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沈光一个人坐在床上一边看奏折，一边沉思。

  包括凌梦雪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指使毛重的人一定是齐王沈伦无疑。

  因为扳倒了太子，沈伦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但是，沈光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觉得，以沈伦的聪慧，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干这种铤而走险的事情，万一事情败露，此事一击不中，就会引火烧身，沈伦不会那么不谨慎。

  今天上午，沈光之所以不听毛重供出主使之人而是直接将其处死，是因为他已经猜到，一旦自己逼问毛重，他肯定会一口咬定指使之人是沈伦，到时候，哪怕这主使之人不是沈伦，此话一旦传出去，兄弟两个也会不死不休。

  而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就能躲在暗处，坐收渔翁之利了。

  这个人会是谁呢？要知道毛重也算是跟随了自己五年的老人了，能够收买得了他，说明此人的地位一定不低，甚至很有可能是一名宗室。

  可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沈光看不穿此事，太子因此被冷落甚至被废，那么齐王沈伦就很有可能被改立为太子。

  但如果沈光当时看穿此事，并当场逼问，毛重咬出沈伦，那么齐王沈伦就会彻底失势，太子的权威反而会得到稳固。

  怎么看，都不会有第三方得利啊！

  沈光只感觉一阵头疼，自己有两个儿子，皇位再怎么着也不会落到旁系宗室手里吧，但是如果两个儿子因此事两败俱伤，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是谁？

  无非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十八弟的那些儿子们，可问题是……十八弟，他有那个胆子吗？

  沈光自认为自己还是了解沈兀的，这弟弟从小就懦弱，咋看都不像是敢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但如果不是十八弟，那还能是谁呢？

  这时，苦苦思索的沈光突然想起，白天沈安定和他说起的一件事。

  回忆……

  把毛重砍了以后……沈光注意到沈安定的袖口破了，便询问道：“太子，你这衣袖怎么回事？”

  沈安定连忙弯腰请罪：“父皇，儿臣有罪。”

  沈光一头雾水：“什么罪不罪的，朕是问你这衣袖怎么破了道口子，看上去像是被利剑划破的，什么人敢拿剑砍朕的太子啊！”

  沈安定：“儿臣正想禀明此事，父皇下旨不让任何人进入金龙殿，但儿臣挂念父皇的安危，所以就拔剑威胁门外的神策军士兵放儿臣进来，结果拔剑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自己另一只手的袖口。”

  沈光：“嗯？不是，朕什么时候下令禁止任何人进入金龙殿了？”

  “啊？”听沈光这样说，沈安定疑惑的看向沈莹。

  沈莹连忙向沈光请罪：“父皇，是儿臣担心父皇昏迷的消息传出去会引起动乱，因而自作主张，请父皇责罚。”

  沈光当时也并没有多想：“罢了，你这样做也是权宜之计，朕不怪罪你。”

  “谢父皇。”

  回忆结束……

  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思考的沈光拿着奏折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道，把奏折都弄皱了。

  只见他喃喃自语道：“是这样……真没想到。”

  接着，沈光唤来内卫首领狐影：“狐影，你去替朕，暗中调查一件事情。”

  狐影：“不知陛下想让臣调查何事？”

  “你带一些内卫亲自去查一下，今天上午守在金龙殿正门外的那队神策军，和虎贲军统领叶麟有没有关系。”

  狐影领命离去。

  沈光一个人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但愿不是朕想的那个样子。”

  而另一边，凌玄果然觉得这一切都是沈伦设计陷害，直接在东宫撺掇沈安定先下手为强。

  沈安定却是一脸的不情不愿：“舅舅，这无凭无据就说是二弟陷害我，会不会太草率了？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兄弟啊！”

  凌玄却是恨铁不成钢：“你也知道你就这么一个兄弟啊！那你倒台了，得利的不就他一个人吗？难道还有其他人会在没有任何好处的情况下，冒着杀头的风险构陷你这个太子？”

  “可是，如果设局的人真的是二弟，以父皇的英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凌玄却是一副我已经都明白了的表情：“这还用说吗？皇上顾念父子之情，不忍心责罚于他呗！唉，也是姐姐年纪大了，没有叶贵妃得皇上的欢心了，这回皇上如此包庇，那小贱人再在皇上耳边吹吹枕边风，舅舅真担心皇上日后会更换太子啊！”

  沈安定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舅舅你多虑了，母后已经五十二了这不假，但叶贵妃也就比母后小十岁，父皇现如今还是喜欢那些十几二十几岁的年轻嫔妃，而那些妃嫔都没有孩子，根本不足为虑。”

  “再说了，我又没什么错处，哪怕是父皇也不能无故废立太子吧，朝臣们能答应吗？百姓们能答应吗？”

  “虽然本宫今年只有二十二岁，但这些年前后加起来监国的时间也有两三年了，监国期间，我一直都把政务处理的井井有条，怎么看，都是一个不错的后继之君吧！而且我在民间和朝堂上的口碑和人缘也都不错啊，父皇有什么理由改立太子啊？”

  凌玄的脸色却是更加阴郁：“我怕的反而就是这一点，皇上年纪已经大了，你这个太子又做的那么完美，你说皇上心里会不忌惮你吗？”

  沈安定懵了：“啊？舅舅，你这什么狗屁逻辑？我做太子做得好也有错啊？”

  凌玄：“安定啊，舅舅无儿无女的，一直把你当亲儿子看待，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我是你的舅舅，难道还能害你吗？”

  “自古以来，皇帝年纪越大，对长子的猜忌就会越重，秦始皇和扶苏，汉武帝和刘据，唐太宗和李承乾，他们都是活生生的前车之鉴呐！”

  沈安定心里有些毛了：“不，不会吧……父皇今天还明察秋毫，还了我的清白呢。”

  凌玄：“这一次是这样，但殿下你能保证下一次还是这样吗？你能保证每一次都像今天这样吗？齐王不死，像今天这种陷害在以后的日子里就会接踵而至，永远不会结束。正所谓三人成虎，这种陷害只要有一次成功，等待殿下的，就是万劫不复啊！”

  沈安定缓缓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茶水连着提到嗓子眼的惊吓一起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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