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1章:《姐姐》带我回家
开场两首歌,现在的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
但是校歌赛的现场,呐喊声几乎要刺破苍穹,撕裂夜幕,把太阳都要拽回来。
谷小白下去了,付文耀下去了。
但是现场的呐喊声,却一浪高过一浪。
“安可!安可!安可!”
现场的摄像机,逡巡着扫过了全场,其中一个摄像机,给了谷小白一个特写的镜头。
顿时,现场的欢呼声再次炸起来。
那声音实在是太大了,一个维持秩序的警察小哥,站在人群之中,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这位警察小哥,是从其他地方借调来帮忙维持秩序的。
每周校歌赛,都要出动大量的警力,毕竟几万人的现场,人数少了真的很难维持秩序。
对很多人来说,去校歌赛的现场出任务,是一件痛并快乐着的事。
快乐的是能在现场,但在舞台上high翻天,现场燃炸的时候,你却要背对着舞台,维持现场的秩序。
对人的考验,实在是太大了。
而今天的这场比赛,考验还格外严峻。
因为这是摇滚风格指定赛!
最有流量的顶级歌手,加上摇滚的现场,那是什么概念?
这会儿,警察小哥简直怀疑人生,
为什么人的欢呼声,可以这么大!
特别是小姐姐们放开喉咙,声嘶力竭地呐喊的时候,那种刺穿耳膜的效果,简直让人崩溃。
警察小哥,觉得自己回去得有好几天听不到东西了。
那种声音已经突破了痛阈,像是有几百个小针在耳朵里扎一样。
画面一转,就看到旁边不远处,站在高处指挥的警察大叔,一脸淡定的掏出俩耳塞,塞进了耳朵里。
什么叫经验!
这就是经验!
邵阳阳就是在现场的欢呼声之中,登上了舞台的。
邵阳阳已经参加过许多次的校歌赛了,而且还参加过海上龙宫的华流演唱会。
但是,就连他都没见过这样的现场!
他张嘴说了一句什么,竟然差点连耳返里的声音都听不见。
许久许久之后,他的耳朵才适应了这种现场。
他听到自己说:“……这是我的乐队成员,吉他手,匡天乐队的陈奎元陈伯伯,鼓手,同样来自匡天乐队的罗攀升罗伯伯,那是贝斯手……”
下方,又是一阵欢呼声响起来。
在前方坐区里,一群老人站了起来,对着舞台上拼命挥手。
他们认出了匡天乐队的几名老乐手。
现场的摄像机,也给了几名老乐手特写。
皱纹、胡须、白发。
如果说付文耀带着他们回到了那个摇滚的时代,那么这些年华不再,却依然在舞台上的乐手们,就是真正的旧日再现,他们的出现让现场的欢呼声再次攀高。
下面邵阳阳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了。
耳返本来就是为了解决现场太嘈杂,听不见声音的问题。
可人类的技术是有限的,而且现场的情况实在是太苛刻了。
校歌赛的这套系统,今天第一次应对四面台,也还在磨合之中。
却没想到,竟然会直接应对那么可怕的现场。
后台,音响师的头都大了。
而邵阳阳整个人是懵逼的。
原来,刚才大家就是在这种现场里演出的吗?
看付文耀的演出,看那完美的现场,完全没感觉出来!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谷小白压根就没戴耳返!
毕竟他需要的舞台动作太多了,带着耳返的话,估计跳几下就掉了。
可如果没有耳返的话,他们是怎么演出的!
邵阳阳有点懵逼。
反而是老乐手们,比他更有经验。
陈奎元站在他的身后,轻轻碰了碰他,他才反应过来,赶快抱住了吉他。
旁边,一名乐手越众而出,一抬手,把一只笛子横在了唇边。
“咦?”
下方,哗一下子静了下来。
有笛子!
还有笛子!
从诞生之初,中国的摇滚乐,就从来不曾脱离这片土壤。
不论是何勇的钟鼓楼,还是张楚的这首《姐姐》。
笛子这种乐器,都有其一席之地。
清越的笛声,再次回荡在校歌赛的现场。
邵阳阳轻轻拨动琴弦,轻柔的琴声随之伴奏。
一瞬间,将大家从刚才狂躁的现场之中,拉了回来。
不过,只是安静了几秒钟,然后,大家又“嗷嗷嗷嗷嗷嗷”叫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在叫什么。
大概是因为看到了吹笛子吧。
大屏幕上,给吹笛子的乐手一个特写,一张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
刚才的欢呼声又消失了。
啧,果然哦,吹笛子最重要的是看脸!
脸不好看了,笛子就不好听。
或许是这张脸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不插电也不躁的音乐,现场的气氛再次回落下来。
终于,终于。
邵阳阳觉得自己可以唱歌了。
“这个冬天雪还不下
站在路上眼睛不眨
我的心跳还很温柔
你该表扬我说今天很听话……”
一开口,少年的声音。
带一点点的颤抖和嘶哑。
邵阳阳的声音,立刻就又把现场的气氛继续压了下去。
和《梦回唐朝》、《无地自容》相比,《姐姐》这首歌,感情更压抑更极端,更灰暗更叛逆。
邵阳阳的目光,没有看向台下,大部分时间是看着前方,甚至看向天空。
他没有和现场的观众交流,更像是唱给了自己。
不过他的音很准,节奏很稳。
校歌赛的强者,实力肯定是在的。
但这很不张楚。
毕竟有人是这么评价张楚的。
“没有一句在调上。”
虽然就是有人喜欢他这种调调,虽然对摇滚歌手来说,音乐性、批判性、思想性,都比唱得好更重要。
虽然唱的很烂但是歌词很好,还可以像鲍勃迪伦一样,拿个诺贝尔文学奖,做一个三流的歌手,二流的吉他手,一流的音乐家,顶级的诗人。
事实上,也有人称呼张楚“音乐诗人”。
但对一名歌手来说,唱的差总归不是一种好事……
这首歌,已经算是张楚的代表作了,但是传唱度却一点也不高。
没有别的原因,它就不是传唱度高的那种歌。
晦涩又带有隐喻的歌词。
但最重要的,或许是因为它不悦耳。
更像是发自内心的呐喊。
三十年后,张楚再上电视节目的时候,依然唱着这首《姐姐》。
他的身形依然单薄,依然像是当年的那个唱着《姐姐》的少年。
以及,依然不在调上,不在节奏。
这种不在调上,不在节奏,却是其他人翻唱这首《姐姐》最大的门槛。
因为你怎么唱,也唱不出来原来的那种感觉。
因为这本来就是一首扭曲的歌!
这是一首少年的歌,但也是一首少年唱不出感觉的歌。
但是今天的邵阳阳。
唱得很稳,很准。
他没有刻意去模仿张楚。
却把这首歌唱出了自己的感觉。
“我的衣服有些大了
你说我看起来挺嘎
我知道我站在人群里……
挺傻。”
近乎念白的唱法,他弹着吉他,唱着歌,眼神空洞。
唱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抿嘴笑了一笑,看向了舞台下的一角。
他并没有看什么地方。
也并没有看什么人。
但后台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向佟雨看了过去。
佟雨捂着嘴。
虽然和谷小白的年龄差不多,实际上比谷小白还大一点。
但是和人高腿长的谷小白比起来,邵阳阳看起来要小上许多。
他个子不高,总有一种发育没完全的感觉。
他的身边,吉他手膀大腰圆,贝斯手个子也很高,更显得他是一个无助的少年。
现在的邵阳阳,人设其实也已经崩塌的差不多了。
一开始的才子人设,已经被许多人扒皮,他的父母为了让他出名做的那些事,也已经算是人尽皆知。
他在挣扎着想要摆脱自己的人设,可后面还有一个追在他的屁股后面,拼命向他身上套人设的俞文鸿。
他的粉丝们,对他的感情也都非常复杂。
有人是因为他的人设喜欢上的他,有的是因为他的人设破灭而喜欢上的他。
而今天,他又在自己的人设上撕开了一个口子。
现在的他,多了一些真诚。
以及……
犀利和愤怒。
“我的爹他总在喝酒是个混球
在死之前他不会再伤心不再动拳头
他坐在楼梯上面已经苍老
已不是对手……”
唱到这里的时候,邵阳阳的情绪,有点起来了。
他的父母,望子成龙,把自己的梦想强加在他的身上。
他的经纪人,揠苗助长,完全不顾他的感受,他的想法,给他随意安人设,操纵他的一举一动。
他想要做的事情,总是错的。
就连想要唱的歌,都不能唱。
他和佟雨一起写了一首歌,却不敢说这首歌是自己写的。
舞台上,他在扮演别人。
舞台下,他也在扮演别人。
镜头前,他光芒万丈。
背后的时候,他大把大把的吃药,只是为了不让抑郁吞噬自己。
许多人说,至少他有钱,有好的家庭出身。
可他宁愿一无所有。
至少,一无所有的人,也能快乐,但他不能。
没有人能和他感同身受,没有人了解他的痛苦。
除了佟雨。
只有在她面前,他扮演的是自己。
“感到要被欺骗之前
自己总是作不伟大
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只是想人要孤单容易尴尬……”
他的眼睛望着天,灯光照耀之下,显得有些迷离,有些闪烁。
现场变得更加安静了。
大家盯着大屏幕上的他,看着他的眼睛。
是哭了吗?
还是没有?
邵阳阳的声音,变得不稳定了起来。
唱得在调上,但又快要不在调上的那种感觉。
那种控制和挣扎,像是让人的内心都要皱了。
“面对我前面的人群
我得穿过而且潇洒
我知道你在旁边看着……
挺假。”
歌词晦涩又不晦涩。
通俗又不通俗。
正如这首歌,那挣扎、纠结的样子。
正如现在的邵阳阳自己的样子。
面对人群,潇洒地穿过。
可他自己知道,姐姐也知道。
他很假。
可真真假假,谁能分辨。
“姐姐我看见你眼里的泪水
你想忘掉那侮辱你的男人到底是谁
他们告诉我女人很温柔很爱流泪
说这很美……”
后台,佟雨已经泪流满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但是就是忍不住。
她和邵阳阳萍水相逢。
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像是真正的姐弟一样。
他们要一起面对“暴政”,一起面对“压迫”,一起面对各种困难。
偷偷哭,偷偷笑,偷偷写歌。
有很多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就像是邵阳阳的姐姐。
她想要保护邵阳阳的心情,是那么迫切。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邵阳阳不再只是依赖她,而是学着去保护她。
而现在,舞台上的邵阳阳唱着《姐姐》。
让她有一种感觉。
弟弟长大了。
长大的方式让人心疼。
是因为父亲的拳头,因为一切的不如意。
因为他想要扛起来。
就在此时,舞台上的音乐,变得大了起来。
邵阳阳向前走了一步,更凑近话筒。
“哦!姐姐!
我想回家!!
牵着我的手……
我有些困了……”
他的声音在嘶吼与呐喊之间徘徊。
在破音于不破之间挣扎。
舞台下,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他,看着那个少年。
这一刻的现场,不燃,不炸。
甚至让人揪心。
看着那个少年。
担心他哭,又希望他哭。
何必忍着呢?
不要再忍着了。
舞台上,邵阳阳抿了抿自己的嘴,似乎把什么强行咽了下去。
然后他又向前了一步,似乎要把话筒都吞进去。
“哦!姐姐!
带我回家!!!
牵着我的手……
你不用害怕!!!”
这一刻的邵阳阳,表情甚至有些狰狞。
但更多的,是勇敢!
舞台下,压抑许久的感情,终于释放了出来。
“嗷嗷嗷嗷嗷嗷嗷,阳阳!阳阳!阳阳!”
邵阳阳闭上眼睛,对着话筒嘶吼着:
“我的爹他总在喝酒是个混球
在死之前他不会再伤心不再动拳头……”
嘶吼吧,释放吧。
把一切都释放出来吧!
姐姐,我想回家。
姐姐,我有些困了。
姐姐,你不要害怕。
姐姐,带我回家。
邵阳阳大声嘶吼着,一声又一声。
这不是张楚,这是邵阳阳。
这不是张楚的《姐姐》,这是邵阳阳的《姐姐》。
舞台下,谷小白听着邵阳阳的歌声,下意识地两手相握。
他也想姐姐了。
曾经有一个人,那么牵着他的手,走过黑暗的夜路。
在夜风之中,轻轻揉着他冰冷的脸,对他说:“小白,咱们回家。”
钟君姐姐。
下次见面,却不知道又是何时呢?
舞台上的邵阳阳,还在嘶吼着,谷小白的思绪,却已经飘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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