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九章 听一支曲儿无妨
苏子诚惊讶的挑着眉毛,他从来没留意过这些细事。
“回爷,是这个理儿,黑夜里站在院子里看屋里清楚,可从屋里看外头,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大概是一个理儿。”东平瞄见苏子诚脸上的疑惑,陪笑接了句。
苏子诚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李小幺道:“原来你留这个雅间,就是留着看动静用的。”
“嗯,要不然也不用挑这么个地方,你看看,这里深陷在戏台角上,看戏台最不便宜,可看对着戏台的那些雅间、大堂,可就一清二楚了。”
李小幺仔细看着外面几处雅间解释道,苏子诚没再说话,顺着李小幺的目光往外看。
斜对面的二楼,用油漆光亮的木板隔了十余个宽敞的雅间,正中一间和偏西一间,宁意侯府大公子郭讷芳正兴奋的鼓掌叫着好,宁安侯郭敏清的嫡长子郭讷为脸上泛着红晕,正端着杯子,眼睛盯着戏台,不知道是喝茶还是饮酒。
苏子诚抬手点了点,惊讶万分的问道:“你请的?”
“不是,是吕丰要请的,吕丰说郭大爷在品评美人上头极有心得,令人佩服。”
李小幺悠悠然答道。
苏子诚表情古怪的盯着兴奋大叫的郭讷芳看了片刻,才移开目光,往旁边看去,紧挨着郭讷芳的,就是吕丰,吕丰旁边坐着个十来岁的男孩,面色红晕,又是兴奋又是局促,苏子诚一口气差点噎过去,点着男孩,转头看着李小幺。
李小幺摊手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苏子诚回头吩咐东平:“去问问,三爷什么时候来的,跟谁来的,宫里是不是知道。”
“直接找落玉问就行。”李小幺忙跟着嘱咐了一句。
东平点头答应,不大会儿就打听了回来,垂手禀报:“回爷,落玉说三爷是跟郭大爷一起过来的,见吕二爷在,就到吕二爷那一间坐着了。”
李小幺松了口气,看着苏子诚,苏子诚紧皱着眉头,沉默了片刻,抖开折扇摇着,继续看向窗外。
李小幺招手叫过东平,低低吩咐道:“你再去一趟,跟落玉说一声,三爷跟谁来,还得跟谁回去才好,让他多留神。”
东平一边答应着,一边用眼角瞄了苏子诚一眼,见他只装没听见,忙轻手轻脚出去传话去了。
一楼厅堂里突然叫好声雷动一般,苏子诚急忙转头看向戏台,李小幺却看着吕丰,吕丰已经跳起来站到了栏杆旁,用力拍着栏杆,大声叫着好。
李小幺抿嘴笑着和苏子诚解释:“这肯定是开平府的头牌纤秾出来了。”
苏子诚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已经半数站起来的二楼雅间.
李小幺一边笑一边解释道:“听说这纤秾擅长小曲儿,我还没听过呢,正好听听唱得如何。”
“这都是听谁说的?”苏子诚拧着眉头问道。
李小幺笑起来:“这还要听谁说?满开平府谁不知道?到底是开平府的头牌么。”
“你一个姑娘家……”苏子诚正要训斥,李小幺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楼下戏台上,一阵呜呜咽咽的笛声响起,一管委婉如黄莺出谷的女声响起,咿咿呀呀的唱着首小曲。
李小幺侧着耳朵凝神听完,轻轻叹了口气赞叹道:“果然唱的不错,这头牌果然有头牌的门道。”
苏子诚拧眉盯着李小幺,恼怒的正要再开口,李小幺笑嘻嘻的挥了挥手坐回到椅子上,端起杯茶喝了两口,才看着苏子诚笑着招呼:“喝杯茶再看热闹吧,不过听了支小曲儿罢了,咱们今天就是出来寻欢作乐的。”
苏子诚坐到圆桌前,端起杯子皱着眉头抿茶。
李小幺看着他,委委婉婉的劝道:“这女伎跟这酒肆一样,都是友人欢聚,散心取乐之处,也没什么不好。”
“我不是说她们好不好,是你!上回跟吕丰会什么……这女伎之事,不是你该知道的!”苏子诚低声训斥道。
李小幺扬起眉梢就要怼回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今天尽量不要惹他发火。
李小幺落下眉梢,柔顺的答应道:“我知道了。”
苏子诚意外的看着突然柔顺起来的李小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几个小厮送了菜品进来,北庆等人接过摆到桌上。
李小幺探过头,仔细看着桌子上摆盘极其雅致的四样小菜,指着一份翠绿的的红绿白三丝推荐道:“你尝尝这个。”
苏子诚掂起银筷子尝了几丝,点头笑道:“酸脆爽口,这是黄瓜?”
“嗯,绿的是黄瓜,红色的是红心萝卜,白色的是酸笋,都是清爽开胃的东西。”李小幺再看了另外三样小菜,满意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北庆又摆了两三样热炒,一只红铜锅子上来。
李小幺闻着锅子里散发出来的香味,满足的叹了口气:“这样的野味也就这里能吃得着!”
苏子诚瞄了她一眼,有些无奈的指着锅子道:“这样的野味哪里吃不到?可不只丰乐楼一家有!”
李小幺嘿嘿笑着,站起来,先给苏子诚盛了碗汤,自己又盛了一碗,坐下来慢慢喝着。
苏子诚低头喝了几口汤,看着李小幺,突然说道:“我十岁那年,也是过年,大哥带我去听小曲儿,母亲知道了很生气,罚我抄了半个月的书,罚大哥在宫门口跪了一夜。”
李小幺看着苏子诚,怔了片刻,才笑道:“她怕你们学着游荡不务正业,或是沉溺女色?”
“嗯,从那回起,我和大哥再没敢到坊间流连过。”苏子诚低声答道。
李小幺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外间的热闹,心思微转,“那时候你还小,宁王爷也刚成年,先皇后自然要多加约束,如今你们兄弟大了,要是先皇后还在,看到你和宁王爷这样青出于蓝,不知道多少欣慰,你再去坊间,她也知道你不会游荡不务正业,更不会沉溺女色了。”
苏子诚意外的看着李小幺,突然笑起来:“要是母亲听到你这话,必定要罚你抄前朝顺帝本纪!”
李小幺吐了吐舌头,她倒忘了这个了,那个顺帝,前明后暗,三十多岁偏迷上了个十来岁的美人儿,胡闹得国土内外狼烟四起。
“嘿,那顺帝除了祭祀,就出过一回宫门,出了宫门就没能回去,他还真没流连过坊间,这居上位者贤明与否,不在流连何处,只看他是不是能时时警醒,视王位家国如履薄冰,宁王爷那样自律,府里连个侧妃姬妾都没有,肯定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李小幺笑着辩解。
苏子诚脸色微变,没接李小幺的话,用银匙盛了勺汤,呆看了片刻,才食不知味的放到嘴里。
李小幺仔细想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想不出哪里不妥当,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绪,不敢再往下说,只仿佛没看到苏子诚的不对,指着一碟白嫩嫩的豆腐丝推荐:“尝尝这个好不好。”
说着,用小碟子盛了些递过去,苏子诚接过吃了一口,笑着连连点头赞道:“这个好!是豆腐?极鲜嫩。”
“这道菜不过两样,一是刀功要好,二是汤要鲜。”李小幺笑着介绍道,一边说,一边又取了其它几样菜递给苏子诚尝了。
两人看着外面的热闹,说着闲话,慢慢吃了饭,南宁重又泡了茶,两人喝了两杯,就起身离开丰乐楼,上了车往南桥瓦子看热闹。
车子在一处偏僻的街巷停下,东平恭声禀报:“回爷,前面就是南桥瓦子,请爷示下,车子是不是进去?”
“不用进去!”不等苏子诚说话,李小幺忙回绝道,说完,转身看着苏子诚笑道:“这车上有梁王府的徾记,进去不好,咱们走过去,悄悄的看热闹才最好。”
苏子诚笑着表示赞同,两人下了车。
车外,长明站在东平身边垂手侍候着,苏子诚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长明退后几步,带着人隐入人群,暗暗四下呼应,护卫着两人。
东平和众小厮前后拱卫着,一路往南桥瓦子进去。
李小幺敏感的打量着四周或明或暗的护卫小厮,暗暗叹了口气,这是在开平府,他不过是个皇子,戏文里那些能闯到皇帝车驾前告什么御状的,一个个都是奇迹!
苏子诚看着李小幺熟门熟路的引着他径直往大宗关扑那边过去,带着丝笑意问道:“这里你常来?”
“不算常来,哪有空儿来?”李小幺遗憾的答道。
苏子诚高挑着眉毛,正要说话,李小幺指着不远处一座披红挂彩、雕梁画栋、漆得通红的三层小楼介绍道:“你看那里,那个叫红楼,是处勾栏,别看外面看着俗艳,里头布置却清雅极了,最红的小姐叫红牡丹,这是红楼的风俗,最红的小姐都叫红牡丹,一枝红牡丹老了,就又有一枝新的顶上,如今这一枝去年十月刚顶上来,弹得一手好琵琶,我听过一回,真叫大珠小珠落玉盘,等会儿咱们去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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