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见他开始关注此事，便拿出狼牙吊坠，递过去，道：“凤仪宫的一名太监发现锦云尸首，引霍小蛮来我宫中大闹，事后自尽，从他身上搜得此物。”

　　谢云轩接过狼牙，不解地道：“你怀疑狼族之人已经渗入宫廷？”

　　“是战无极已同狼族勾结，意图谋取天下。”东方泽断定地道。

　　苏漓微微惊讶，狼牙之事，她尚未来得及跟他说，他却好似早有所料。可见对战无极的为人和手段，他比她更加了解。

　　谢云轩道：“他有何能耐，能令凶悍狼族听命于他？！”

　　苏漓冷静道：“狼族虽然凶悍，但不善谋，战无极只需将此次阴谋布局稍稍透露，必能令狼族兴奋待命。一旦如战无极所谋，东方泽死，我为凶手，晟、定两国必起战火。两国内乱，狼族铁骑趁虚而入……若此时，战无极利用阳晋再成功夺得汴国皇位，汴国大军与狼族两面夹击，晟、定两国岂有生路？”

　　原本看似毫不相干的几方势力，经此一分析，竟是互有牵扯，所设阴谋环环相扣，令人闻之骇然。

　　谢云轩、苏淳脸色皆变，内心震惊不已。

　　苏淳庆幸地道：“幸好陛下安然无恙。”

　　谢云轩虽未说话，但此时心里也如此想。东方泽活着，总比战无极阴谋得逞要好。

　　见谢云轩已不似初时愤懑激动，神色恢复平日的冷静，苏漓这才叹道：“云轩，我说这些，并非危言耸听，我曾说过，你的去留与选择，我绝不干涉。即便到了如今这等危急情势，我也依然不会勉强于你。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还有尊重。但是，”苏漓话锋微转，语气略带犀利地道：“作为朋友，有些话我必须要说，战无极是我们共同的仇敌，若有朝一日，他真的谋夺了天下，你能在这般狼子野心之人统治下苟且存活吗？”

　　谢云轩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苏漓接着又道：“你也许并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但想想你的父亲，想想夏匠师，还有铁剑门因何被灭，想想你未完成的心愿和理想！”

　　谢云轩嘴唇微动，望着她清亮的眼眸，眼底渐渐浮现犹豫和挣扎，半响方道：“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想和你一起对付狼族，对付战无极，可我……我铁剑门毕竟亡于东方泽之手，我父母至今遗骨在外，不能回乡安葬……”

　　苏淳不赞同地道：“大丈夫行走于世，当能明辨是非，分清对错，所谓国法如山，律法无情，令尊当年背叛国家，才遭此大祸，陛下执行国法，并无不是之处。”

　　理虽如此，可事关己身，谁能分得那么清楚。

　　苏漓道：“我和晟皇商量过了，只要你成功打造出神兵，便是两国的功臣，虽不能抵消你父亲的叛国之罪，但却可以得到额外的恩赦，让你父亲遗骨还乡，安葬祖坟！”

　　数年来，以为不可能再实现的愿望，忽然有了实现的可能，谢云轩几乎不敢相信，抬头望向东方泽，目光充满怀疑。叛国之罪何等重大，他真能宽恕谢家？

　　东方泽道：“苏苏的确跟朕提过此事，若两国合作成功，朕可以恩准你回乡安葬父亲！”

　　谢云轩神色犹豫，仍有不甘。

　　东方泽目中闪过一丝冷光，回身走上专属于皇帝的御座，俯首看他，冷哼一声，道：“朕惜你之才，才会给你机会。你想洗去谢家之罪，重振谢氏之名，唯有为两国打造神兵，别无他途。这是朕身为一国之君，所能给你的最后的仁慈。”

　　苏漓看着谢云轩，等待他做出抉择。

　　谢云轩沉默良久，眼看夜幕将至，宫灯次第亮起。身为铁剑门仅剩的门人，重振门派声威，是当下必须要做的事。决心已下，再无犹疑，他终于抬起头来，目光坚定道：“好，我接受。”

　　东方泽舒展眉头，淡笑道：“好！这才是谢家的好儿郎！”

　　谢云轩深深地看了苏漓一眼，与苏淳齐齐行礼退下了。

　　第十一章先见之明

　　两国合作打造神兵一事顺利解决，苏漓一扫多日来心头阴霾，有一丝淡淡的兴奋。

　　见她难得的放松，东方泽心中一动，转眼看天边云卷云舒，夕阳如画，柔声道:“今天的落日很美，我陪你散步回去可好？”

　　苏漓眉目舒展，欣然一笑。

　　二人弃了御辇，漫步而行。一路上谈及合作，俱是心怀期待。

　　回到西华宫，适逢沫香来禀，膳厅已经备好晚膳。

　　苏漓迟疑一瞬，不觉看向东方泽，道：“你若不介意……”

　　不等她说完，东方泽轻轻一笑，上前牵住了她，抬脚就往膳厅走。

　　苏漓被温暖的大掌牵着，跟在他身后，只觉那熟悉的暖意直达心底，低头抿唇一笑。

　　晚膳依旧六菜一汤，却没有了那道八珍龙凤羹。

　　东方泽心中了然，并未多言。之前确因八珍龙凤羹引发他寒毒的致命一击，却也因此让她看清内心，打开心结。古语有云，福祸相依，他此刻深以为然。

　　这些天来，看着她的情绪一天好过一天，笑容也长挂脸上，他许久以来牵悬的心才算是放下了。

　　席间各自用膳，不时相视一笑，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却温馨宁和。或许是心情大好，苏漓用的膳也比往日多了些。

　　用完膳，苏漓回寝殿批阅奏章，东方泽也跟着她回去，径自从书架取了本书倚在榻上翻看。偶尔抬头，见她埋首政务，认真批阅奏章的样子，竟让他格外地心动。

　　世间女子，或精于女红，长于歌舞，莫不以取悦男子为目的，而她却巾帼不让须眉，以纤弱之身，抗下一国重任。

　　察觉到凝视的目光，苏漓微微抬头，见他懒洋洋地，似乎无所事事，不禁疑惑道：“你不用回去处理政事？”

　　东方泽放下书卷，笑了笑道，“我的政务，都已经处理完了。”

　　苏漓顿觉愕然，同是数日未上早朝，她这里政务堆积如山，他却轻松闲适，这是为何？想起从前，他一离宫便是数月，也未曾听说出过任何纰漏。当时未曾深想，如今再看，莫非……他有诀窍？

　　苏漓不解地问：“你是如何做到的？”

　　东方泽坐到她身边，随手拿起她面前奏章，匆匆一览，轻轻笑道：“像这种事关民生，只提出问题所在，却无具体提案的，发回去，限期令丞相与百官议出可行的方案再呈上来。”

　　随后他又翻开另外一本，“两国合作遇到问题，只要无关你我切身，可让上官云慧去解决，她有这个能力。”

　　苏漓连连点头。东方泽继续翻看，挑了几本放到一旁，“这些看似紧要，实则不影响国情民意的，可分发六部，让他们酌情处理。你只需把控处理结果是否合理，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你这样很累的，苏苏。”他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一国之君犹如船行海上的掌舵人，你只需把控航行的方向。具体如何由臣子们去做，每个人尽心竭力，各司其职，你才有足够的时间和心力去管理他们。”

　　苏漓一叹，她未曾学过治国之道，当年临危受命，将全部身心投入国事，虽也知人善用，揣度人心，但并未想过帝王之道在于管理权力。

　　东方泽又翻开一本奏章，神色忽然有了一丝异样，苏漓不由问道：“怎么了？”

　　东方泽慢慢将那奏章放到她膝上，似笑非笑地敲了敲，“这个，才是你当务之急需要思考的大事！”

　　苏漓连忙拿起细看，只见奏章上的谏言，竟是皇嗣与继承问题，登时脸如火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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