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妄生命的最后这几月，他过得很甜蜜满足。

研究所的项目研发渐近尾声，到了一个关键节点。

他的病情渐渐严重，大把吃药也抑制不住身体的疼痛，不得不住进了医院。

他每天还是会离开医院一两个小时，去研究所。

曲嫣每回都亲自送他，然后在研究所大门外面等他出来。

她并不知道，谢星妄除了在跟进项目，还偷偷做了一件事。

他用研究所里可用的材料，为她做礼物。

他想做八十件不同的礼物，作为她将来每一年的生日礼物。

虽然到那时，他已经不能再陪伴她了，但他的爱意将会永远留下。

【嫣嫣，祝你二十一岁生日快乐。】

【嫣嫣，祝你二十二岁生日快乐。】

【嫣嫣，祝你二十三岁生日快乐。】

谢星妄在每件礼物里都录下了自己的语音祝福。

他怕自己如果留下‘我爱你’的话语，会令她每年感到感伤或者负担，所以只录下最简单最纯粹的生日祝福。

……

“小谢同学，你没事吧？”

研究所所长看着谢星妄脸色苍白的从研究室里走出来，连忙上前扶住他。

“没事。”谢星妄稳住脚步，深呼吸几口气，缓了缓头部剧烈的疼痛，“所长，我拜托你的事，就麻烦你了。”

“放心吧。”所长不禁轻叹了一口气，“不管你是死在医院，或是死在研究室里，我都会请你女朋友曲嫣小姐进来一趟，取走她的礼物。”

那些礼物，全部存放在研究所的一间仓库里。

有防狼武器，有会讲笑话的机器人，有漂亮的星星幕布……

都是小谢同学亲手制作。

所长看在眼里，十分感慨。

这个年轻的孩子，才华横溢，堪称天才，可惜天妒英才，怕是就快要油尽灯枯了。

……

第二天，在医院，谢星妄做完治疗，精神很好。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是一种回光返照。

“嫣嫣。”

他牵住曲嫣的手，温声道，“陪我再去一次研究所吧。”

“好。”曲嫣毫无异议的顺着他。

她家司机在医院停车场待命，随时可以出发。

“我们研究所的这个项目，就快要完成了。”坐上车，谢星妄对曲嫣解释道，“只差最后一个微型零件的调整，我今天去把它弄好，以后就不需要再去了。”

“那你以后就可以好好养身体了。”曲嫣倾身抱他，“其实你完全不需要这么奔波的，你知道，我有钱。”

“嗯，幸好你有钱。”谢星妄用力抱紧她一下，稍稍松开，笑着道，“不然我没有太多的遗产可以留给你。”

“别说傻话。”曲嫣伸手捂住他的嘴，“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

“傻女孩。”谢星妄在她手心下，佯装咬她，她惊得收回手。

“你才傻呢。”曲嫣嗔道。

她悄悄凝眸望他。

他消瘦了很多。

脸部的线条越发鲜明，依旧俊美，只是非常苍白。

他每次做治疗受的苦，从不对她抱怨。

他在她面前，总是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似乎一切都不足为惧。

只有内心真正强大的人，才做得到如此。

“到了。”车子抵达研究所门口，曲嫣如往常的说道，“我在外面等你，你慢慢来，不用着急。”

“好。”谢星妄没有急着下车，他抬手轻轻梳理她的长发，温柔地道，“嫣嫣，虽然我很少说‘我爱你’，但你明白的，我心上刻着一个女孩，只有这一个女孩。”

“嗯。”曲嫣心头一软，微微酸涩，“我也是。”

“唯一让我遗憾的是，我至今都没有回忆起从前的事。”谢星妄低头吻她的额头，“嫣嫣，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我忘记过你，为了公平起见，你将来也慢慢的淡忘掉一点对我的记忆。”谢星妄的唇从她额头移下，亲亲她鼻尖，再抵在她唇上，“这样我就能很安心的离开。”

“妄哥，你放心吧，我不会为难自己，我会过得很开心。”曲嫣语气轻盈地回道。

她心间的酸涩一点点弥漫开来。

他不知道，他若死了，她不会在这个世界有后半生。

他却还在担心着她的未来，还在为此愧疚。

“那就好。”谢星妄吻住她的唇，不舍而眷恋地厮磨。

他心底隐有预感，诀别的时候到了。

纵有万千不舍，可终究抵挡不住天意。

他能为她做的，都已经尽力去做了，不管是遗产分配还是礼物和记录。但就算这样，他仍远远觉得不够。

如果可以再给他一年的时间，他能做得更好。

可惜，不会有了。

……

谢星妄进入研究所，完成最后一步的微型零件安装。

这是最后一次的试错，若错了，剩下的另外一个零件就是对的。

也就是说，无论他安装对或错，对于研究所来说都能完成项目。

所以谢星妄没有心理负担，甚至感到异常的轻松。

他并不想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死于毫无意义的痛苦咽气。

他更不想嫣嫣亲眼看着这一幕。

曲嫣在研究所的外面等待着，她坐在车内，突然之间听到一声炸响！

她陡然一惊！

“妄哥！”

她拉开车门，飞奔出去。

研究所内，屋顶正在冒烟，似乎是着火了。

但曲嫣知道，这其实是研究室炸了！

“让我进去！”曲嫣奔跑到研究所大门的保安室，嘶喊道，“我要见谢星妄！”

“姑娘，你稍等啊。”保安室的保安队长事前就已经收到所长的交代，拨打出一个电话，回头对曲嫣道，“我们所长一会儿就出来，会亲自带你进去。”

“好！”曲嫣心急如焚，望着那冒起的黑烟，心脏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又疼又窒。

她焦急地等了几分钟，研究所所长终于出来。

所长一见到她，便道：“小谢同学牺牲了。他生前有嘱托，请我带你进去所里拿礼物。”

曲嫣骤然懵住。

明明早有预料，但她却仍感到难以抑制的疼痛。

她单手摁了摁左胸心口，木然的跟着所长走进研究所。

那一间发生爆炸的研究室，正在被各个穿防护服的人员处理善后。

他们早就准备好这个结果，所以有条不紊，无声无息的做着善后工作。

曲嫣望向黑烟缭绕的那间房，眼底似被熏痛，红得眼泪直流。

但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木然的。

她知道这是妄哥自己的选择，他不想被她看见他残喘咽气的样子。

他也不想死得毫无意义。

她尊重他的选择。

“曲嫣小姐，这边走。”所长带着她，到一间仓库，打开其中一个大保险箱，“这里面，都是小谢同学为你做的礼物，密码是你的生日，你慢慢看。”

所长识趣的先行离开。

曲嫣半跪在保险箱前，按键的手指有些颤抖，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一个数一个数的输入密码。

保险箱的门一打开，里面就响起了谢星妄的声音——

【嫣嫣，你来了。】

【我在，永远都在。你别怕，即使我们此刻已经不在同一个时空，我爱你的心也永远不会消减。】

曲嫣听着这道熟悉的男声，眼泪如雨水般簌簌滚落。

她拿起里面的一个巴掌大的小机器人，看到头顶有个星星形状的按钮，就摁了一下。

【嫣嫣，祝你二十一岁生日快乐。我是主人谢星妄制造的机器人‘小星星’，我会唱歌，会讲笑话，会唱晚安曲。你需要什么，就对我发出指令吧！】

曲嫣流着泪，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原来他一个人默默的做了这么多，她都不知道。

她把小机器人放下，看到保险箱的角落里搁着一叠a4纸。

她拿起来，发现是打印出来的备忘录内容。最上面的那一页，写着——

【嫣嫣，请原谅我以这种方式与你告别。】

【我想你并不会怪我。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女孩子与我如此契合，就仿佛神在造人时，特意为我造了一个你。】

【我们不需要说再见，因为我相信我们终会再见。】

【嫣嫣，允许我最后说一次。】

【我爱你，我独一无二的女孩。】

……

曲嫣在仓库里待了很久。

她把谢星妄留下的礼物一件件拿出来把玩。

她把他留下的文字、语音、视频都逐一看完。

她的脑海中，系统已经催促了好几遍——

【宿主，即将启动抽离程序，是否确认？】

曲嫣伸手轻轻抚过谢星妄亲手制作的那些东西，缓缓闭眼，在心中道：“确认。”

妄哥，我知道你死而无憾。

我也是。

**

——【这个世界的故事完结，我们下个世界再见！】

——我的微博：“作者蓝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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