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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成岩走到了江暮平面前:“你怎么过来了?”

        “李思知让我过来接她。”

        成岩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雨势越来越大了。

        从这个角度江暮平能看到他的下巴上挂着水珠,水珠随着成岩转头的动作振落,往下滴。

        成岩的脸还未干透,江暮平从西裤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米色手帕,递给成岩。

        江暮平手帕的颜色跟他的衬衫是同色系的,同时成岩发现江暮平又换了一条领带,款式休闲,跟他今天的衬衫很相配。

        成岩走神的瞬间在想:江暮平到底有多少条不同款式的领带。

        成岩顿在原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也许对江暮平而言,这只是一个稀疏平常甚至是出于习惯的善举,但成岩却单方面感觉到了些许暧昧。

        成岩犹豫了片刻,心想不接反而显得不够坦荡,于是伸手,努力凹出自然的姿态,接下了。

        “谢谢。”成岩用手帕轻轻拍了拍湿润的脸。

        他把手帕捏在手里,考虑是把手帕洗了还给江暮平,还是重新买一条补给他。

        工作室的墙壁上了挂了很多大画幅的照片,是一些纹身图案,风格接近,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些都是你纹的吗?”江暮平看着墙上的照片问成岩。

        “对。”

        成岩的作品个人风格很明显,有大量的几何和线条,而且江暮平发现成岩很喜欢用“水”做元素。几乎每个作品都能看出水的各种形态,比较隐晦,占用的画面也不多。

        纹身机运作的声音不绝于耳,江暮平在这“嗡嗡”的声响中听到了成岩的日常。

        “李思知呢?”江暮平问成岩。

        成岩仍旧捏着那块手帕,说:“在我办公室。”

        说话间,李思知跟她那位年轻的朋友从工作间里走了出来。

        “暮平。”李思知喊了一声。

        李思知眼尖瞄到了成岩手里的手帕,暗暗笑了笑,没做声。

        窗外的雨声越发密集,李思知催促江暮平赶紧回家。

        成岩好像有事要说,他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李思知:“老师——”

        “怎么了?”

        成岩踌躇了一会。李思知最近在北城市中心有个画展,成岩想去看看,但是他没有弄到邀请函,他想问李思知能不能给他开个后门,但是又觉得不太好意思。最终还是摇摇头:“没什么。”

        “有事你就说。”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

        李思知撑着成岩给她的伞先跑进了车里。

        江暮平在门口与成岩道别,两人站在门檐下,江暮平朝成岩伸出了手,主动向他要回自己的手帕。

        成岩捏着手帕不给他:“脏了,我买条新的还给你。”

        “不用,我喜欢用旧的。”

        成岩不想做洗完手帕再还回去这种蠢事,难不成还要为了一条手帕特意约江暮平出来一趟吗?

        “我给你买条新的吧。”成岩恳切道。

        “成岩。”江暮平叫他的名字。

        成岩看着江暮平,面色有些为难。

        江暮平看了眼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手帕,提醒似的:“你不知道手帕不能随便赠人吗。”

        那手帕忽然间就烫手了,成岩倏地撒开了手,手帕险些掉在地上,好在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成岩立刻把手帕塞回给江暮平,恼羞成怒一般,嘀嘀咕咕地挖苦道:“多大岁数了,思想这么封建。”

        江暮平慢条斯理地将手帕叠了起来,似笑非笑:“三十五了,思想封建也正常。”

        手帕上绣了他的名字,留在成岩那里,确实不妥,确实暧昧。

        成岩或许没注意到手帕上的名字,如果看到了,这手帕在他手里肯定还要更加烫手。

        “我走了。”江暮平把叠好的手帕放进了口袋里。

        “以后别随便把手帕给别人用了。”成岩调皮起来,调侃着江暮平,“到时候人家让你以身相许。”

        江暮平笑了下,漫不经心道:“那你应该是第一候选人。”

        言罢,江暮平转身走进了雨中,留下成岩一人站在原地发呆。

        成岩很想提醒江暮平不要随便瞎撩,但是江暮平已经走远。

        最近一段时间,江家一家人用餐时的话题总离不开江暮平的终身大事,今天也不例外。尤其是李思知开了个口子,给江暮平介绍了个对象之后,江暮平父母的态度立刻鲜明了起来,一改往日佛系的状态。

        江母给江暮平夹了筷菜:“之前思知给你介绍的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江暮平说。

        “没再继续处处?”

        江暮平喝了口汤,摇了摇头。

        江母面露愁容,看向李思知:“你不是说人不错吗?”

        “人是不错啊,姨妈,您儿子眼光高,看不上人家。”

        江母转头看着江暮平,语气带着点埋怨的意味:“你总这样,还没跟人说上两句话,就说谈不来,不想谈。”

        江暮平争辩道:“妈,我什么时候——”

        “你就见了人家一面,就知道人家是怎样的人了?”

        江暮平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您能别听李思知胡说八道么,我什么时候说我看不上人家了。”

        江母看了眼李思知,李思知端着饭碗笑:“是我夸张了。”

        “你那叫诽谤。”江暮平戴上了眼镜,说。

        “可你确实是没看上人家啊。”李思知故意说,“姨妈,这事看眼缘,投缘就有戏,不投缘怎么撮合都没辙。”

        “那孩子模样怎么样?”

        李思知来劲了:“帅得要命。”她拿出了手机,“我给您看照片,不比您儿子差。”

        李思知翻出成岩的照片给江母看,江母扶了扶眼镜,举着手机细细地看,递到了江父面前,说:“模样是俊,你瞧瞧。”

        照片是李思知在成岩工作的时候偷拍的,江父看着照片产生了疑问:“这孩子多大了?得比暮平小几岁吧?”

        李思知笑道:“姨夫,您猜猜看。”

        “二十出头?”江父皱了皱眉,“不行,年纪太小的不行,比暮平小一轮了。”

        江暮平的年龄被无意间内涵了一波,他失笑,无奈地摇摇头。

        “我看着有那么显老吗。”

        “不是你显老,”江父认真道,“这孩子确实有点小。”

        “爸,这孩子跟我一样大。”

        “这孩子”三个字把李思知活生生逗乐了。

        江父不可置信地看着照片:“看着真年轻,我还以为是大学生呢……”

        江父把手机还给了李思知:“听你姨妈说,这孩子是纹身师?”

        “是啊。”

        “家里情况怎么样?”

        “无父无母,有个弟弟,弟弟十多年前寄养给别人了。”

        江父江母同时噤声,这个家庭情况着实有些复杂。

        江暮平看了眼李思知,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李思知好像能感知到江暮平话语间的情绪,他的语气,他的眼神,都仿佛在问:这些事为什么你知道我却不知道。

        李思知故意问:“他没跟你说过这些事啊?”

        江暮平看穿她的文字游戏,淡淡道:“我跟他还没熟到那个份上。”

        “是啊,我跟他熟到那个份上了,所以我知道。”

        “他不是你很久以前的学生吗,你们不是最近才遇上的吗。”江暮平还在较真。

        “江暮平,”李思知忍不住笑了,“你有劲没劲。”

        江母有些顾虑:“他家里是怎么回事?父母怎么去世的?还有弟弟……”

        “姨妈,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而且这是人家的私事,”李思知看了江暮平一眼,“现在暮平对人家又没那个意思,咱问那么多,不好。”

        江母点点头:“说得也是。”

        “你那照片再给我看看。”江母问李思知要成岩的照片。

        李思知笑道:“还看呐?”

        “我再看看……长得是好看……”

        江暮平临走前,李思知给他递了个东西。

        “什么?”江暮平接过看了一眼——是两张画展的邀请函,邀请函上标注着李思知的笔名“Si”。

        “你的画展?”

        “下个礼拜六。”

        “为什么给我两张?”

        李思知用食指在邀请函上轻轻叩了几下:“这是最后两张,我故意没给成岩留。”

        江暮平反应了一会,抬头看了她一眼:“能不能做点人事儿。”

        “我画展的邀请函,想给就给谁。”

        李思知此番操作的目的昭然若揭,她知道江暮平是聪明人,所以毫不掩饰自己想撮合他跟成岩的意图。

        “当然了,”李思知笑盈盈道,“你也可以直接把邀请函交给成岩,就说是我给他的,你们俩各去各的。”

        “知道了。”

        江暮平说了这么一句,坐进了车里,李思知隔着车窗面带笑容跟他挥了挥手。

        江暮平把邀请函塞进了暗格里。

        十分钟后,汽车缓缓驶进小区地下车库,江暮平把车停在了车位上,在车里静静坐了一会。

        他拿起那两张邀请函看了一眼,拿出手机,拨通了成岩的号码。

        成岩刚洗好澡,走出浴室听到手机在响,来电显示的号码有些眼熟,他按下了接通键。

        “喂?”

        “还没睡吗?”

        成岩微怔,抓着毛巾在床上坐了下来,很自然地回答:“还没。”

        原来决心消灭所有联系方式的只是他自己,江暮平想给他打电话,就这么坦然地打过来了。

        连寒暄的开场白都无需准备。

        “下周六李思知有个画展,我这边有两张邀请函,你想去吗?”

        成岩短暂的沉默让江暮平感到自我怀疑,他的语气略显迟疑:“……我以为你喜欢看画展的。你……”

        “想的。”成岩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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