第五十五章:公主身份,昭告天下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弦月像是有读心术一般,洞察了他的想法,松开挽在他胳膊的手,紧紧的,扣住他的五指,十指相扣,像是缠绕在一起的藤蔓,任谁都无法分开。
她的视线,淡淡的扫过周围的那些人,双眸坚毅,那是永远都不会转移的磐石,雪白的肌肤,没有半分少女表白动情的羞赧。
“我会一辈子守护好你的。”
弦月抬头,下巴倔强的昂起,眼底,水纹晃动,星星点点,熠熠生辉。
一辈子的时间,多么的漫长,一辈子,只守着一个人,对他们来说,这也许就是个不能完成的神话,可她却觉得,一辈子,太过短暂,若是可以,她愿意将世间拉长到生生世世。
她不敢奢求下辈子能投生在家庭和睦美满的家庭,只求能再遇上哥哥,便是彼此无父无母,彼此相依为命,她也甘之如饴,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她希望哥哥有健康的体魄,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便是倾尽一切,她也愿意。
凤久澜微微一笑,眸光越发的柔和,他也希望一辈子将她呵疼在掌心,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他的月儿聪慧优秀,没几人可以伤害到她,但他还是不放心,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离开,她的身边一定要有一个人陪着她,像他一样,永远以她为先,一心一意对她,纵然无权无势,只要他爱他的月儿如生命一般。
“枫哥哥。”
念小鱼走到白战枫的跟前,一身艳丽的红装,冬日里燃烧的火焰,她站在白战枫跟前,看着他略有些铁青的脸,很是小心的叫了一声,少了往日的蓬勃的生气,让人觉得苍白,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裳。
白战枫狠狠的剜了弦月和凤久澜一眼,双手紧握成拳,不满之情完全写在脸上,哼了一声,转头看着小心翼翼的念小鱼,乌黑浓烈的眼眸晕染了几分似有若无的愧疚。
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为什么那么倔强呢?早点放弃不就好了嘛,何苦为了自己吃那么多的苦头。
念小鱼的眸底黯然的火光刹那间跳跃,挽住白战枫的手,指着弦月和凤久澜:“她守护着他,枫哥哥,我也会一辈子守着你的。”
蜜色的肌肤,衬得那双眼眸眼眸越发的黑亮,盯着白战枫,满是真诚。
弦月抬眼,看着殷切的念小鱼,她相信,没有丝毫的怀疑,此刻的她说的每一句话皆是发自真心,就像她对哥哥的心意一样,或许对她们而言,一辈子,太过短暂,可是,如果真的有一辈子,她们也会觉得满足。
只要哥哥这辈子,能熬过每一次的病痛,陪她走到最后,她真的会觉得满足,而念小鱼呢,一辈子守着自己爱的人,纵然他的心里未必有自己,那也是幸福的吧。
三年的时间,她人生当中最美好的三年,追踪着一个男人的足迹,风餐露宿,露宿荒野,她的肌肤,或许一开始也是雪白细腻的,可现在,已经被晒成了麦色,察觉到白战枫眼底难有的愧色,弦月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我的女人?她不知道,白战枫这样的认定到底是因为什么,她自信,却还没到自负的地步,他对自己或许有感情,但却还未到爱的地步,他的心痛,又怎么比得上念小鱼的千万分之一?
他与念小鱼也算得上青梅竹马,若在盛世,他嫌弃念小鱼江湖草莽出身,那还说的过去,不过再这样的乱世,她又有什么配不上他的呢?
这个世界,为了自己心中的信仰,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呢?或许,白战枫他的心底根本就没什么能够让他放弃一切吧,他们的出身不同于常人,婚姻本就不能和自主,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娶个爱自己的人呢?她看的出来,白战枫并不讨厌念小鱼,那为何要冷言冷语相向?
弦月觉得自己不明白,可看着白战枫眼底不同于愧色的痛苦和挣扎,她却好像又是明白的。
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是谁都无所谓,更不要提心里没有住着人,或许,不是不在意,正是因为在意,心里又不确信能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所以,用最残忍的方式拒绝。
放眼望去,那些散落在四角的贵国公子,在看向念小鱼的时候,无一不是鄙夷,或许他们的心底甚至是想发笑的,嘲笑她不要脸,一个女孩子居然没有半点矜持,却碍于白战枫还有念小鱼的父亲不敢笑出声,更不敢用那些尖酸刻薄的字眼,只是,他们又凭什么呢?相比于他们这些没有真心的人来说,念小鱼知道明白,爱与痛是什么滋味。
气氛,陡然冷凝,所有的人都只是静静的,似在等待白战枫的反应,他们的嘴角扬起,划出冰冷而有嘲讽的弧度,像是看戏一般,等待那个可以成为他们闲后余聊的话题。
白战枫抿着唇,像是弯刀一般,看着一脸殷切的念小鱼,动了动唇,到最后,却什么也说出口,深邃如夜的眼眸,有愧疚,有犹豫,有纠结,却没有她想要爱意,哪怕是一丁点的怜爱都没有。
念小鱼眼底的光芒一点点褪去,越发的苍白黯然,那如黑玛瑙一般的眼眸是破釜沉舟的决心,而被那坚定决心掩埋的是惊涛骇浪般的痛楚。
弦月看的出来,念小鱼在逼白战枫,同时,她也在强迫自己,强迫自己做一件从未想过会做的事情。
用三年的时间,去追一个男人,天涯海角,却怎么都得不到他的回应,流言蜚语,他却始终都不曾回头,不曾给过她任何回应,纵然是满腔爱意,也有消磨殆尽的一天,然后,心冷,累的再不想继续。
可是放弃,也好难,尤其是他的身边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
念小鱼紧咬着唇,咸涩的血腥味在口腔间游移,那双如黑玛瑙般的眼眸慢慢的蒙上了水雾,一点点凝聚,衔在眼角,她倔强的,怎么都不肯让它流出来。
父亲责骂她说,女孩子家怎么一点颜面也不要?
堂堂武林盟主的爱女,在这样的乱世,比起那些王朝千金,她的身份丝毫不差的。
她也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她不喜欢别人在她的背后指指点点,不喜欢别人在提到她的时候总是嗤之以鼻,一副不屑的模样,她也希望自己能骄傲的活着,像弦月一样,潇洒不羁,但是她做不到啊。
她一直不明白,她到底是哪里不好了,为什么枫哥哥就是看不到她的存在呢?她问过自己,也曾经用质问的口吻问枫哥哥,却又谦卑的告诉他,只要他说出来,她愿意改,可他却告诉自己,她很好,既然很好,为什么不能和她一起呢?
念小鱼喜欢白战枫,周朝上下,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他说,他的女人,必须打败他,她一直知道,这只是他的借口,拒绝自己的理由,但是又有什么关系?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女人能打败她呢?永远都没有,他的身旁没有女人,他也不会为哪个女人心动,她坚信,只要自己坚持,最后站在他身边的一定会是自己,所以,一直就那样傻傻的追着他,不去想自己错过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只看到近在咫尺却永远都无法触摸到的身影。
可现在,她心底所有的信念和坚持,被彻底击溃,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那样一个人,就是为了打碎她所有的梦想和希冀而存在的。
模糊的眼,望着四周的人,那一张张脸,年轻而又英俊,他们的笑容在眼前晃啊晃的,她读懂了他们的嘲讽,却又是第一次,她将所有的一切都放在了心里。
她看着弦月,她的五指与凤国太子的五指紧紧的扣在一起,传闻中那个淡漠的少年,低着脑袋,温柔的替弦月整理额前的乱发,她从来不知道,那个潇洒不羁,恣意狂妄的少女居然有这样乖巧的一面,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暖暖的,在她的脑海定格。
她觉得心里酸酸的,像是空腹喝了一大罐的醋,那酸味,不停的发酵,溢满了整个胸腔,熏的她想要落泪,她好羡慕,真的好羡慕,如果枫哥哥能那样对她,纵然是死,她也甘愿了。
她在赌,用自己仅剩不多的尊严,只为换白战枫的一个回心转意,她希望,她的枫哥哥和其他男人一样,爱面子胜过一切,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就会同样的握住自己的手,她从来都不敢,他能给自己同等的爱,要的,不过是能陪在他的身边而已。
她的爱,从一开始,就低如尘埃,她静静的等待着,可白战枫却终究没能如她所想的那般,回握住她的手,她觉得自己的心只有一片的悲凉,长满是凄凉的黄草。
她紧咬着唇,眼睛瞪得大大的吓人,拽着白战枫衣袖的手一点点慢慢的松开,原来,那个能将她的枫哥哥打败的女子真的存在,素衣白裳,如此鲜明。
曾经,她不止一次的想过放弃,可每一次,总不能坚持,只是分开几天,就会发了疯一般的想要去找他,那个时候,她能找到一千一万个去找他的理由,可现在,那一千一万个理由,也不能让自己坚持。
她觉得心痛,心尖的位置,像有千万只蚂蚁在蠕动,不停的啃食着,她想哭,不单单是为自己,还因为枫哥哥,她矛盾的想要发笑,她希望他明白爱,那样的话,他就会知道他对自己的伤害有多深,纵然是将来不能一起,但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记得,当年有一个叫念小鱼的傻女孩,跟在他的身后追了三年。
可她却又觉得不忍心,倘若他和自己一样,当真爱的那么深,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那种滋味,她不希望他变成第二个念小鱼。
她的手指从他的胳膊中一点点慢慢的抽回,那一瞬,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虚脱了一般,朝后边倒了过去,没有任何的挣扎,她直接就由着自己,她以为会摔在地上,重重的倒在地上,或许,再过几日,江湖之上便会再掀流言,说她念小鱼求爱被拒,意图自杀。
她笑了笑,心尖上,一抽一抽的,疼痛难忍,她没有跌落在冷硬的地板上,而是靠在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
“小师妹,你有没有怎么样?”
头顶上方,熟悉的关切声萦绕在耳畔,那呼吸,似还有些急促。
念小鱼静静的靠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似是要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小鱼。”
那威严的叫唤,饱含了太多的无奈,有着她永远都读不懂的沧桑。
念安霸走近念小鱼,将她抱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谁也不会知道,那个像火一般明艳的女子,在她父亲的怀中,泪如雨下,却强忍着,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她是倔强的,也是骄傲的,一直都想,像只凤凰一样,高傲的活着。
“师傅。”
白战枫走到念安霸的跟前,双手抱拳,躬身请安。
念安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太多的责怪,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白战枫看着靠在靠在念安霸怀中的念小鱼,弯曲的脊背,双肩颤抖的十分厉害,转而朝一旁抱住念小鱼的男子躬了躬身:“大师兄。”
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在视线与白战枫相碰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脸上却没有半分的笑容。
“这边好热闹啊。”
珠佩相撞,清脆作响,贵宾席的入口的帘子被几个太监掀开,悦耳的声音越近,循声望去,来的皆是周朝的皇族权贵。
周惠王一身明黄的龙袍,阳光下,金线勾勒,飞龙九爪,虎虎生辉,让人不由心生敬仰膜拜,可那周惠王却生了衣服书生模样,长相十分儒雅,眼神温和,一脸笑容,耳朵长长的,像个弥勒佛一般,仿佛人人都可以上前欺上一欺,这样的搭配倒显的不伦不类,忍不住想要发笑。
与他并排走在一起的,并非当今皇后,也不是哪个得宠的皇妃,而是宁云烟,今天她穿了一身绛红的宫装,长长的裙摆拖地,腰间系着的玉带,火凤凰正接受着日光的洗礼,涅槃直冲九天,她的声音清冷,尖尖的下巴昂起,她本就端庄高贵,现在由这样一群大臣簇拥着,就像高高在上的女王,时刻接受着臣民的仰视膜拜。
紧跟在她身后的男子比较年轻,锦衣华服,想来是周朝的皇子,在后边的,便是周朝的高官大臣还有江湖武林的前辈。
难怪世人都说周朝的气数已尽,身为一国之君,长相让人发笑便也算了,不爱政事爱文墨,还有他的那些儿子,身为皇子,在天下人跟前,只能跟在公主的身后,却和他的父亲一样,笑眯眯的,便是丁点不满也没有,在这样动荡的时代,这样的皇室还有何希望何言?没有一点进取之心,难怪宁云烟能有整个周朝作为嫁妆。
她向前走了几步,莞尔一笑,面容祥和,嘴角微微上扬,美丽而又迷人,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轻浮,自然不会像弦月那样,让人心生粗俗之意。
高高在上的天朝公主,身份尊贵,举止得体,雍容端庄,这样的女子,像他们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样的女子,若是娶妻,这样的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整个贵宾席,挤满了人,却十分安静,兰裔轩不由将视线投注在弦月身上,上下审视了一番,突然轻咳了两声。
弦月转过身,斜眼看着脸上晕染着点点笑意的兰裔轩,咯咯笑出了声,眉眼弯弯的,嘴巴张开,牙齿全露了出来,笑到欢畅的时候,还会很没形象的仰着身子。
弦月明白他的意思,同样都是女人,她和宁云烟,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不是不会,只是不想让自己和以前的苏芷心那样,带着虚伪的面具,辛苦的活着。
她喜欢这样的活着,像只自由自在的小鸟,不过她从来都知道,她是只金丝雀,注定要回到那个华丽的牢笼,不过她不后悔,那是她的选择,但是现在,她要纵情恣意的活着。
宁云烟看着她与兰裔轩之间的互动,君品玉,轩辕昊,他们的视线都被那素白的身影吸引着,白战枫自不用说了,他对弦月的心意,又有谁是看不出来,她的眼,似有若无的划过那紧紧相扣的十指,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虽说周朝渐渐没落,可宁云烟毕竟是天朝的公主,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人捧在掌心,身边所有的人都是她的陪衬,而现在,她突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陪衬,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的江湖女子,这口气,她如何能吞得下去?
精致的笑容有微微一瞬间的僵硬,就像是完好的玻璃,中间突然有了裂缝:“弦月,我们又见面了。”
她走到弦月跟前,亲昵的牵住她的手,像极了许久不见的好友。
弦月任由宁云烟拉着,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一直白天鹅容不下一只变成天鹅的丑小鸭,她笑了笑,她不是丑小鸭,一直一直她都是白天鹅。
她笑着,可那笑容却已经没了面对凤久澜时的乖巧温和,上扬的嘴角,划出冰冷而又嘲讽的弧度。
她牵着弦月的手,面对着凤久澜,因为常年忍受病痛的折磨,他的脸,在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的苍白,双眼乌青,深深的凹陷进去,反而有一种另类惊心的美。
凤久澜看着弦月,脸上的笑容化成一腔柔水,一旦被淹,便恨不得溺毙,宁云烟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只觉得干净温暖,就像是刚被水冲刷过的梨花,不染纤尘。
她不明白,生在皇宫,长在皇宫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笑容,完美的仿若仙人,倾尽了自己所有的美好。
“公主。”
凤久澜面带笑容,微微颔首,脸上还残留着让人眷恋的温暖干净。
站在身后的周惠王看着站在凤久澜身旁的宁云烟,眼底有些许的错愕,思索了片刻,了然一笑。
“凤王近来可好?”
雪白的脸上,眼角的笑纹堆积。
“劳皇上挂心,父皇一切安好。”
谦和有度,不卑不亢,周惠王闻言,大笑出声:“好就好,好就好。”
“凤王好脾气,能有贤侄这样出色的儿子,这太子妃可有人选?”
周惠王问的相当直接。
凤久澜扫了弦月身旁的宁云烟一眼,眼底已没了温度,笑道:“尚无。”
周惠王笑的越发的欢畅,宁云烟抿着唇,笑容多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得意,松开弦月的手,转身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站在周惠王身后的太监低头弓腰,小跑到宁云烟的身前:“皇上在庆宁殿设下宴席,还请各位公子,世子,大人移步。”
宁云烟转头笑看着弦月,又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志高意满,胜券在握:“弦月妹妹,可要一同前往?”
弦月也笑,宁云烟是个聪慧的女人,如果不聪明,怎么能以江山为嫁呢?弦月妹妹,她该怎么理解这声妹妹呢?她是凭什么那么自信笃定呢?男人都喜欢的美貌,权势,亦或是其他。
如果她不喜欢,哥哥怎么会要?
方才开口的公公走在最前边引路,有不少人已经在他的身后跟了出去,宁云烟看着凤久澜,轻启朱唇:“请。”
干脆的声音,同样没有太过女子的矫揉造作。
凤久澜笑望着弦月,走到她跟前,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满满的皆是宠溺,牵起她的手:“走吧。”
弦月仰头,微微一笑:“皇宫太闷了,我不想去。”
提到皇宫,弦月的鼻子似乎也跟着皱了起来,正准备动身的兰裔轩闻言,盯着弦月,眼底有震惊的光芒闪过,却也只是一瞬,那温和的眸,有星星点点的暗芒。
君品玉轩辕昊二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底读出了震惊。
“殿下。”
云轻痕跟在凤久澜身后,轻轻的叫了声。
“我们都不要去了。”
弦月拉着凤久澜的手,两个人朝着人群相反的方向离开,凤久澜由着弦月,跟在她的身后。
月儿不想去,那便不去吧,这样的宫宴,确实太过无聊了。
“你嫌闷,那就自己滚。”
站在队列中的皇子突然站了出来,跑到弦月身前,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和其他皇子不同,他长的十分壮硕,虎背熊腰,个头很大,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的,有几分蛮力,指着弦月,目露凶光。
他的声音,中气很足,十分洪亮,那些走到出口处的人听到了,纷纷停下脚步,转过身凑热闹。
“三皇兄。”宁云烟轻轻的叫了声:“既然弦月妹妹不愿意去,就让她离开好了。”
恃宠而骄,盛宠必不能长久,这样也好,让那些男人看清她的真面目。
“看在云烟姐姐的面上,我就不和你这莽汉计较了。”
弦月挑眉,很是大方道。
莽汉?他堂堂天朝的皇子,居然被人说成是莽汉,这口气,他如何咽的下去?想要动手,碍于凤久澜又不敢,狠狠瞪了弦月一眼:“像你这样下贱的人,去了也只会脏了庆宁殿的地。”
下贱?弦月的眉头拧起,很快察觉到了身旁凤久澜的不悦,浑身上下散发着冰人的怒气,弦月却觉得心里甜甜的,旋身上前,扣住三皇子的手腕,只听到卡擦一声,那粗壮有力的手臂像是干萎的花朵,顷刻间焉了下来,方才还趾高气昂的三皇子痛的在地上大叫。
“弦月妹妹,你这样做——”
身后,已经有羽林军冲了进来,将弦月,凤久澜还有地上受伤的三皇子重重包围,宁云烟看着倒地的三皇子,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一脸淡然的弦月,这下手未免太狠了。
“我的月儿岂是旁人可以随意辱骂的?”
凤久澜握住弦月的手,走到仰视的宁云烟跟前:“下贱的人?”
他哼了一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一般。
那样的冰冷,宁云烟看着和方才判若两人的凤久澜,缓缓的站了起来,这样的转变,她有些接受不了,躺在地上的人是他们周朝的皇子,并非可以随意折杀的奴才。
凤久澜的眸扫过那一张张错愕的脸:“我的月儿是凤国的金凤凰,高高在上,将来是要接受整个凤国子民膜拜的。”
凤久澜将弦月推到她的身前,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语调轻柔,看着天空,仿佛那里真的有一只涅槃的凤凰一般。
凤国的金凤凰?高高在上?接受整个凤国子民的膜拜,众人将弦月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莫非这凤国的太子想立一个江湖女子为后?
他的眸扫过对边的宁云烟,冰寒刺骨,让人不由的遍体生寒:“你是周朝的公主,月儿是我们凤国的金枝玉叶。”
凤久澜牵住弦月的手,他握的很紧,却又极为小心,像是怕把他弄疼了一般,这般小心的呵疼。
宁云烟看着他们的背影,尚未理解凤久澜那句话的意思,却见凤久澜拉着弦月,已经走到了扶栏的位置,他举起她的手,举的高高的,放在他头顶的位置:“凤弦月,凤国的羲和公主。”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喜悦的,骄傲的,得意的:“我的月儿,永远都会是凤国最最尊贵的女主人。”
纵然是一国之母,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碧蓝的天空中,忽然多出了几道灰色的身影,他们从四面八方,腾空而来,乌压压的一片,跪倒在弦月和凤久澜的跟前:“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整齐而又洪亮的声音,带着无尚的敬意,足以刺破人的耳膜。
一石激起千层浪。
羲和公主?众人看着弦月,这个在十年前便闻名天下的人物,不敢置信,在他们看来,这是神一般的人物。
一如念小鱼喜欢白战枫,凤国的羲和公主,看中兄妹情谊,天下皆知。
年仅四岁,智擒伤害她与凤国太子的真凶,金銮大殿之上,雄辩满朝文武,血刃荣宠后宫的李贵妃,纵然是将自己奶大的奶妈也丝毫不手软,最让人津津乐道便是她指天而誓说的那句话:“这天下的责任,我为他担,这世间的灾难,我为他挡!”
这般残忍的手段,可有谁能说她冷血无情,她是世界上最有情义的人,只是她蛮强的情义全给了她的兄长。
之后,出宫,杳无音讯,没人会想到她会出现在这武林大会之上,更没人能想到她能夺魁。
公主,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每日锦衣玉食,出门前呼后拥,金枝玉叶,娇生惯养,这样的人,任谁也不会想到她能身怀绝技。
他们都是练武之人,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他们心里最是清楚。
这样的人,纵然只是一个女子,却也值得人尊敬。
凤国的公主?宁云烟双手紧握成拳,修长的指甲嵌进掌心的肌肤,似有粘稠的液体流了出来,可她却还是觉得不解恨,她极力压抑着,牵强的扯着嘴角,希望能有往日那般的笑容,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做到。
她看着地上乌压压一片的灰衣人,抬头仰望着天空,她恨,真的嫉恨,这世上,既然有她宁云烟,为什么又要有凤弦月呢?
她恨,她真的恨,老天太不公平了,她,给了她凤弦月一身绝技畅游江湖,自由自在,围绕在她身边的,全都是人中龙凤,之前,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至少她是公主,而她不过只是平民,这一点,她如何都比不上,可现在,她居然是公主,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烟儿。”
周惠王走到宁云烟跟前,轻轻的叫了声,提示着她此刻的失态,宁云烟转身,嘴角上扬,牵强的不能再牵强的笑容,可是除了这样,她别无选择。
天朝的云烟公主,无论如何,都会高贵的活着。
白战枫看着那相拥的两人,有片刻的发懵,他们是兄妹?她要守护一辈子的人是她的哥哥,这样突来的消息,无异于天降异石,砸在他头上,他现在还是晕的。
他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有点激动,不是有点,好像太过激动了,他忍不住,傻傻的笑出声。
“他是你哥哥?”
他跑到弦月跟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指着凤久澜,傻傻的,竟给人一种憨厚之感。
“啊。”
那边,一直静静躺在念安霸身边的念小鱼突然哭叫出声,那如火一般的女子,像是枯萎的藤蔓,直直从念安霸的怀中滑落,像是水一般,滩坐在地上,抱住念安霸的大腿,哭出了声。
不少人的视线从弦月转移到念小鱼的身上,他们不明白,方才白战枫拒绝了她不哭,好端端的,一下子怎么哭的这么大声?
那是真的哭,毫无形象的哭泣,整个贵宾场,就只有她惊天动地的哭声,悲伤而又绝望。
弦月毫不客气的甩开他的手,横了白战枫一眼,对念小鱼,尽管不喜欢她哀怨的眼神,不喜欢她总把自己当成她假象的敌人,但是她的心里却是抱着好感的,她不会像其他女人那样,以爱的名义,做出一些伤害对方的事情来。
那是个色彩艳丽的女子,她敢爱敢恨,不畏惧人言,敢于追求自己心中所爱,她欣赏她的这份勇气,只是,她的爱,太过卑微,从一开始,她便输了。
相爱的两个人,爱的深的那一方,总是会输,更不要说她深爱着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喜欢她,她必然输的一塌糊涂。
方才她伤心,可心里至少还抱着希望,她有了一辈子要守护的人,她心有所属,而那个人,对她也很好,他们是相爱的两个人,白战枫不会有任何的机会,这也就意味着她还有机会,纵然渺茫,但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寄托。
放弃了,后悔了,还能厚着脸皮继续,可现在,不行了,没有哪个女人愿意看着自己追逐着的男人循着另外一个女子的脚步前进,白战枫的那一声惊喜,让她的希望破灭。
那些哭喊,那些眼泪,是对她过去那最美好的三年的祭奠,还有年少时那段青葱的深刻爱恋,哭过之后,或许就是解脱,三年的追逐,这段感情,她已经尽力了,纵容是得不到,将来也不会有任何的遗憾。
“小鱼。”
念安霸蹲在地上,轻轻拍着她的背,那苍老的手,是微微颤抖着的,那一声叫唤,有太多的无奈和担忧。
“父亲。”旁人只是静静看着,或许同情,或许嘲笑,没有一人上前。
念小鱼的双手放在他父亲的肩上,整个人倚在他怀中。
“孩子,放手吧。”
不是父亲对孩子的命令,而是劝告,最最无奈的请求,语重而又心长。
念小鱼双肩颤抖的厉害,不停的哽咽着,白战枫站在一旁,和那些人一样,只是冷静的看着,如果不能接受她,那就不要给她任何希望,这是残忍的温柔。
四周很安静,可以听到念小鱼吸鼻子的声音,她突然抬头,松开环住念安霸的手,站了起来,身子左右不明的晃动了几下,又被方才接住她的男子抱住。
“小师妹。”
他轻轻的叫了一声,同样无奈,饱含宠溺怜惜。
念小鱼挣开他的怀抱,伸手将泪水擦干,一旁的男子见了,从怀中掏出手帕,原是想要递给她的,想了片刻,又很小心的替她将泪水擦干:“不要哭。”
他一边擦,一边安慰着念小鱼,皱着眉头,仿佛心碎的模样。
念小鱼突然捉住他的手,瞪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和以往小辣椒的形象相比,显的楚楚可怜:“大师兄。”
“不要哭了。”
男子的动作十分小心,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愣是让人读出了心疼。
念小鱼眨了眨眼睛,睫毛上颤抖的露珠滴在他的手背,他抢过男子手中的手帕,胡乱将脸上的泪水擦干,黑玛瑙般的眼眸,深深的凝视着蓝衫男子。
“我嫁给你。”
今天大师兄穿了一身蓝衫,和天空的颜色一样,他的五官没有枫哥哥刀刻般的深邃,却十分的清秀,这样的长相,放在人群中,不是很招眼,但是看着让人觉得十分舒服,眼底满是怜惜。
多少年来,她一直都希望枫哥哥在望向自己的时候,也会是这样的表情,可是努力了这么久,他的眼底,还是一望无际的黑,冰冷而又无情。
“小——小师妹。”青衫男子有些结巴,微微的垂着脑袋,再抬头的时候,眼底一片潮红,像是在害羞。
弦月忍不住想笑,这男人,居然是念安霸座下的大弟子,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像。
念安霸在听到念小鱼的话之后,看了青衫男子一眼,长舒了口气,眼底满是喜悦。
也许在念安霸看来,这样温和的男子,对念小鱼又是一心一意的,对脾气火爆的念小鱼来说,是最合适的吧。
念小鱼闭上眼,在心底叹了口气,如果当初她乖乖听父亲的话,没有去后山,没有爬上树去摘果子,没有不慎摔下去,没有被枫哥哥接到,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她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她穿的是一身艳红的骑装,枫哥哥一身黑衣,英姿煞双,在半空接住了她,一眼,万年。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见钟情,不分年龄。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不慎摔坏了父亲的古玩,枫哥哥担心她被罚替她背了罪,结果被罚跪,晚上,她从厨房偷了包子还有刚刚做好的烤鸡腿给他送了去,他们一起在月光下,边说边笑,度过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她感冒了,是大师兄不分昼夜细心照顾她。
她记得,每次有人来看枫哥哥的时候,他得了好东西,都会先给自己。
她记得,她第一次对他说喜欢的时候,他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发丝,笑着对自己说:傻瓜,枫哥哥只把你当妹妹。
如果不是自己太过执着,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身的伤。
她紧紧的握着手中的丝绢,他对自己说过:如果哪一天,你累了疲倦了,就嫁给我吧。
现在,她累了,真的累了。
“大师兄。”
她睁开眼睛,轻轻的叫唤来一声,牵起他的手,看着站在弦月旁的白战枫,凝视着青衫男子:“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但是我会试着爱你的。”
青衫男子伸出另外一只手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而后看着念小鱼,表情宣誓般的认真:“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绝对不会让你伤心落泪。”
念小鱼点了点头,一旁的念安霸满脸欣慰:“走吧。”
“白战枫,错过念小鱼,是你这辈子的损失。”
念小鱼看着那三人的背影,斜眼看着白战枫道。
她觉得庆幸,同样都是爱极了的女子,她没有变成第二个柳心悠。
“小师妹会幸福的。”
弦月没有说话,看的出来,青衫男子对念小鱼的感情丝毫不逊色于她对白战枫的感情,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接受念小鱼,如果念小鱼真的能放心对白战枫的感情,她会过的很幸福,这样的女子,值得珍惜。
“哥哥想吃什么?”
弦月收回视线,看着凤久澜,挥了挥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我回去给你做。”
凤久澜笑了笑,跟着她的步子:“只要是我的月儿做的,哥哥都喜欢。”
“恭送殿下,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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