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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李大人,刚刚可曾见……


傅玄邈的脚步声朝着神台而来。

        沈珠曦浑身僵硬,恐惧攥住她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她吓得眼泪也停了,下意识望向身前的李鹜。

        说时迟那时快,李鹜单手刷地扯下腰带,又两下扯‘乱’了沈珠曦的衣襟,在傅玄邈的身影出现在神台下的那一刹那,猛地将她按入自己怀中。

        寂静蔓延在佛殿里。

        沈珠曦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连眨眼都忘记了。

        “……原来是我误会了。”傅玄邈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变化,他状若无意地说,“李知府——应该称你为李节度使了,李节度使颇有野趣,看来是我和家母打扰了。”

        李鹜脱下外袍罩在沈珠曦头上,起身面对傅玄邈,身体正好挡在被男子外袍笼罩的沈珠曦前面。

        “李主宗见过参知大人。”李鹜向着傅玄邈拱了拱手,嘿嘿笑道,“下官听说参知大人驾临襄阳,本来是想亲自来请大人上我家吃饭,没想到在寺里遇见了相好——我家婆娘管得严,这样的机会可不多,情不自禁就……冒犯了参知大人,还请见谅。对了,参知大人的娘也来了?”

        李鹜一拍大腿,懊悔道:“这可怎么办,我以为大人是独自来的,就没准备轿子!”

        傅玄邈不辨喜怒,冷淡的目光紧锁着李鹜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没准备轿子,那你准备了什么?”

        “一匹马!”

        “……一匹马?”

        “一匹就够了。大人骑马,李主宗甘为马前卒!”李鹜挺起胸膛,理直气壮。

        “李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家母双眼不便,需要人近身照顾,山路颠簸,我不放心他人,所以李大人还是自己下山去罢。”傅玄邈的视线扫过男子外袍,划过女子半遮掩的身体,最后落在那双似曾相识的脚上。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那双穿着绣鞋的小脚像受惊的兔子,忽地缩回了裙摆。

        “大人还有什么事吗?能不能……”李鹜不好意思地笑着。

        “自然。”

        傅玄邈收回视线,转身往佛殿外走去。

        沈珠曦刚松了一口气,傅玄邈的声音在佛殿门口再次响了起来。

        “李大人,刚刚可曾见过一只三花猫?”

        沈珠曦被这回马枪打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他问这个问题是要做什么?难道是内有玄机?

        如果想要他相信他们是在他离开后来的此处,应该回答见过还是没见过?

        沈珠曦还在头脑风暴,李鹜已经大大咧咧地回答了:

        “寺里的野猫海了去了,我刚刚来时才在墙上看见三只——都是三花的。不知大人要找的是哪一只?”

        片刻后,傅玄邈轻声道:“或许都不是我要找的那只。”

        他转身跨过门槛,终于走出了佛殿。

        沈珠曦猛地领悟了傅玄邈的意图。

        有没有见过三花猫,取决于刚刚在不在佛殿。如果在佛殿,听见了那番惊世骇俗的话,此刻的反应就应该同沈珠曦一样,因为揣度对方心理而有反应上的凝滞和犹疑,而不是李鹜这般,毫不犹豫地作出回答。

        李鹜盯着门看了半晌,终于松下气来:“……走了。”

        劫后余生的后怕充斥在沈珠曦胸口,她无力地坐在地上,连取下罩在头顶的外袍都做不到。

        李鹜在她面前蹲下,拿走了他的袍子。

        “随大娘她们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沈珠曦报出厢房位置,自己试着起身,没站起来。李鹜干脆地横抱起她,大步往佛殿外走去。

        沈珠曦拿着他的外袍,遮住了自己的面庞。

        到了厢房,自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红莲一见李鹜就知道先前出了大事,想也不想就跪了下来请罪。沈珠曦的两个女友也因为她刚刚的失踪而急得不行,不断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沈珠曦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们安抚下来。

        “你们两个的衣裳换一换。”李鹜看着沈珠曦和九娘。

        “为什么?”精心打扮过的九娘面‘露’不满。

        “不用换,不用换……”沈珠曦忙说,“要是被人知道了,反会连累九娘的名节。”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换衣裳,又为什么衣裳和名节联系起来了?”随蕊一脸不解。

        沈珠曦言简意赅地向两个女友解释:先前在佛殿里遇见了一个不能遇见的人,为了不让对方认出她来,李鹜兵行险招,搞了一出鸳鸯野合的戏码。

        没想到原本还因精心打扮过不乐意的九娘,听闻她的解释后,立即转变了态度。

        “要换,要换!你不换衣裳,等那人过后一打听,不是全穿帮了?”九娘用余光睨了李鹜一眼,道,“奴家又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只要解释清楚了,奴家哪有道理不帮忙?”

        “可……”沈珠曦还在犹豫,“要是事情传出去……”

        “奴家一个寡‘妇’,还怕那点流言?”九娘不以为然道,“等那没眼力见的出去,奴家现在就跟你换。”

        “没眼力见”的李鹜嗤了一声,扭头走出了厢房。

        沈珠曦再三确认过九娘意愿后,终于和九娘互换了衣裳。

        “你、你这上襦,勒得奴家喘不过气来……”九娘一脸呼吸困难的样子。

        同时,沈珠曦也在调整上襦的松紧。

        在九娘身上合身的上襦,到了沈珠曦身上,前胸空出好大一块。

        沈珠曦悲伤地勒紧了上襦。

        “没事儿!”随蕊随口安慰道,“九娘以前说过,如果你嫁了人仍然胸不大,那是你家男人不努力,和你没关系!”

        “不努力?”沈珠曦懵懵懂懂地问,“那要怎么努力才行?”

        随蕊正要将以前从九娘那里学习来的小知识教给她,门外响起李鹜的催促:“你们换好没有?”

        “催催催——仗着当官了了不起啊!”随蕊没好气地骂道。

        “当官的哪有你做鸡的了不起!”李鹜隔着门扉,也骂骂咧咧道,“老子来了这么久,你给老子行过礼吗?可别说我了不起,你了不起!”

        “你还想我给你行礼?你偷我家秘方,我没踹死你就是给小珠面子!”

        “八百年前的事儿了能不能不提了?”

        “不行!”随蕊斩钉截铁道,“就是再过八千年,我也记得你想偷我们家秘方去做鸭!”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时候,沈珠曦和九娘都换好了衣裳,沈珠曦走到门边,放外边嘎嘎‘乱’叫的李鸭进了门。

        “你那秘方能做鸡为什么不能做鸭?”李鹜不满道,“我老早就想说了,做鸡有什么好的,做鸭才是正道。”

        “你根本不懂,鸭哪有鸡好,要是当初我爹做鸭,我们随记早就倒闭了!”

        “你才不懂,那鸡又贵又柴,哪有鸭子肥美多汁。你那秘方不拿去做鸭,才是糟蹋!”

        九娘从身后悄悄拉扯着紧绷的上襦,看着为做鸡还是做鸭好争吵起来的两人,对沈珠曦说:“这两人不能放一个地方。”

        沈珠曦深有同感。

        “你们抓紧时间,现在就下山。”李鹜说,“我会多缠他一会,你们下山之后就各回各家,短时间内不要出来‘露’面了。”

        沈珠曦知道这话主要是对自己说的,出声应了下来。

        九娘叫住一个路过的小沙弥,从他手里要来三顶之前的施主落在寺庙的帷帽,各自戴上后,走来时的路下了山——随蕊没忘记她的斋菜,全部用食盒装起来带回了马车。

        “还好我准备充分,咱们可以在回程的路上吃斋。”随蕊得意道。

        “是是是,你最聪明。”九娘顺着她的心意捧道。

        “对了,小珠不想遇见的那人究竟是谁?他和你有什么渊源?”

        随蕊话音刚落就被九娘打了一肘子。

        “不想遇见自然是不喜欢。那等不招人喜欢的人,咱们就别说了。你要是有心思,不如可怜可怜奴家——”九娘说,“奴家今儿一早,天没亮就起来打扮,结果呢——打扮给和尚看。奴家命苦啊,臭男人果然信不得。”

        “什么臭男人?”随蕊立即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你果然是和人约好了在安喜寺见面?”

        随蕊扑到九娘身上,一个劲儿的追问,立马就把对沈珠曦的疑问给扔到了脑后。

        “那个男人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快老实交代!”

        沈珠曦还惊魂未定,但好奇心已经苏醒。

        在两人热切的注视下,九娘这才说出原委。

        “前段时间我认识了一个客人,似乎在军营任职。他死缠烂打奴家好久,奴家看他人品样貌过得去,就想试试也无妨,于是告诉他我今日要来安喜寺上香。那粗人,听了之后高兴极了,连说自己最近也有上香拜佛的意愿。奴家还以为他懂了奴家的意思,没想到……”九娘推开车窗的一条细缝,脸上闪过一抹黯然,“罢了,一个没有成过亲的男子,如果娶寡‘妇’过门,定然会遭许多流言蜚语。他可能也和其他男人一样,临到头,又怯了吧。”

        随蕊和九娘平时斗嘴也不少,此时却立即说道:“那些臭男人没有担当,不要也罢!你看我,一个人多逍遥自在!”

        九娘白了她一眼道:“你不也在愁找不到赘婿吗?”

        “那是我爹愁,我愁什么——要不是我爹天天催我,我才不想成亲呢!”

        车厢里吵吵闹闹的气氛温馨又日常,极大地安抚了沈珠曦如惊弓之鸟的心情。

        渐渐的,她也开始加入两个女友的讨论了。

        同一时间,襄阳卫所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在喷着唾沫和李鹊据理力争。

        “哎呀,你就放我走嘛,这里这么多人,难道缺我牛旺一个就过不得了?我是真的有事,不是随口打蛙蛙,你要是不让我走,我就娶不上媳‘妇’儿,娶不上媳‘妇’儿,那就都赖你!”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在外一向笑眯眯的李鹊一反常态地摆出了面对小猢时公事公办的冷淡表情,“大哥让我们在军营里随时待命,谁都不能离开。”

        “你这瓜娃儿怎么这么不讲人情世故?你娶不到媳‘妇’儿就不让老子娶媳‘妇’?”牛旺蹩脚的官话越说越蹩脚,最后转变成了完全的蜀话,“老子遇得到你这个瓜娃儿,嗯是锁斗老子不让走,这下糟了,小九儿肯定不得原谅我了……这咋个搞,我都和兄弟伙说他们要有嫂子了,小九儿在寺里没看见老子,不得恨死老子?糟了糟了……”

        牛旺急得原地打转,李鹊皱眉看着他,说:“牛大哥,你不晕我也要晕了。你要是实在等不住——”

        牛旺瞪大圆溜溜的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我去叫个人给你传信,让你约的那人先回家,改日再约。”

        “约不到了约不到了!”牛旺猛拍大腿,一口蜀话再配合着嚎啕大叫,“你这鬼娃儿要害得老子娶不上媳‘妇’儿了!”

        李鹊捂着耳朵,目光投向平静的军营大门,眼中风云变幻。

        他在心里默默咀嚼那个名字。

        这一次,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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