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兰好气又好笑，把她拉回来躺下，道：“妈哪是那么狠毒的人，只是想狠狠教训一下邱建波，替玉雪出气。其实你也不用专门找人，只需让人放话给监狱领导，说邱建波是害死县长妹妹的人，监狱领导就知道怎么整治他了。”

        卜玉冰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就想到了李睿，现自己这个念头后有些哭笑不得，办正事的时候想找他也就罢了，怎么现在办坏事还想着找他，这不是坑他吗？可转念又想，咦，为什么自己连办坏事都第一个想到他，难道自己对他依赖程度已经如此之深了吗？这……这可是不大妙。

        次日上午，一条消息震惊了整个青阳官场：经山南省党委决定，青阳市委书记、常委、委员宋朝阳被免去党内全部职务！

        消息虽短，却是爆炸性的，如同爆炸波般很快冲击了青阳全市从上到下所有的党政机关，某些富于八卦精神的干部，都在明里暗里讨论宋朝阳被免职的原因，并且很快衍生出了“贪污受贿说”“生活作风说”等多种传闻；另有少部分拥有政治觉悟的官员，则在思考宋朝阳被免职后青阳官场的变化；还有一小部分高级干部多多少少会受到此事的影响，他们中的一些人忐忑不安的等着宋朝阳最后的结局，另外那些人则在蠢蠢欲动，仿佛看到了春天。

        李睿对于这个变化早就有了思想准备，因此听闻消息后没有任何吃惊和担忧，反而有些轻松，为什么？因为宋朝阳只是被免职，免职可能源自于犯了错误，也可能源自于正常的工作调动，换句话说宋朝阳后面可能还要被任命新职的。这一点可是不同于撤职，撤职属于处分，一旦被撤，就别想着另有任命了，就算是有，也是降级处理。

        对宋朝阳的免职处理，也体现出了省党委决策层的政治智慧，没有将宋朝阳这个能力强、政绩卓著的优秀干部一棍子打死，而是先把他晾起来，既给了闻天龙案调查组一个交代，也给了宋朝阳一个官复原级的缓冲余地。

        话说回来，这个处理对宋朝阳来说也并非格外优待、手下容情，而是恰到好处。尽管在闻小龙制造的特大交通事故里，宋朝阳确实存在袒护包庇的行为，但当时于和平、周元松等市领导也都在场，他们也都算是知情人，真要追查起来，他们也都存有包庇行为，因此不宜对宋朝阳处罚过重。另外，寻找替罪羊给闻小龙顶包的主意是闻天龙自己想到的，和宋朝阳没有关系，宋朝阳并没建议他找替罪羊顶包，只是告知了他肇事者的身份，没有将这个内情公之于众而已，也算不上什么大罪过，顶多是公德方面有些许的瑕疵。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将宋朝阳免职，更像是做给闻天龙案调查组看的，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

        消息传开后，李睿先后接到了曾翰林、张瑜、石培德、张鸣芳、秦丽娜、凌书瑶、方青云、臧宁、张薇甚至还有董婕妤、袁晶晶等好多朋友的电话和短信。这些人有担忧宋朝阳下场的，有担心自己受到牵连的，有询问内情的，有纯粹是传递消息的，还有关心李睿感受的，总而言之，一股脑来了好多人问询关怀，把李睿给忙了个不可开交。

        正忙着呢，又有人了条短信过来，李睿一看，居然是代县长卜玉冰过来的，写的是：“你在吗？我去找你待会儿。”

        李睿感觉她可能也是因为宋朝阳被免职的事过来“慰问”自己，回复她：“来吧。”出去后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留了一条缝。

        卜玉冰还没过来呢，又有一个电话打到李睿手机上，他看了下来电号码，赫然是市长于和平打来的，忙不迭接听了。

        “小睿啊，宋朝阳的事你听说了吧，这当口我也不说别的，我就问你一句话，愿不愿意回来跟着我干？以前呢，你拒绝我的招揽，是因为你跟着宋朝阳，可是现在宋朝阳完了，至少绝对不会再在青阳任职了，你也没必要对他保持忠心了。你回来跟我干，我先让你当个市政府办公厅副主任，两年内给你解决市府秘书长的职务，怎么样？宋朝阳怎么提携你的，我保证比他做得更好。我这是掏心窝子跟你讲的，没有一句话骗你。”

        于和平没有任何废话，开门见山表明了意图，语气非常诚挚，李睿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仿佛还是头一回听到他如此真诚的话语。

        李睿苦涩一笑，心说自己还真是香饽饽啊，都这么久了，于老狐狸还是对自己念念不忘情有独钟，可惜啊，自己已经“心有所属”，叹道：“于市长，我衷心感谢您的好意，但我已经跟了宋书记，就不想再跟别的领导了，这一点请您千万别介意。不过以后您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保证竭尽心力的帮您办事。”

        他这话回答得也算四平八稳，尽管开始拒绝了于和平，可后面又表示了服从之意，也不至于令于和平过分恼怒。

        于和平非常惊奇，道：“宋朝阳他这都倒台了，马上就要离开青阳了，你还认准了他不动摇？他已经不能再关照提携你啦，你不明白吗？”

        李睿笑道：“我明白，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再给领导当秘书了，想自己独当一面的展下去。”

        于和平这才恍悟，顿了顿，道：“好吧，你要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虽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的招揽，但我也不能不说，你是个忠义的人，你这样的人在官场之中极其少见，也怪不得宋朝阳那么看重你。”

        他话音刚落，门被推开，外面走进来一身深蓝色西服套装穿扮的卜玉冰，伊人虽然脸色憔悴、形神疲惫，但肤色白皙，气质卓越，再有白色衬衣、蓝色西服、肉色丝袜与黑色高跟鞋的掩衬，还是无法形容的美貌动人。

        李睿见她来到，忙和于和平客套一句，挂了电话，上前相迎。

        卜玉冰反手把门关闭，走到他身前停步，道：“市委书记宋朝阳被免职了。”

        李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事源自于省里秘书长闻天龙被查，宋书记只是不小心被波及到，没什么大事，也不会影响到我，你放心吧。”

        他刚才接收了好多朋友的电话短信，有不少人都是出于关心他才联系他的，因此他回复的时候统统加了一句“我没事，你放心吧”，结果现在，对卜玉冰说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也带出了一句“你放心吧”。

        卜玉冰白皙的俏脸上划过一抹红晕，斥道：“说什么呢，让谁放心啊？我又没担心你！”

        李睿也自知说错了话，陪笑道：“刚才好多朋友打电话短信问我，我说习惯了……对了，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事吗？”

        卜玉冰脸蛋又是一红，这个问题可是不好回答，如果说是，那就表明还是在担心他；如果说不是，就要找别的事来救场，可是现在哪有什么别的事？眼珠转了转，道：“当然不是，你……你隐藏得可真够深的，要不是昨晚上我妈说起，我都不知道你有那么大的来头。”

        李睿微微一笑，道：“我也没想到，你妈妈是杨部长，我几年前就认识她了，现在又认识了你，说起来咱们还挺有缘。”

        卜玉冰扁扁嘴，道：“这算什么有缘。”

        李睿收起笑容，问道：“你爸妈都回去了？”

        卜玉冰嗯了一声，说：“他们带着玉雪的骨灰回去了，回去简单办个丧事就埋公墓去了。”

        李睿奇道：“埋到公墓里？你们家没祖坟吗？”

        卜玉冰秀眉挑起，道：“我们家祖坟关玉雪什么事？她都已经嫁出去了，要埋也是埋她老公家的祖坟地，不过她老公已经问过了，家族中人不让埋入祖坟，因为她是横死。她老公估计也是要再娶的，也没坚持，那就只有我们家自己埋了，选了块公墓，择吉日吉时安葬，到时我请天假回去。”

        李睿想到卜玉雪的音容笑貌，再想到她从此长眠于地下，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卜玉冰看他一眼，道：“我没别的事了，你忙吧。”转身便行。

        李睿追上去送她，送到门口时，伊人却又停步转身，低声道：“我……我想给玉雪出口气，让邱建波受点活罪，你……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你觉得还有必要这么做吗？”

        李睿点头表示明白，心说这恐怕是你们全家人的想法吧，要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想法，你早跟我说了，道：“你们不接受他的道歉与赔偿，让他不能减轻刑罚，就已经是对他的最大惩罚了，没必要再让他在牢里受罪。你不要忘了，他还是你孩子的父亲，你希望你孩子以后看到一个不成人样的父亲吗？”

        卜玉冰听到这话沉默起来，半响后说道：“我会让孩子知道，他父亲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根本不值得敬爱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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