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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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入秋之后,朝廷就进入了多事之季。
先是鞑靼突袭了边线卫城,再是广西爆出官员贪墨大案。鞑靼突袭边城就不说了,他们每年不闹这么一场就不正常,广西贪墨大案吸引了举朝上下所有人的目光。
无他,皆因这场事闹得有些大,牵连进去的官员有几十人之多。从上到下,从头到根子,烂了个彻彻底底。
弘景帝龙颜大怒,命人去拿了布政使李贺铭归京,又连派了两个钦差过去查案。
因为这连着两件事,刚起头的议储之事自然无疾而终,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又到了年关。
年关之时,治办年事,历来忙碌。就在这当头闹出一件事,事情和庆王府有关。
事情是小宝闹出来的。
源头是内务府克扣庆王府的东西。
按大乾朝的规制,亲王俸禄是银万两,米万石,锦四十匹,纻丝三百匹,纱罗各一百,绢五百,冬夏布各一千,诸如此类种种不一列举,甚至是马匹草料都各有补贴。以前还在封地之时,这些东西都是一次性运过去。自打入了京以后,因为挪到由内务府负责,就变为拆成四份,每季一份。
这些东西看起来挺多,可因为王府人口众多,其实很多时候都入不敷出,所以这些个皇子王爷们大多都有私产进项补贴一二,时不时还有门下之人的孝敬。
这次庆王因遭了圣上厌弃被发配去守皇陵,庆王妃因身份问题,经常是能不进宫就不进宫,在人面上露脸的次数大大减少。柿子都捡软的捏,这不,就捏到庆王府身上去了。
庆王府夏秋两季的分例,到现在都没送过去。
其实克扣这种事并不罕见,早在晋王他们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常有发生。
内务府里管事的都是太监,太监们没了子孙根,贪的不过是两样,钱和权。皇子每年的分例都有规制,可怎么送,什么时候送,送的是什么东西,那里头的学问就大了。
你若是不忿找过去,若是得势的,保准好声好语好脸的将你送出来,不出三日,东西就来了。若是不得势,一句内务府实在事多回去等着,就将你打发了。
至于等多久,那得看他们的心情。
庆王妃倒也让人去催过,可内务府让他们等着。眼瞅着府里那么多下人护卫的月钱都拖了好几个月了,该换季的时候,到现在换季的衣裳都没做。夏秋两季将将就就也就过了,可京城的冬天历来寒冷,冬装不做却是说不过去的,尤其这马上又要过年了。
庆王妃也从私库里拿银子出来填补过好几次,可庆王因为没有母族,家底本来就薄,又因不受宠,当初的封地并不是富饶之地,庆王妃出身小官之家,嫁妆也称不上多丰厚,拿出的银子对这一切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些日子,庆王妃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倒也想过去求求晋王,可庆王妃实在没脸。
一直以来,庆王就仰仗着晋王,那次庆王说出那种话,庆王妃心中愧疚,却是无颜替庆王解释。这次庆王出事后,庆王府里里外外的事,晋王不知帮了多少,连琰哥儿入上书房的事,也是晋王给办的。
看似事情都不大,可要知道现在庆王府是一直用,却没办法还。庆王不知还能不能回来,指着琰哥儿还,那得很多年以后了,再说了晋王到时候也不一定能用上侄儿。明摆着就是让人一直付出的事,庆王妃都是能不求人就不求人。
这些事情不可避免就影响到小孩子们身上,珠珠还是毫无察觉,琰哥儿却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连着几日都见琰哥儿情绪不对,小宝不免就问上了。
琰哥儿虽是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内敛一些,到底还是个孩子,就把这事跟小宝说了。
小宝听完后,拍拍小胸脯,说这事包在他身上。
其实这事真不难办,说白了就是势。
有势就没人敢欺,不管你是自己有势,还是管别人借势。能利用起来,就算是势。
就好比鲁王,他难道不知自己的性格十分招人嫌,难道不知脾气暴戾不是什么好名声。可与庆王一样,鲁王的母妃陈嫔出身也不高,生下皇子才只封了嫔,就能看出来。
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历来都是相辅相成的。没有高贵的母族,做皇子在外人眼里是高高在上,在宫里想生存下去,那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和动上数百个心眼。
鲁王从小就是个惹是生非的性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那种。可就是这样,从小被弘景帝罚着骂着,这前朝后宫任谁都不敢轻忽鲁王。
都知道鲁王让圣上上心,真不在乎罚你作甚,看都懒得看到你,庆王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内务府不敢拿捏鲁王,惹都不敢惹这位爷,知道这位爷是个一点就炸的性子。真把他给惹急了,他大闹一场打死几个人,陛下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小宝自然不可能让琰哥儿走鲁王这条路,再说了琰哥儿现在还小,他自己也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琰哥儿多出入几趟乾清宫,然后适如其分的让琰哥儿露些短。
琰哥儿被太监领了下去,弘景帝看看小宝:“你最近总领着他来朕跟前,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朕说?”
弘景帝自然不是蠢人,认真说他比所有人都懂得潜意词,所以见小宝只是一个不慎就把琰哥儿衣裳的袖子给扯裂开了,再想起小宝最近两次总是有意无意找借口让琰哥儿来这里,就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小宝也没隐瞒,抓了抓刚留起来的揪揪,“皇爷爷,你看出来了?小宝不是故意的,爹说皇爷爷日理万机,不能总是拿小事打扰您。可琰哥哥遇到些事,我们人小也解决不了,就想能不能来求求皇爷爷。”
“什么事?”弘景帝故作不知。
一听这话,小宝厚着脸皮就偎了过来,也不害臊就爬上弘景帝的膝盖。这些他最近都是干熟了的,简直是驾熟就轻。
坐在弘景帝怀里后,他将琰哥儿跟自己说的事说了一遍,尽量选浅显附和他年纪的说辞与口气,才又道:“七叔不在家,就七婶带着琰哥哥和珠珠姐,内务府那些奴才欺负七婶他们。七婶是个妇道人家,脸皮薄,琰哥哥人小不顶事,孙儿就想着来求皇爷爷,可又不知道怎么说。”
“所以你就把琰哥儿的袖子给拽脱了?”
“这件事是意外,孙儿也没想到琰哥哥的袖子那么不结实。不过这样一来,不是正好证明了内务府的人欺负七婶他们。”小宝一点都不介意显出自己的小心机。
弘景帝点了点他的鼻子:“你这小人精,道理倒是懂得不少。”
小宝当即挺起小胸脯,得意地点点头:“那是当然,孙儿念书后就不是小孩子了,读书方能明理,我现在明白很多道理的。”
弘景帝失笑:“那你跟朕说说,你懂得什么道理?”
“孙儿懂得当怜悯弱小,不要欺负孤儿寡母。”
弘景帝一愣,而后瞥了李德全一眼:“瞧瞧,小娃儿懂得的道理,卢海却不懂,去跟他说说,以后内务府若是再干出这种事来,朕就撤了他。”
“老奴这就去。”
卢海是内务府副总管,总管是李德全,不过李德全在弘景帝身边当差,也就只挂了名儿而已。卢海早先和李德全一样是在弘景帝身边当差的,因为没有争赢李德全,就被下放去了内务府。
不过这地方可是个油水大的地方,非皇帝心腹不可当。
“以后少管这种事,别跟你爹学。”待李德全下去后,弘景帝对小宝道。
小宝眼珠子转了一下,怎么又扯上他爹了,旋即他想起庆王和晋王的关系,当即有些明白弘景帝的意思了。
看来皇祖父不是普通的讨厌七叔,也不知他到底干了什么事了,让皇祖父如此厌恶。怪不得内务府敢如此明目张胆,看来也不是没原因的。
不过这事可跟小宝没关系,他现在全副心神都用在应付弘景帝上面。
“为何不管?兄弟之间当互帮互助,书里都是这么说的,我爹也是这么说的。”
弘景帝失笑:“没看出来,你爹还能教你这种道理。”
可转念一想,老五可不历来就是如此,看似面冷,实则心热。
从小到大,替老六老七出了多少回头,就是因为不会说话,老六至今都与他有隔阂。
这时,被领下去换衣裳的琰哥儿来了,弘景帝拍了拍小宝的小肩膀:“行了,别烦你皇爷爷了,赶紧家去,免得你娘担心。皇爷爷还有些奏折还没看完,要紧着给看完了。”
“那小宝走了,皇爷爷你不要看太久,我娘说了事要一件一件办,饭要一口一口吃,急不得,急了也没用。”
“你娘的大道理倒是挺多。”反正弘景帝从小宝口里可是听到过不少回了。不是通过小宝的嘴,知道瑶娘是个温柔心善品德高尚的好女子,弘景帝那次也不会那么爽快答应晋王说想扶正的事,说白了就是平时印象分刷得很不错。
“我娘是个好娘。”
小宝行了礼,就带着琰哥儿下去了。
李德全从外面走进来,来到弘景帝身边站定。
弘景帝看着面前的折子,这折子可不是普通的折子,乃是从广西用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的密折,由这趟去广西的钦差郭如海所呈递,里面所奏之事正是郭如海去查到的一些东西。
“朕的这些好儿子们,手可伸得真长。”
李德全没敢说话。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太监,低声禀道:“皇后娘娘命人给陛下送了参汤。”
弘景帝看了李德全一眼。
李德全忙道:“去命人提上来。”
很快参汤就端上来了,李德全小心翼翼接过来,放在龙案上。
可这会儿弘景帝哪有什么心思喝参汤,看都没看一眼,之所以会让人提进来,不过是给魏皇后面子。
魏皇后素来贤惠懂事,知道弘景帝最近龙体不太舒坦,便每日都会熬了各种补汤送来,弘景帝有时候会喝,有时候不会喝。
随着时间过去,参汤自然放凉了,凉了是入不了口的,就被太监端了下去。
*
瑶娘还是肖继柔上门道谢,才知道小宝干了什么。
如今外面可把小宝传得神了,说是皇孙里的头一份,连当年的皇太孙都比不上。说内务府的那些狗奴才不长眼,惹谁不行,非要去惹庆王家的。
庆王和晋王好,庆王府的大公子又和晋王府的大公子好。如今晋王府大公子日日在圣上跟前侍奉,这不明摆着是和尚头上找虱子,找事么。
内务府连三日都没用上,就把拖欠庆王府的分例给补上了,还是内务府副总管卢海亲自送上门的。扭头这些流言就在外面传了个沸沸扬扬,明面上大家都是各种惊叹诧异羡慕,暗地里谁不说宫里那些阉奴们这下可把晋王府的大公子给坑了。
捧,是可以有的,可捧得太过,就是捧杀。
尤其这当头,谁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明摆着把小宝往风头浪尖上推。
所以一听说这事,肖继柔就赶忙来了晋王府,道谢是其一,更多的却是愧疚。她是清楚晋王府的行事态度的,如今外面这般流传,却无疑是害了晋王府,也害了小宝。
“本来我想把琰哥儿带来给五哥五嫂道歉的,可他虽小却也懂事了,他爹如今不在,我也不好苛责孩子。五嫂,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们的错,若真是误了五哥的大事,害了小宝,你说让我这心往哪里安放。
“也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本事,这种事都办不了,竟劳得孩子们跟着担心着急,两个小的竟背着人就把这事办了,也不跟大人商量商量……”
瑶娘好不容易消化了肖继柔话里的内容,抬头就看她哭成这样。这事可不常见,要知道肖继柔惯是个好强的性子,极少在人前示弱,能这样说明心里非常不安。
“你快别哭了,真怨不上琰哥儿,也怨不上你。我虽出门少,但也知道这事肯定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故意闹腾成这样。你别多想,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就只能正面去面对,等会儿你五哥就回来了。有他在,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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