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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她被悬挂在无依无靠的……


“迎霜麻辣兔,切丝鸡汤煨,加黄酒,酱油,葱姜汁……”李鹜皱着眉把沈珠曦写下的食谱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出来,“没兔子为什么要叫麻辣兔?害得老子一大早去买了只肥兔回来!”

        李鹍蹲在厨房角落,一把又一把地‘摸’着肥兔光滑的‘毛’皮,嘴里响亮地滋溜了一声:“吃兔兔……吃兔兔……”

        正在水盆里洗菜的李鹊闻言,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道:“要不我现在去买只鸡回来?”

        “算了,别折腾了。你去收拾兔子。”

        “行。”

        李鹜和李鹊重新分工,李鹊提起活蹦‘乱’跳的肥兔走向案板,李鹜拿起洗净控干的萝卜,动作连贯而利索地切了下去。眨眼功夫,萝卜就在哒哒哒的声音中变成仅有根部相连的薄片。

        李鹜切完整根萝卜,稍微分段,将其放入腌渍的陶罐里。

        经过一日浸泡的糖醋萝卜用来下饭,正好可以中和大鱼大肉带来的油腻。

        “兔子皮留起来,收集几张后可以给沈珠曦做个围脖。”李鹜抽空朝李鹊那里看了一眼。

        李鹊应了一声,一边干着手里的活儿,一边颇为感慨地说:“这样的日子好像很久都没有过了。”

        离开鱼头县后,李鹜青云直上,家里从来不缺下人,三兄弟像从前那样亲自动手烹饪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

        家里的大厨虽然手艺也不错,但比起李鹜,似乎总是缺少一些家的温馨味道。

        “之前是忙着应对水患,现在商江堰修好了,过冬的粮食也筹到了,这样的机会以后还多得是。”李鹜说。

        “能每天吃下水了我们?”李鹍兴奋道。

        “不能。”李鹜果断道。

        “那能每天吃大哥下面吗?”李鹍期待道。

        李鹜无视李鹍的话,说:“襄阳今年先是遇到洪灾,之后又是战‘乱’,有不少人都在之中丧生。我和沈珠曦商量过了,如果二十万斛原粮能在腊八之前抵达一部分,我们打算拿出一部分来,请安喜寺的和尚在腊八那一日到山下来施粥。”

        “还是大哥和嫂子想的周到,”李鹊赞同道,“安喜寺在襄州颇有声望,能把高僧请来,定然能起到稳固人心的作用。”

        “我把这事儿交给方庭之了,到时候你也……”

        李鹜话没说完,厨房外忽然响起匆匆的脚步声。

        一个神‘色’慌张的小厮急急忙忙跑来:“三位大人,东城门刚刚传来消息,朝廷的人拿着路引进城了!”

        “朝廷的人?”李鹜皱了皱眉道,“来的是什么人,来襄阳干什么?”

        “来的人不少,为首的是个太监,说是来给大人宣旨的!他们入城后直接往李府来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到门口了!”

        “我还真以为朝廷的人死光了呢。”

        李鹜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不慌不忙地洗干净了双手,一边甩着水滴往外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李鹊也洗了手,带着李鹍跟上他的步伐。

        三兄弟到了李府大门,没过一会,路口就出现了一队车马。

        李鹜看着车马缓缓驶来,最终停在了李府门口的两个石狮子之间。

        一个面‘色’苍白,下巴光溜溜的年轻男子弯腰走下马车,审视打量的目光落在李鹜脸上。

        “襄州知府李主宗接旨——”

        李鹜在他掏出怀中黑牛角轴的圣旨后,撩袍行了跪礼。

        李鹍和李鹊在他身后接连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曰——”

        内侍拖长声音道:

        “襄州知府李主宗,勇猛果敢,其直如矢,在洪灾和襄阳之战中立下汗马功劳。尔之功劳,朕实鉴之。今敕封尔为镇川节度使,掌辖内六州军政,授一等功,赐双旌双节,授良田,赐宝马及黄金万两。”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内侍抬起眼皮,不咸不淡道:

        “节度使大人,接旨吧。”

        “臣接旨,谢主隆恩——”

        李鹜叩头拜谢,双手接过内侍递来的圣旨后,带着两个弟弟站了起来。

        李鹊笑着走到内侍面前,悄悄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塞进内侍袖里。

        “这位公公远道而来一定乏了,不如进来歇一歇脚,喝上一杯热茶?”

        内侍掂了掂手里的荷包,脸上神情总算冰消雪融。

        “这就不必了。”内侍含笑道,“大家伙赶了几日的路,都想早些回驿站睡上一觉。几位大人的心意,我们就心领了。”

        “不知公公何时回去复命?若是不赶时间,我们大人想在城内最大的酒楼为几位公公接风洗尘……”

        内侍将荷包揣入袖内,意味深长道:“几位大人有心了,不过几位大人该接风洗尘的,却不是奴婢这样的小人物。”

        “还有大人物来襄州了?”李鹜开口。

        内侍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他笑着朝李鹜的方向拱了拱手,说:“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驿站了。等公子上香归来,奴婢还要向他回禀这趟差事呢。”

        李鹜忽然变了脸‘色’。

        他一步跨到太监面前,挡住了后者的去路。

        “你说的公子——是哪个公子?”

        “……李大人这是何意?”太监的脸‘色’不悦起来。

        “公公见谅,我家大人只是想知道你口中的公子,是不是他一直敬仰的那位公子。”李鹊连忙上前,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塞了过去。

        太监瞄了眼银票上的数目,紧皱的眉头总算松开了些。

        “还能是哪个公子?”他不屑地扫了眼面前的二人,“这天底下能称为公子的贵人,只有一位而已。”

        李鹜心里猛地一沉,旁边的李鹊也脸‘色’大变。

        傅玄邈来襄阳了!

        来襄阳上香,除了安喜寺不可能有第二个选项!

        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沈珠曦也在安喜寺的时候来,这两人要是碰到一起——

        李鹜不敢继续往下想。

        他克制着转身就走的冲动,硬是忍到朝廷的车队消失在路口,他才立即叫下人牵来快马。

        “我也去!”李鹊说。

        “你去兵营等着,若是有个万一——”李鹜顿了顿,“不能让傅玄邈活着离开襄阳。”

        李鹊神‘色’一凛,说:“……我知道了。”

        “驾!”

        李鹜用力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疾驰出去。

        ……

        “你们许了什么愿?我和佛祖说,要是给我一个好看又听话的上……”

        随蕊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九娘立即打断了。

        “说出来就不灵了!”

        “为什么说出来就不灵?”随蕊不以为意道,“我都跟佛祖说了,我要是能实现这个愿望,我就捐一千两香火钱出来!咱们明码标价做生意,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奴家懒得和你争论,你问问小珠,是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九娘道。

        两双眼睛都看向一旁的沈珠曦,她面‘色’为难道:“我听是听过这话,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看吧!你们以讹传讹!”随蕊说。

        九娘翻了个白眼:“你不信算了,反正佛祖不想管你,也不是奴家的原因。”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小师傅们都把斋菜准备好了,你们还是先去看看有些什么吧。”沈珠曦打断她们的斗嘴,笑着说。

        “你不和我们一起吃?”随蕊惊讶道。

        沈珠曦笑道:“我怕你们找不到地方,先陪你们过来。我还有事要和方丈商量,你们先吃,要不了多久我就来了。”

        随蕊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九娘拉扯着她的胳膊进了摆好一桌斋菜的厢房。

        沈珠曦安顿好两个女友,带着红莲转身往方丈所在的净心园走。

        路过茅房的时候,红莲忽然停下脚步,不好意思地开口:“夫人,能不能麻烦你在这儿等我一会?”

        沈珠曦一见茅房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她体贴道:“净心园就在前面不远,我先过去,你解决完之后来园子里找我便可。”

        “那我还是忍忍吧……”

        “这事如何忍得?这佛门净地,难道还会忽然出现土匪把我捉走?”沈珠曦说。

        红莲说什么也不愿意让沈珠曦一人前往净心园,沈珠曦只好答应在原地等她。

        红莲仍不放心,一边走向茅厕一边回头道:

        “夫人若在外边遇到麻烦,一定要大声呼喊,我裤子不提就来救你!”

        别!还是提好裤子吧!

        沈珠曦哭笑不得地让她赶紧进去解决三急。

        自从李鹜在鱼头县给她修了恭所起,沈珠曦已经很久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茅厕了。

        现在熟悉的气味顺着空气飘来,沈珠曦不由后退了几步,远远拉开了和茅厕的距离。

        茅厕臭,一大堆男人凑一起合用的茅厕更是臭上加臭。

        沈珠曦恨不得堵上自己的口鼻,不让一丝一毫气味有可趁之机。

        她正数着时间等待红莲出来的时候,一个让她如遭雷殛的声音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母亲,小心。”

        柔和却冰冷。

        狠狠拽出陈旧的记忆。

        “曦儿,你不用怕。即便他们都不喜欢你,你也还有我陪在身边。”

        柔和的,冰冷的。

        用力挖出腐朽的恐惧。

        “曦儿,你太天真了,你总是相信不该相信的人。”

        一度远离的冰冷的蝮蛇重新贴上她的脖颈,蛇信触‘摸’到她的脉搏。

        她听见他在说:

        “曦儿,离了我,你如何活得下去?”

        沈珠曦浑身颤抖起来。

        看不见的丝线牵连起她的灵魂,让地面和天空同时向她远去了。她被悬挂在无依无靠的半空,眼中只有那个扶着‘妇’人,从假山后慢慢走出的人。

        沈珠曦胸前的某一块肌肤烫了起来。

        李鹜给她的玉坠唤醒了她的理智,让她鼓起全部勇气挣脱缠上身体的丝线。

        她转过头,慌不择路地逃进了身后肃穆的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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