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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章 亲手报得大仇,赐封为王


  城北菜市口,安宁等人下了马车之时,这里早已经是人山人海,似乎都在等着看今日的这一出好戏。

  崇正帝亲自监斩,这就已经给这一次的斩首做足了噱头,更何况,今日要斩的人还是四大世家自首的林家。

  几年前,他们或多或少的见证过当年云家被斩时的画面,足足百来口人,那一个又一个的头颅砍下来,饶是许多硬汉子,都吓得双足发颤,但这一次不一样,那林家原来的林大少爷,曾经仗着他的身份,祸害过多少人啊,虽然林大少爷已死,但百姓们对林家的那一份恶感,终究是深埋在了心底。

  在这些人群之中,苍翟护着安宁,而云锦将怀有身孕的韶华郡主护在怀中,来到了一个足以将斩首台一览无遗的地方,他们都在等,等待着林家人走上这一方高台上。

  另外两处,崇正帝坐着步辇,一路上侍卫护着,正朝着菜市口的方向而来,而在天牢那边,崇正帝早已经派了青衣卫的人,沿途押解林家的人朝着北城菜市口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都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林清站在囚车中,看着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以及他们眼神中的鄙夷,心中一阵一阵的犯凉,他事先还不知道狱卒们将他们拉出来是所为何事,自从那日婉儿来天牢中问他要了免死金牌之后,他一直期待着婉儿能够拿免死金牌来将他从那个该死的天牢之中接出去,可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足足过了十天,他都没有等来婉儿,今天,倒是等来了这些青衣卫。

  林清不笨,这阵仗像什么,他还看不出来吗?

  皇上什么时候下了旨要将他斩首了吗?

  一想到死,林清心中更是不安了起来。

  “这林清真是太狠了,当年竟栽赃嫁祸云家,害了云家一百多口人命,真是包藏祸心啊。”一路上,周围的百姓的交谈不绝于耳。

  “是啊,许是云家那一百多口人命,死不瞑目,现在来讨债来了,不然,怎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呢?”另外是人附和道,要是以前,断没有人敢说林家的不是,要知道,林家除了是四大世家之首以外,林家老爷林清还在朝中担任要职,不仅如此,林清的女儿林婉儿,更是婉贵妃,在后宫之中,可是仅仅次于皇后娘娘的存在啊。

  但是现在,纵然是以往又再多的荣耀,衰落下来,竟会是这般凄惨,别说婉贵妃保不下他们,怕是天皇老子下来说情,都没有什么用了吧!这一次据说皇上大动肝火。

  能够劳烦皇上亲自监斩,可想而知,皇上是有多想杀林家而后快了,毕竟当年的事情,林清不仅仅是害了云家,还欺骗了皇上,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欺君之罪又岂是他能够承受得起的。

  “斩了好,这么一大祸害,除掉了好啊。”一人义愤填膺,“林家大公子那畜生,当年强占了我妹妹,害得我妹妹跳河自尽,就是仗着他林家的地位超然,林清那老匹夫明知他的儿子祸害百姓,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极其护短,老天有眼,终于林家走上了断头台,砍吧,我要替我妹妹,亲眼看着这林家的下场。”

  那人的情绪分外激动,顿时引得周围的百姓奋起,除了指指点点,还开始将手中的东西砸向囚车。

  林清心中满是愤怒,想他林清出生开始,就是林家的继承人,一直都是高贵的存在,却没有想到,今日落到了被百姓们指着鼻子骂,被百姓们丢杂物的下场。

  “打他……打他们……”

  百姓们的情绪一发而不可收拾,便是与青衣卫在前方开路,行走还是显得尤为艰难,不多久,林清和他的夫人们,身上已经狼狈不堪,终于到了城北菜市口,那里早已经人山人海。

  “将犯人给朕押上来。”菜市口的监斩台上,一袭明黄的崇正帝早就坐在了位置上,就等青衣卫将林清等人送来,此刻再见到林清,他已经不复往日的风姿,这段时间在天牢的折磨将他眉宇之间的锋芒磨得差不多了,加上方才百姓们朝他扔去的杂物,更加让他看起来,比那街上的乞丐还要狼狈几分。

  崇正帝的命令一下,青衣卫的队长亲自上前,让人打开囚车,将林清押解着走上了断头台,身后跟着的是林家的一干众人,凡是帮林清为非作歹了的人,一个也没有遗漏。

  在斩首台下,云锦看着这些人一个个的被押解上来,那双眼中早已经一片火红,脑海中浮现出几年前的那一幕,和此刻尤其相似,但他的心境却已经天差地别。

  爹,娘,云锦将他们送来了,今日,就让林清这老匹夫的血,来祭奠你们的亡灵。

  云锦的手紧握成拳,被他搂在怀中的韶华郡主甚至感受得到他身体在隐隐颤抖着,她了解云锦,也自然知道他此刻的心情,而她要做的,就是时时刻刻站在他的身旁,支持着他,陪伴着他!

  斩首台上,几个拿着大刀的大汉,分别站在每一个断头台前,似乎已经做好了砍人头的准备。

  林清被推了上去,一见到皇上,便立即跪在地上,朗声大吼,“皇上,臣冤枉啊。”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皇上竟然在这里,他是来监斩的吗?此刻,他也顾不得许多,只想能够逃过这一劫,便是没有把握,他也要拼上一拼。

  只是,他的话刚落,崇正帝却冷笑一声,“冤枉?林清,被冤枉的不是你,而是当初的云家啊!”

  林清身体一怔,“皇上,臣恳请皇上能够查明事情的真相,还臣一个清白,皇上别忘了,我林府对皇上的支持……”

  “哼,林清啊林清,你现在是在干什么?是公然在向朕讨恩情么?你身为臣子,却做出有损我东秦国利益的事情,不错,今天朕在这里,确实要洗清一些人的清白,但那人却不是你林清,而是云家。”崇正帝站起身来,给身旁的管事太监使了个眼色,管事太监立即上前,手中的托盘上盛放着一个酒瓶和一个酒杯,恭恭敬敬的呈到了崇正帝的面前。

  此时,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崇正帝的举动,只见他在所有人的面前,面容严肃的倒满了一杯酒,双手恭敬的举起酒杯,朗声开口,“朕今日在这里,为朕曾经做过的错误决定而忏悔,因为当初奸人的陷害和刻意引导,让朕被愤怒蒙蔽了双眼,没有查清真相,便下令诛杀了云氏一门,今日,朕在此为朕的错误而赎罪,朕宣布,当年的云家并没有罪。云大哥,朕错了,害你家百来口人无故冤死,朕本应该以死谢罪,但朕身上肩负着东秦百姓的江山,朕请云大哥你容朕向你借几十年时间,等到朕驾崩之后,便亲自来向你请罪。”

  那声音几乎响彻了整个菜市口,气势恢宏,感情真挚,一字字一句句都发自肺腑,撞进人的心底,身为帝王,能够如此承认自己的错误,说出这样一番话,又怎能不让人感动与震撼?尤其是那一声云大哥,更是让云锦的心中一颤,他记得小时候,崇正帝还不是皇上的时候,便是这样唤自己爹爹的。

  原本紧握着的拳头越发的用力,随即,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崇正帝更是做出了让他们更为震惊的事情,崇正帝高举着酒杯,站在监斩台上的他竟然就这样单膝跪在地上,那举动,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而身旁的管事太监更是上前欲将他扶起,可是,崇正帝却示意他走开,仰望着天空,“朕今日便还云家清白。”

  说罢,便将杯中的酒恭敬的撒在地上,似在祭奠着云家枉死的那一百来口人。

  崇正帝做完这一切,赫然起身,冷冷的看向跪在地上的林清,眸中激射出一道历光,“罪人林清,当年正是你秘密盗了国库中的东西,嫁祸在云家的头上,你才是那罪魁祸首之人,林清,你可认罪?”

  林清身体一颤,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在方才崇正帝做出那一番举动的时候,他就明白,他今日怕是真的难逃一死了,只是,他不甘心啊!

  “不,臣无罪,不是臣做的。”林清不断的摇头,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认罪,便是头落地之时,他不认罪,或许还能够挣扎一会儿,他现在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他还有林婉儿,婉儿想必已经拿到了免死金牌,今天是最后的时刻,婉儿定会拿着免死金牌,到这刑场来救他。

  “哼,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你以为,朕下令将你林家满门抄斩,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吗?当年云家的枉死,朕便已经因为愤怒,因为你的推波助澜而犯了错误,同样的错误,朕不容许自己再犯第二次。”崇正帝利眼微眯着,此时的他,浑身散发着君王的威严气势,让人为之震慑。

  说罢,看着林清脸色更是惨白,崇正帝给一旁候着的管事太监使了个眼色,紧接着,管事太监呈上一叠厚厚的纸,崇正帝随手拿起,狠狠的丢在林清的面前,冷声道,“所有的证据都在朕的掌握之中,包括你当年如何盗取国库中的东西,包括你当年如何杀了相关的人灭口,更包括当年你如何陷害云家。”

  一句句的指控,传遍了每一个角落,那些摆在林清面前的证据,正是在崇正帝这段时间的的查访中,得神秘人相助,很快真相便浮出了水面,崇正帝也一直在找寻那神秘人的踪迹,但费了好一番力气,却终究无果,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神秘人的目的,怕也是想洗清云家的冤屈。

  “不,不可能……不会……臣……冤枉……”林清看着那白纸黑字上的指控,上面甚至还有几人的画押,更是手足无措了起来,目光闪烁着,但那出口的‘冤枉’二字,却显得没有什么说服力。

  冤枉吗?没有谁比林清自己更加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冤枉!

  当年,他盗取国库金银珠宝,嫁祸给云家,而当时负责受国库的人,在帮了他的忙之后,被他派人杀人灭口,可没有想到,便是杀了人灭了口,真相还是被揭穿了。

  安宁看着林清那慌乱的目光,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那些证据正是安宁让飞翩这段时间查访的结果,如今摆在林清的面前,她的心中竟觉得格外畅快。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冤枉的,来人啊,传朕命令,将林清以及家眷立刻斩首。”崇正帝厉声下令,随即便响起一阵凄苦的哀嚎,侍卫上前将林家人各自押到了断头台前。

  林清片刻呆愣,但是在他的头被按在了断头台上的那一刻,他却好似猛地惊醒了一般,想到什么,忙大声吼道,“皇上,臣有免死金牌,你不能杀臣,不能杀啊……”

  崇正帝微微皱眉,包括台下的人,眉心都在那一刻皱了皱,免死金牌?原始的四大世家之中,每一家都有一枚免死金牌,这几乎是每一个东秦国的人都知道的。

  几年前,云家的免死金牌已经用了,后被崇正帝收了回去,而现在,林家遇到此刻的危机,那免死金牌也就会起到重要的作用了。

  看林清那怕死的样子,众人都隐隐猜测到,林清此刻提及免死金牌,怕是要保他自己一条命啊。

  就连台下的云锦也是皱了皱眉,手下意识的握紧了几分,眸中激射出一道历光,便是林清请出林家的那一枚免死金牌,即便是皇上要看在免死金牌上放林清一马,他就算是冲到斩首台上,也要将林清给杀了,以祭奠云家的亡魂,林清,今天他休想逃过一死。

  唯独苍翟听到林清提到免死金牌之时,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眼中亦是有一抹不屑与鄙夷一闪而过,似乎在等着好戏的上演。

  “免死金牌?”崇正帝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眸中有异样闪烁着,那眼神分外诡异,瞥了一眼求生心切的林清,语气更是冰冷,“是,朕记得,你们林家是有一块免死金牌,可是这一块?”

  崇正帝说话之间,已经从管事太监的手中接过一块,巴掌大小,此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林清一看,心中大喜,“对,就是这块,皇上,臣有免死金牌,请皇上饶臣不死,即便是卸去臣的官职,臣也无话可说,臣只求能够活着。”

  “活着?你现在想活着,你可知道,当初云家的每一个人都想活着,可结果呢?”声音咬牙切齿,却是从人群之中传出来的,众人顺着那声音看去,竟然看到一张银色面具,这银色面具他们是再熟悉不过的,那可是食为天的大当家啊!

  就连崇正帝也是吃惊不小,看着那人,众人自发自的让开了一条道,云锦将怀中的韶华郡主交到安宁的手上,自己大步朝着斩首台上走去,每一步都坚定有力。

  众人看着银面公子,无法忽视他眼中燃烧着的那两团火焰,终于,云锦到了斩首台上,如此近距离的面对着当初害他云家的罪魁祸首,此时的他,心情异常的激动,恨不得亲手将眼前这人杀了。

  对,亲手!

  林清被他眼中浓烈的恨吓到了,不知为何,他竟觉得此刻眼前的银面公子,甚至比刽子手手上的利刀还要危险几分,这个面具下的银面公子到底是谁?

  不止是林清,其他人心中都有此疑问,方才这银面公子在说出那一句质问之时,那语气中的愤然,让他们都对银面公子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而此刻,崇正帝眼睛一亮,好似隐隐明白了什么。

  “林清啊林清,我们云家一百多口人,都在等你!”云锦一字一句的道,这句话,无疑是向所有人昭示了他的身份,他便是云家当初唯一活下来的人,云家大公子云锦!

  众人哗然,神色各异,林清更是身体一怔,往后倾斜了几分,最激动的莫过于崇正帝,此时的他确认了他的身份,已经从位置上站起来了,满脸歉然的看着那张银面。

  云锦眸子一紧,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抬起手,拿下遮住自己面容的银色面具,当初,他在心里发过誓,云家复兴之日,便是他拿下面具之时,而此刻,在云家的冤屈昭雪的这一刻,也是该他拿下面具的时候了。

  俊美的面孔没有了面具的遮盖,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几年过去了,那张脸比起原先的那个青年才俊更加英俊,轮廓更深,眉宇之间透着稳重成熟的气息,要说以前的云锦风华正茂,如锐利的刀子,此刻的云锦已经被磨砺成了宝剑。

  台下,安宁和韶华郡主看着这一幕,脸上自然而然的浮出一抹笑容,他终于可以不用生活在面具之下了,从今之后,她们的云锦,她们最亲的人,便会以云家人的身份活着,带着云家骄傲的活着。

  安宁想,当初自己能够在破庙里找到云锦,将他打醒,将他拉到自己身旁,和自己一同复仇,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了,此刻,她为她的表哥感到自豪,云家的冤屈已经被洗脱了,从此,云家便重新出现在了世人的眼中。

  韶华郡主抚着自己已经有些微隆起的肚子,看云锦的眼神越发的眷恋,这便是她的夫君啊,她肚中孩子的爹!

  林清看着这张脸,云锦的长相有六分像当初的云家老爷,此刻,林清看到云锦,眼中竟生出了浓烈的惊恐,难怪食为天那般针对林家,从各个方面瓦解他林家的势力,现在看来,一切都豁然开朗了,原来如此,银面公子竟是云锦,也难怪他那般的和林家作对了。

  他是来报仇的啊!林清隐隐觉得,林家的秘密之所以会被皇上查出来,这个云锦定也是起了不可言喻的作用。

  “我有免死金牌……对,免死金牌。”林清此刻感觉自己好似被死亡包围着,但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依旧不想死,他怕死啊!

  崇正帝冷哼一声,“林清,你还不明白吗?你们林家的免死金牌已经在朕的手上了,那证明了什么?你林家的免死金牌已经被用了,被朕收回来了,已经不再是你的护身符,你还在期待吗?”

  林清神色微闪,被用了?猛地他好似想到什么,眼中迅速的浮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不停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她明明说过,会拿免死金牌保我一命!”

  若是他再不明白崇正帝的意思,那么他这么多年枉为四大世家之首的主事者了,林婉儿,他的女儿,她竟食言而肥!

  崇正帝似乎是看穿了林清的心思,嘴角的笑越发的讽刺,冷冷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轿辇,朗声吩咐道,“带林婉儿上来。”

  崇正帝的话一落,林清心中一惊,下一瞬,众人便看到一抹身影从轿辇上下来,侍卫拿着刀剑在她的身后跟着,那人不是尊贵的婉贵妃又是谁?只是,现在的她,一身素衣,没有了华服首饰的点缀,神色之间的落寞让她看起来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采,此时的她,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在后宫之中,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的婉贵妃了。

  一步一步的走到斩首台上,林婉儿服帖的跪在地上,“林婉儿参见皇上。”

  此时的她,甚至没有去看林清和她的家人一眼。

  林家人看到林婉儿,眉心都禁不住皱了起来,这身打扮,素得让他们心惊。

  崇正帝淡淡的扫了林婉儿一眼,并没有叫她起来,随即锐利的视线转移到林清的身上,“林清,便让你的女儿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语气之中依旧难掩讽刺,好似十分不屑这父女之间的争夺。

  林婉儿身体一颤,但却不得不转身看向林清,从他的眼里,她看到了埋怨与责备,但这又有什么?她现在最在意的,是自己的生死,她也不想死啊!

  “爹,那免死金牌,婉儿已经用了,不过,不是用来保你的命,而是用来保婉儿的,爹,我是你的女儿,让我活下去,你不开心吗?”林婉儿幽幽的开口,刻意忽视林清眼中的责备,以及台下那些人鄙夷的哗然与指指点点。

  那天,她从林家祖庙中找到了这快免死金牌,便去寻了皇上,皇上本来是要将她也一起处斩的,可终究是看在这免死金牌的份上,留了她一条命,不过,纵然是活了下来,她也不复往日的尊贵了。

  “你……你这不孝女,你怎么能……你明明说过是要拿免死金牌来保你爹的命的,原来你那天是骗我的,你这骗子,骗子!”林清歇斯底里的吼叫着,满目燃烧着怒火。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到了死的时候,竟然被女儿被判。

  “我要杀了你这个不孝女!”林清眼中划过一道历光,挣扎着想要冲向林婉儿,只是,他刚有动作,便被身旁的侍卫制服住,只能狠狠的瞪着林婉儿,“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林婉儿饶是在隐忍,此刻也被林清的话激起的怒意,哼,杀了她?他还有那个本事吗?

  “爹,你莫要忘了,当初你将我送进皇宫,不就是为了利用我吗?你让我得到皇上的疼爱,不就是为了稳固提升你在朝中以及在东秦国的地位么?”林婉儿淡淡的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爹,你对婉儿又有多少发自真心的疼爱?我终究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若是婉儿没有利用价值,那么,你是不是又会如对菊生那般对我?我不孝?是,我是不孝,但我宁愿背负不孝的骂名,也不愿就这样死了,爹,你放心,看在你将最后这生的机会让给婉儿的份儿上,婉儿每年都会在你的忌日给你烧香烧纸。”

  “你……”林清早已经气得无以复加,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林婉儿竟然这般无情。

  “林清,你现在也知道了免死金牌已经被你的女儿用了,你怕是没话可说了吧!朕还要宣布一件事情,朕已经削去林婉儿贵妃头衔,贬为庶民,今日便送进天灵寺,落发为尼。”崇正帝眸子一紧,对于林婉儿,他早就看清了,而方才她对林清的一番话更加让他不耻,以前的几年间,他一直都以为林婉儿温柔可人,善良体贴,又善解人意,原来,这么多年,他这个皇帝也被枕边人骗得团团转,他堂堂皇帝的尊严,怎容他继续将林婉儿留在宫中。

  原本,他已经下旨,废了她贵妃的身份,打入冷宫,但方才他临时改变了决定,便是冷宫,她林婉儿也没有资格住,让她落发为尼,便是对她的惩罚。

  “皇上……不,不要啊!”林婉儿身体一怔,如遭雷击,落发为尼?她被削去贵妃头衔,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变成了一个冷宫的妃子,就已经是对她最沉重的打击了,但她却隐忍着,她知道,她只有蛰伏起来,等到这件事情的影响过去了,她再想办法重新迎回皇上的疼爱,可是……皇上今日竟将她发配到天灵寺中,落发为尼,这分明就是将她最后的希望也给打破了啊。

  天灵寺中,她又如何见得了皇上?更别提重新夺回他的疼爱了。

  当下,林婉儿脸色瞬间惨白,好似整个身体都被吸走了血液一般。

  “哼。”崇正帝冷哼一声,根本就不愿去理会林婉儿,林婉儿早已经让他倒尽了胃口。

  “哈哈……哈哈……哈……”林清猛然疯狂的大笑了起来,笑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终于,他笑得够了,朗声吼道,“婉儿啊婉儿,也罢,你便在天灵寺中,为我们林家的亡魂念经超度吧。”

  林婉儿脸色更是难看,爹爹这是在嘲笑她啊!

  所有人看着这一切,看着这对自私自利的父女,到最后一个个都没有好下场。

  安宁嘴角勾起一抹讽刺,这便是林家啊!这林家的人,和安平侯爷怕是没有什么差别,都是冷血无情,只顾自己利益的小人罢了,正在思索间,响起了崇正帝下令斩首的声音,安宁眸子一紧,朗声开口,“慢着!”

  这声音崇正帝并不陌生,看向那声音的方向,果然看到二公子,一袭月牙白的锦衣,面上一派沉静,崇正帝此刻看到二公子,不禁对他的身份产生了好奇,云锦是云家的后人,那么二公子呢?又和云家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二公子,你有什么话说?”崇正帝朗声问道,语气尤为亲和。

  安宁大步上前,朝着崇正帝拱手行礼,“草民参见皇上,请皇上允许草民送林家老爷一程,聊表心意。”

  众人神色各异,大家都知道,食为天的二公子一直针对着林家,此刻在林清要被砍头的时候,二公子却要“聊表心意”,这还真是奇怪了,他们隐隐觉得,这二公子的心意,怕是那林清无法消受的吧!

  众人都满怀好奇的看着二公子,想知道二公子对林清又要表示什么“心意”。

  “朕允了。”崇正帝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意思,他隐隐觉得,自己和这二公子的渊源怕是还深着呢!

  安宁拱手表示谢意,随即转身走到林清的面前,此时的他,已经被按在了断头台上,看到二公子朝着自己走近,便是明明知道自己要死了,他的心中也隐隐浮出一丝害怕,好似这二公子的“心意”怕是比死都要吓人。

  在场的人都屏气凝神,却只见二公子走到林清面前,俯下了身子,用非常细微的声音,嘴唇开合,却听不见二公子在说些什么,安宁自然是不会让其他人听见她要对林清说的话,她刻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二人能够听清的声音对着林清道,“林老爷,在你临死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算是我送给你的大礼了,你听好了,你知道林大少爷是怎么死的么?你知道他是被谁送到你林府门外的么?还有你那二少爷,万剑穿心,临死时的样子,可不怎么好……”

  安宁每说一句,林清的脸色便难看几分,双眼更是惊恐的睁大,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二公子,这些事情二公子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林清又怎会不明白?这必定和二公子有关啊!

  “哦,另外,你那没有公开的女儿,唤菊生吧?我也将她送还给你了,可你却将她丢到了乱葬岗,真是一个狠心的父亲。”安宁低声说道,嘴角扬起一抹邪恶的笑。

  菊生?菊生不是被婉儿派去杀安平侯府二小姐时丧命的吗?莫非……这二公子和安平侯府二小姐有什么关系?猛地,一个大胆且惊人的猜测跳入他的脑海,林清心中一怔,“你……”

  安宁既然大胆的说出菊生的事情,就不怕林清联想到二公子便是安平侯府二小姐,她是故意的,故意透露这些信息给林清,便是要让林清死都不能安稳。

  林清知道了又如何?她自然是连让他说出来的机会都不会给!

  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安宁朝着离她不远处的云锦投去一个眼神,兄妹二人的默契,云锦一眼便明白安宁的意思,身形一闪,下一瞬,众人便只看见云锦夺过刽子手手中刀,毫不犹豫的朝着林清的脖子砍去……

  哗……

  利落的刀锋,一接触到皮肉,下一秒,头颅落地,滚在地上,而此时,那头颅上的双眼依旧是保持着方才的不可思议。

  这一幕,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就连崇正帝也不例外,他们心中都隐隐猜测,二公子到底对林清说了什么,而林清最后那表情又意味着什么?

  整个刑场,静得连一根针掉下的声音都听得见,就连林家的其他人看着这一幕,眼中都只有惊恐,人头落地,便是这般么?接下来,要轮到他们了吗?

  林婉儿身体隐隐颤抖着,此时的她,就连跪都跪不起来了,瘫软的坐在地上,好似被吓傻了一样。

  “皇上,草民报仇心切,还望皇上恕罪。”云锦将刀递还给呆愣中的刽子手之后,淡淡的对着崇正帝开口,那语气甚至残留着方才亲自将林清人头砍落的激动与兴奋。

  他报仇了,亲自杀了林清,亲自用他的鲜血,来祭奠云家的亡魂。

  安宁听得出云锦的情绪,在林清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她似乎能够感受得到云锦表哥心中的畅快,终于报仇了啊!他心中的仇恨怕也消了,而自己的呢?想到安平侯府,安宁眸光微敛,这一次,安平侯爷本也牵连其中,但是,她却不愿让皇上来插手她的复仇,安平侯府只能终结在她安宁的手上,这一点毋庸置疑。

  眼中激射出一道历光,如今的安平侯府也已经要走到了尽头。

  “无妨,无妨,谁来做那刽子手都一样。”崇正帝对云家本就有愧疚之心,而这个云锦又是银面公子,再加上,云锦竟是韶华郡主的夫婿,变成了半个皇室中人,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崇正帝也不会责怪云锦的先斩后奏。

  崇正帝明显在对云锦示好,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但云锦的表情却是淡淡的,朝着崇正帝行了一个礼,转身大步走下斩首台,看到那一抹身影,眼神变得柔和,上前将爱妻和她肚中的孩子一起揽入怀中,“韶儿,你看见了吗?我亲手杀了他!”

  韶华郡主顾不得这么多人在场,当众顺从的靠在云锦的怀中,回抱着他,“锦哥,韶儿看见了,我们的孩子也看见你为云家的人报仇了。”

  二人静静的相拥,好似这里便只有他们二人存在,崇正帝看着云锦和韶华,眸光微敛,朗声吩咐道,“行刑。”

  林清已死,剩下的便是斩首台上的其他人。

  刽子手一听到命令,立即高扬起手中的刀,那些人甚至没有来得及呼喊一声,头便挨个齐齐落地,鲜血几乎染红了这个断头台,就如几年前云家惨案一样。

  崇正帝监斩完之后,并没有离开,吩咐侍卫押解林婉儿送往天灵寺,落发为尼,随即走向云锦和韶华,对于云家,他有太多的亏欠与愧疚,云家的人都死了,如今只剩下他们,想到苍翟的话,崇正帝此刻的心意分外的坚定与真诚,他要弥补云家。

  “从今之后,东秦国的四大世家便没有林家的存在,而云家从今天,便作为四大世家自首,取林家的位置而代之,赐封云锦为异姓王,称云王,世袭爵位,云家后人,若犯死罪,一律免死。”崇正帝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道,每一字每一句,都让人为之震撼。

  异姓王?这是多么荣耀的恩赐!要知道,整个东秦国,还没有皇室之外的王爷,尤其是后面那一句“云家后人,若犯死罪,一律免死”,这无疑是让云家的世袭爵位绵绵流长啊!

  崇正帝的话一出,便是安宁也颇有兴致的挑了挑眉,看来,这崇正帝对云家还真是有心啊!只是……安宁看向云锦,以表哥的性子,他又能接受崇正帝的赐封吗?

  所有人都看着云锦,在这个时候,他最该做的,不是跪地谢恩吗?之后,他便是云王爷了啊!这地位更是高出了四大世家,只是,崇正帝的话说完,又过了许久,那一个俊美沉稳的锦云公子依旧抱着怀中的妻子,好似没有听到崇正帝方才的话一般。

  “锦哥……”韶华郡主提醒的叫着云锦。

  “韶儿,我们回家。”云锦柔声开口,轻揽着韶华,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朝着他们的马车走去。

  云锦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崇正帝的脸色也是僵了僵,这……云锦竟然不为所动?崇正帝知道,当年自己虽然是受了蒙蔽,但他终究还是下了旨杀云家人,看来,云锦心中的疙瘩怕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啊!

  看着云锦带着韶华郡主上了马车,崇正帝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继续朗声到,“即刻回宫拟旨,通令全国,封云锦为云王,大赦天下,为云家积德!”

  云锦虽然没有表态,但好歹也没有拒绝,那么,他便认为他是默认了,这个云王,无论如何,他都要让云锦当下去。

  上了马车的云锦在听到这一声吩咐的时候,心中还是怔了怔,他虽然不会对崇正帝做什么,但心中却依旧有疙瘩,要他接受他的赐封,他是分外不愿的,但他却没有料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崇正帝不但不怪罪,还因此而大赦天下。

  要知道,只有遇到天大的喜事之时,皇帝才会大赦天下啊!为云家积德么?

  马车徐徐而行,驶出了菜市口,等到云锦走后,安宁也悄悄的消失在了人群之中,苍翟看着她的身影,立即追了上去,菜市口的人,除了他们几人,一个都没有减少,崇正帝在监斩台上站了好久,直到所有看热闹的人都离去,他才下令回宫。

  方才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思索着,该如何让云锦释怀,此时的崇正帝,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翌日一早。

  宸王府的隔壁,便来了许多人,云锦,安宁,韶华听到下人的通报,便立即出了府,看到来人都是宫中的侍卫以及太监的装束,不由得皱了皱眉。

  带领着这些人而来的正是皇上身边的管事太监,还有韶华郡主的父王裕亲王。

  看到这家的几个主子出门,管事太监立即笑呵呵的迎了上去,“老奴参见云王爷,参见云王妃,见过二公子。”

  安宁挑眉,这管事太监的态度,还真是服帖啊,倒是云锦皱了皱眉,“这里哪来的云王爷,云王妃?”

  云锦的态度倒是没有让管事太监不悦,反而脸上的讨好更加的浓郁,“云王爷,云王妃,老奴是奉皇上的命令,特意将王爷的印玺送到云王府,另外,还有这个……”

  管事太监使了个眼色,随即几个太监便抬上了一个牌匾,上面三个烫金的大字“云王府”异常恢宏。

  云锦皱眉,“这是皇上题的?公公,劳烦你将这些东西都带回去,云锦无功不受禄,承受不起这些。”

  这座宅邸,到此刻都还没有挂上牌匾,云锦和安宁都是打算等到云家的冤屈昭雪之后,便挂上云府的牌匾,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座宅邸是云家的,而昨日,云锦回府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交代人去打造这一块牌匾,只是还没有那么快的送来挂上罢了。

  管事太监脸色微僵,心中暗道,这云锦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昨日在刑场,无疑是当众让皇上难堪了一把,这皇上今日一早又专程让他带着这些东西而来,临行前,还好生交代他,对云锦等人的态度一定要好,哪怕是死缠烂打,都要将这些东西让他给收了。

  管事太监在宫中打滚儿这么多年,皇上的恩赐,哪一个人不是欢欢喜喜的接受啊,可这个云锦还真是特别得很,皇上都这样了,他竟然还不为所动,将皇上的赐封往外推。

  “好女婿啊。”一直在后面看着这一切的裕亲王大步上前。

  对于裕亲王,云锦一直都十分尊敬,见到他,立即拱手行礼,“云锦见过岳父大人,岳父大人请跟小婿到府中坐。”

  裕亲王却是敛了敛眉,走到云锦和韶华的面前,“好女婿啊,今日我来,也是送东西来的,实不相瞒,这牌匾上的字,正是为父所写,怎么样?女婿觉得这三个字如何?”

  裕亲王的话一落,云锦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就连安宁听了,心中都禁不住暗道,崇正帝和裕亲王还真是两只老狐狸啊!裕亲王也是崇正帝特意找来的说客吧!

  不过,安宁不得不承认,崇正帝的这一步棋下得真是高超。

  裕亲王是云锦表哥的岳父,以云锦表哥对韶华郡主的爱与疼惜,又怎会拂了裕亲王的意?

  而裕亲王方才这一问,更是精妙得很,若是云锦回答“觉得好”,那裕亲王下一步应该是顺理成章的将这牌匾挂在府门上了吧!若是云锦回答“不好”,呵呵……云锦能回答不好吗?那显然是不能的啊!

  所以,这才是云锦为难的地方,许久沉默不语,裕亲王的意图,精明的云锦又怎会不知?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为难。

  “怎么?好女婿,你倒是说说啊。”裕亲王一派闲然自得的模样,胸有成竹,一口一个“好女婿”,就是在提醒着云锦:老子可是你的岳父,我女儿都给你了,你敢说“不好”试试看!

  韶华郡主倒是不干了,不满的开口,“父王,你怎么能欺负锦哥?父王你题什么字不好,非要写这几个字,要韶儿看来,不是这三个字写得不好,而是父王你没安好心。”

  字字句句都是对云锦的维护,说得裕亲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哪里能料得到,以往从来不会违逆自己意思的女儿,此刻竟当众拆他的台,竟这般指责他!

  看着韶华郡主那好似母鸡护小鸡的模样,裕亲王竟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叹了一口气,不住的摇头,“女大不中留啊,胳膊肘竟然朝外拐,父王算是白疼你了。”

  虽然是指责,但听起来却没有丝毫指责的意思,反而夹杂着浓浓的爱意,他的女儿都帮着云锦这小子了,他还帮皇上干什么?这不是吃力不讨好么?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一个女婿,若是得罪了这二人,他死了,谁为他送终?

  “父王,韶儿已经是云家的人了。”韶华郡主咬了咬唇,聪慧如她,自然是听得出父王根本就没有责备她的意思,但是,锦哥既然不想接受皇上的赐封,他们又怎能逼锦哥?

  锦哥复兴云家,并不一定非要接受“云王”的封号,现在锦哥和宁儿手下的产业,便足以将云家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她是锦哥的妻子,便只会站在锦哥身旁,支持着他!

  “也罢!那父王这就回去复命。”裕亲王看着自己的女儿,从她的脸上,他看到的只有幸福,跟云锦在一起,云锦想必是疼她的,如今她又怀有身孕,她肚中的孩子是云家的后代啊!既然女儿这么幸福,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哪怕是让皇上失望,皇上降罪于他,他也心甘情愿的去承受,对他来说,有什么比女儿的幸福更重要的呢?

  如此想着,裕亲王正转身,吩咐侍卫们打道回府,刚踏出一步,却听得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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