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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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肃杀, 落针可闻。
奚鸿轩扶着椅把手,在这让人心惊肉跳的氛围里反应迅速, 他说“真假混淆,你又在抛迷魂阵沈兰舟, 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刀已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沈泽川偏头睨着刀锋, “你大可一声令下,取我项上人头。”
奚鸿轩不敢有丝毫松懈, 在这对峙里,不肯放过沈泽川任何细微的表情。他虽然稳坐椅中,心里却比沈泽川更加地着急,然而他越是告诫自己不要受沈泽川的影响,就越是会被沈泽川的眼神和语气带动。
“我们好歹兄弟一场, ”奚鸿轩皮笑肉不笑,“兰舟,如实交代,我给你留个全尸。”
“杀人不过点头地, 你尽管动手, ”沈泽川说, “来啊。”
奚鸿轩手指紧紧抠在椅把手上, 与沈泽川对视, 但是沈泽川太镇定了, 于是奚鸿轩说“你就不担心齐惠连么你死了, 我就扒了那老狗的皮, 再把他卖给太后讨份情”
沈泽川说“你若是早二十年把齐惠连交给太后,她兴许还真能赦免了你此次的疏忽,可如今的齐惠连不值钱。他活着不值,死了更不值。你也是商行老手,做这么个亏本买卖,心里边舒坦吗我看你是鬼迷心窍,病傻了。”
“齐惠连装疯卖傻罢了,”奚鸿轩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他夹着尾巴苟延残喘,为了活命,扮得可真像啊”
沈泽川冷笑“这个时候试探我他就是个疯子。”
“他若是个疯子,你又是师从何人”奚鸿轩伸颈,“昭罪寺让你脱胎换骨,六年前那哈巴狗儿似的沈氏余孽,怎么就变得这么有胆有谋,啊兰舟,你说啊”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沈泽川神色阴郁,“做个哈巴狗儿仰人鼻息,叫人踢来踹去是个什么滋味,你不知道吗我不脱层皮,怎么熬得出头,求人不如求己。你我皆是险境逃生,如今却要同室操戈,奚鸿轩,卸磨杀驴四个字你玩得好。”
“若非你透露风声,藕花楼岂会无故坍塌我们在里边称兄道弟,你出来就反手一刀,论狠,我哪!哪儿比得过你可是天不遂人愿,我没死”奚鸿轩寒声说,“你想两头讨好,没这么便宜的事情吧”
“萧二能给我什么,”沈泽川薄讽,“值得你这般猜忌他不是萧既明,做不了离北王,也号令不了离北铁骑,他不过是这阒都里的困兽他与我有什么差别他有的东西,我一样不缺。”
“他有你没有的好命,”奚鸿轩说,“他乃离北王次子,正经嫡系出身,与萧既明一母同出,即便继承不了离北王位,也有数万兵马甘愿听凭调令。你缺的不就是兵”
沈泽川眉间冷淡,说“我任职锦衣卫,要兵马干什么阒都才有我的活路,离开阒都我便没有用武之地。我是沈卫庶八子,你是奚氏嫡次子,你我谁好过可见嫡庶之分也没什么差别。人么,没有走到头,天也下不了定论。”
“你讲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已然把这世间秩序视为无物,”奚鸿轩抬起手指,指着自己的脚尖,“但你还是得认,有人天生就是来做主子的,世家上流维系更迭,这就是命若是嫡庶无差别,那么血脉如何维持正统他姓李的就是比你姓沈的更高一截”
沈泽川盯着奚鸿轩,放声而笑,那含情眼里疯癫再起,他说“是了,是了”
乔天涯在这瞬息间,见沈泽川杀意滔天,几乎以为他要拔刀了。岂料下一刻,沈泽川又和颜悦色地说“既然如此,我跟着他萧二能有什么前途你听风就是雨,今日设局杀我,来日必要后悔。”
奚鸿轩惊疑不定,犹疑不决。他脸上没露,只耷拉了眼,说“死到临头,你还敢装模作样你前脚才出昭罪寺,后脚就到这里来,不正说明这里对你是个紧要地儿吗”
“那是自然,”沈泽川的情绪仿佛沉入了深潭,连一点涟漪也看不到,他说,“那是齐惠连,即便疯了,也是当年连中三元,由东宫躬亲请出山的齐惠连。他在我手上,除非是死,否则我决计不会把他交给别人。”
沈泽川料想得不错,奚鸿轩是设局诈自己,他根本不知道齐惠连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不过是想要先发制人,打得沈泽川措手不及。奚鸿轩虽然没有薛修卓的能耐,但他却有一样别!别人都赶不上本事,就是辩才。他当日能够仅凭一场茶楼会谈,煽动起太学惊变,就是因为巧舌如簧,而这也正是他的破绽。
他如果真的肯定沈泽川与萧驰野在设局玩弄他,便不会给沈泽川留下开口的机会。他既然拖着病躯到了这里,就是因为他根本不确定沈泽川到底有没有和萧驰野联手,所以才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在唇枪舌剑里套一番沈泽川的话。
“你要齐惠连干什么”奚鸿轩忌惮地问。
沈泽川忽然心生一计,他就势俯身,对奚鸿轩说“齐惠连是太子的老师,当年东宫事变,我听说还有个皇孙尚在襁褓,纪雷死前没有与我交代皇孙去向,我怕齐惠连知道,所以要看紧他。”
奚鸿轩忍不住变色,说“太后刀下没有余孽,斩草除根乃是常规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沈泽川说“若是没有皇嗣在手,谁敢这样谋害皇上他死了,大周就没有姓李的了。这事不是你做的,也不是我做的,你与其在这里跟我反目成仇,不如放下刀,和我好好商议对策。”
“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做的”奚鸿轩不动,“藕花楼什么构造,别人不知道,你却最清楚,动个手脚最方便不过。再者此番我连续遇劫,你却一升再升,功劳大了”
“我才得圣恩,正是要好好蓄力上爬的时候,杀他干什么况且你我合谋时间不短,空口白牙,萧二凭什么就信了我”沈泽川对他缓缓笑起来,“我杀你,该是有更大好处的时候。”
他把这句话讲得半真半假,听的人却毛骨悚然。奚鸿轩掩唇咳嗽,借着这空隙,避开沈泽川的目光。
他们虽然先后合谋杀掉了不少人,奚鸿轩却仍旧不能跟沈泽川正面对峙。这不是一时的怕,这是随着相识而累积下的恐惧。他忘不掉纪雷被削过后的模样,所以此次起了疑,便想赶紧行动。
这个人不能留。
奚鸿轩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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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时机合适,不论如何,都要杀掉他这样的人必然不会为自己所用,他讲的嫡庶无差已经暴露了他对于八大家毫无敬畏之心。大家都是与虎谋皮,比的就是日后谁更快。
! 奚鸿轩暗自拿定主意,也是一笑,说“我吓一吓你,也是因为我在那坑里压着的时候给压怕了,兰舟,你若是进去躺一躺,必然会明白的。你们都还杵着做什么收刀收刀,不要伤着镇抚大人。”
周围的刀陆续归鞘,奚鸿轩却没让他们出去。他拉着狐裘,说“这几日事发突然,我们消息不通,难免相互起疑。话说清楚了就好,来,兰舟,上座谈。”
沈泽川说“刀剑无眼,下一回,二少先与我打个招呼,好让我准备准备,也不至于像今日这样仓促。”
“你临危不乱很是了得。”奚鸿轩提壶沏茶,“你也知道,咱们干的是提脑袋的勾当,这次是真的逼到了脸上,不然我哪会儿这样待过你都是被逼的嘛我看萧二马上又要春风得意了,我着急。来来来,快坐,心里还怨着我呢”
“我姓沈的配不上高位,”沈泽川打量屋内,“哪敢挨着你坐”
奚鸿轩哈哈一笑,说“那都是废话说出去是作践别人的,你能与别人一样么坐吧。”
沈泽川方才落座。
奚鸿轩把茶奉给他,赔笑道“要我说啊,你还真是被这姓给耽搁了,你自个儿说是不是你要是生在什么韩氏、费氏,咱们之间哪还有这么多嫌隙呢兰舟,消气你好好跟我说,你留着这齐惠连干什么”
沈泽川摸袖袋,才想起来象牙扇丢了,他说“老疯子被当年太子自刎的事情吓着了,我在昭罪寺与他低头不见抬头见,听的了些断续的疯话,便想留着他,以备后来。”
“皇孙的事情,你该问我。”奚鸿轩拨着茶沫,“这事儿你别想了,不可能的。”
“一点门也没有么”沈泽川轻轻转着茶盏,没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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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鸿轩吃了茶哼哼两声,说“那差事是纪雷和沈卫一块办的,两个都是狠心人,花容月貌的太子妃都是被他们活活勒死的,你指望他们能对皇孙留情何况皇孙跟他们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他们吃饱了撑的,给自个儿留祸根。”
“薛修卓那儿也这么说”
奚鸿轩看他一眼,说“怎么专门问起了延清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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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人啊,”沈泽川目光不动,“你跟他交情不浅,这次升入考功司,不也是听了他的话吗”
“你俩都是诸葛亮,谁说得更有道理,我就听谁的。”奚鸿轩把球踢回去,说,“都说文人相轻,你们这些聪明人怎么也相互轻贱。”
“那还真不是,”沈泽川说,“你在都察之前调入考功司,把这红热的差事落在了自己身上,就是叫人眼红嫉妒,这次遭人陷害难保没有这个缘故。薛修卓为官有些年头了,他想不到吗他若是想到了,怎么还劝你去呢”
奚鸿轩吃茶的动作一顿,他说“谁能料到真的有人敢对我动手不怪延清。”
“他在南林猎场护驾有功,当时却很懂韬光养晦,没一门心思冲,反而去了大理寺历练。”沈泽川言已至此,不再继续,只是对奚鸿轩笑了笑,“我就是奇怪罢了。”
奚鸿轩恍若没听进去,也笑“哎呀这一打岔,我险些给忘了。兰舟,如今我病好了,皇上也醒了,马上都察院就该开始弹劾我了,你给想个办法,我不能被调离阒都。”
“此次错在皇上,但没人怪他,又挨着工部、户部推诿卸责,你正好落在里边,大家自然愿意拿你开刀。”沈泽川搁了茶盏,“难办。”
“潘祥杰跟魏怀古么”奚鸿轩说,“他们说到底,就是想要钱,挨个骂还真不算事儿,他们抓着我不放就是想要坐地起价,让我掏银子来填。这次死了几个人只要皇上没事,别的那都能买。”
“这次没有几万两,怕是摆不平吧。”沈泽川含笑说道。
“钱,我有,”奚鸿轩也搁了茶盏,道,“但我不情愿给他们。我错在陪皇上逛窑子,可官沟跟我没关系,他们想胡搅蛮缠拿我做替死鬼,老子不奉陪。”
“官大一级压死人,上面要办你,你就是没错也有错,讲道理行不通,撂摊子也没用。”沈泽川不动声色,说,“还是难办。”
奚鸿轩说“不难办,我告诉你,圣心在我这里,他们就是想严办,也得看圣面。萧二还没解决,不能自乱阵脚。我有把握,皇上这次醒来,决计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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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人啊,”沈泽川目光不动,“你跟他交情不浅,这次升入考功司,不也是听了他的话吗”
“你俩都是诸葛亮,谁说得更有道理,我就听谁的。”奚鸿轩把球踢回去,说,“都说文人相轻,你们这些聪明人怎么也相互轻贱。”
“那还真不是,”沈泽川说,“你在都察之前调入考功司,把这红热的差事落在了自己身上,就是叫人眼红嫉妒,这次遭人陷害难保没有这个缘故。薛修卓为官有些年头了,他想不到吗他若是想到了,怎么还劝你去呢”
奚鸿轩吃茶的动作一顿,他说“谁能料到真的有人敢对我动手不怪延清。”
“他在南林猎场护驾有功,当时却很懂韬光养晦,没一门心思冲,反而去了大理寺历练。”沈泽川言已至此,不再继续,只是对奚鸿轩笑了笑,“我就是奇怪罢了。”
奚鸿轩恍若没听进去,也笑“哎呀这一打岔,我险些给忘了。兰舟,如今我病好了,皇上也醒了,马上都察院就该开始弹劾我了,你给想个办法,我不能被调离阒都。”
“此次错在皇上,但没人怪他,又挨着工部、户部推诿卸责,你正好落在里边,大家自然愿意拿你开刀。”沈泽川搁了茶盏,“难办。”
“潘祥杰跟魏怀古么”奚鸿轩说,“他们说到底,就是想要钱,挨个骂还真不算事儿,他们抓着我不放就是想要坐地起价,让我掏银子来填。这次死了几个人只要皇上没事,别的那都能买。”
“这次没有几万两,怕是摆不平吧。”沈泽川含笑说道。
“钱,我有,”奚鸿轩也搁了茶盏,道,“但我不情愿给他们。我错在陪皇上逛窑子,可官沟跟我没关系,他们想胡搅蛮缠拿我做替死鬼,老子不奉陪。”
“官大一级压死人,上面要办你,你就是没错也有错,讲道理行不通,撂摊子也没用。”沈泽川不动声色,说,“还是难办。”
奚鸿轩说“不难办,我告诉你,圣心在我这里,他们就是想严办,也得看圣面。萧二还没解决,不能自乱阵脚。我有把握,皇上这次醒来,决计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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