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礼夹起面前小碟中的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谢南书也安静地等他吃完。

直到将这口菜咽下去了，穆云礼才慢悠悠地开口。

“如果当年，是我穆云礼先遇到的谢公子你，你可会像拥戴穆云峥这般拥戴我？”

谢南书对视着穆云礼的眼睛，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

“我与穆云峥之间，并不是你所见到的那样简单。”

穆云礼眼底现出几缕破碎，转瞬就被他垂眸遮住了。

“也是，情爱二字，世间痴男怨女苦陷其中也不得其解，我一个连爱人都没有的人，又怎么能懂得其中真谛。”

穆云礼自嘲地一笑：“是穆某冒昧了。”

谢南书提起酒壶，给他酙了杯酒：“六皇子，情之一事，强求不得。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困于如此小情小爱？”

穆云礼抬眼，露出询问的神色：“闻听此言，谢公子这是对穆某人，有着更好的安排？”

谢南书点头：“只要六皇子你能如实相告，今晚的刺杀时间和地点，以及他们来者几人，都是些什么人，在下就能保证，给六皇子一个新的身份，让你安然无恙地离开京城，去过逍遥日子。”

“那是不是，我此生再也不能返回京城？”穆云礼追问了一句。

谢南书点头：“那是自然。”

穆云礼目光落在桌上的小火炉：“谢公子是如何知晓此次刺杀计划的？”

“我若说是猜的，六皇子可信？”谢南书一笑。

穆云礼重新抬眼看他，眉头微皱：“猜的？”

谢南书点头：“六皇子，你我虽然相交不深，但我也敢说对你并非毫无了解。你一个绝不会坐以待毙之人，竟然能够乖乖地跟着我们返回京城，一直安静地待到斩首的前一日，若说这其中没有蹊跷，我谢某人是断断不信的。”

穆云礼笑了，发自内心的：“你确实聪慧，我竟然被你套话却不自知。”

“六皇子，我方才的提议，绝对作数。”谢南书再次提及，“只要你诚心相告，我定会保你周全。”

穆云礼垂下眼眸，思索了许久，才再次抬起头来。

“南书，如果你愿意让我抱一抱你，我就同意。”

穆云礼的话，让谢南书表情一滞。

“你不必害怕，我说的抱，是单纯的拥抱，没有别的意思。”

谢南书面上一尬：“你不必解释，我没有多想。”

穆云礼又笑：“那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谢南书抿了下双唇：“我当然不能同意，若我同意了，穆云峥只不定得作成什么样子。”

穆云礼听罢哈哈大笑：“也是，咱们两个的一举一动，他都一清二楚。”

他再次倒了两杯酒，举起一杯：“行，不抱就不抱，咱们两个碰一杯，总可以吧？”

谢南书端起酒杯，与穆云礼碰了一下：“这没问题，若我们不是阵营对立，我倒是十分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穆云礼又笑，这回笑意里洋溢着知足：“好，就冲你这句话，我愿意告诉你我们的行刺计划。”

“那太好了！”谢南书双眼一亮：“方才的许诺，我也定会做到！”

离开大牢，谢南书直奔穆云峥所在的御书房。

穆云峥刚和几位心腹大臣议事完毕，大臣们有序退出御书房，看到谢南书，全都见了礼。

谢南书也以官礼回之。

等人都散了，谢南书进到御书房内，向穆云峥转述了穆云礼所说的刺杀计划。

穆云峥听完，立即召邓威进来，安排了详细的防御部署。

蒋青在不久前，已经和唐七一起返回了唐门。

蒋青走时说，去去就回。

但穆云峥与谢南书早就做好了他被留在唐门的准备。

邓威领命退下，立即着手，将本就防守极其严密的皇宫，又加强了一倍的人手。

入夜后，谢南书时刻紧绷着，不时竖耳听着屋外的动静。

穆云峥却仍和往常一样，并不在乎。

他硬拉着谢南书陪他手谈两局，来分散谢南书紧张的情绪。

前半夜，一切如常。

穆云峥玩够了，让总管宣召小宫女送水进来洗漱。

八名宫女排成两行，手里端着洗漱用的盆、布巾、皂角粉等，鱼贯入内。

谢南书特意看了一遍这八个宫女，确认都是平时用惯了的，并无生面孔，心里稍安。

二人洗漱完毕，四名宫女端着东西退下，剩余四名宫女进到屏风后，整理床铺。

东枝和袭春分别将屋内各处灯烛熄灭一些，只余床铺附近的几盏。

谢南书只褪了外层棉袍，内里的薄棉锦衣依旧穿着。

穆云峥倒是脱了皇帝常服，只着里衣，躺到了床上。

“南书，你不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穆云峥拍了拍自己身侧床榻，“来，过来躺会儿，困了就睡。”

谢南书一琢磨。

也对，自己这副样子，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敌方，自己已经知晓他们今晚有行动了么？

不能打草惊蛇。

谢南书于是放松了一些，迈步向床榻方向走去。

剩余的四名宫女，正躬身向外走。

她们与谢南书擦肩而过之时，其中一名宫女忽然暴起，一把玄铁短剑，迅如疾风，刺向了谢南书。

谢南书反应极快，立即拧身一躲。

短剑擦着他的腹部，刺破了他的棉衫。

其余三名宫女被惊得连连尖叫，抱着脑袋四处逃窜。

穆云峥冲出床幔，扑向那名行刺宫女，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狠狠捶在宫女肚子上，直接打得她身子一弓，喷出一口鲜血。

谢南书此时已经避到一旁，回身抽出挂在墙壁上的宝剑，直接朝那名宫女刺了过来。

宫女应该是名专业杀手。

她身手灵活又怪异，腰身一扭，竟然挣脱开了穆云峥的钳制，手中短剑直奔穆云峥心口刺来。

谢南书长剑挑了过来，与短剑锋芒相接，“当”的一声。

谢南书的长剑灌注了内力，只这一下，就当那名宫女手中短剑硬生生崩出一个豁口。

宫女一击不成，再来二袭，再次扑向穆云峥。

谢南书与穆云峥配合默契，那宫女根本占不到便宜。

宫女咬牙切齿，面露狰狞。

她从腰间掏出一颗黑色弹丸，猛地向地面一掷。

这弹丸，谢南书见过，正是那慧禅和尚曾经使用过的。

看来，这宫女是那慧禅和尚的同党。

穆云峥和谢南书来不及阻止弹丸落地，只听“嘣”的一声，屋内顿时烟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谢南书大喊出声：“云峥，你不要出声！这个宫女的目标是你不是我，你保护好自己！”

穆云峥果然听话，没有作声。

谢南书听声辨位，寻到那个宫女身旁，提起长剑，出手就是杀招儿。

那名宫女奋力顽抗，与谢南书对招几个回合，终是败下阵来。

此时屋内烟雾散出许多，虽还有残留，但已经可以看到屋内景象。

谢南书放倒那名宫女，转身寻找穆云峥。

这一转身，直接将谢南书三魂七魄全部吓得离体。

谢南书手中长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目光惊恐地望着穆云峥。

穆云峥躺在地上，右手掐着一名宫女的脖子，左手攥着那名宫女的衣襟。

那名宫女虽然已经被掐得昏死过去。

可她手里的匕首，却已经齐根没入穆云峥心窝。

谢南书踉跄着扑向穆云峥，还没奔到穆云峥身边，又一名宫女自桌子底下悄悄钻出。

她趁谢南书魂不守舍之际，捡起地上长剑，一剑自后刺穿谢南书腰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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