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不禁哑然，定定看他片刻。

  她知道，无论他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主意。

  端阳节那场大雨过后，她早就清楚，他会有所改变，不是吗？

  可是……

  “你可以选择另一条道路，陛下不止有太子一个儿子，良臣择主而事，你应该选择一位明主来扶持，可太子他绝对不是明主！”

  姜璃不明白，他本可以与洛珏站在同一阵营，扶持三皇子上位。

  也能达到他想要的高度，获得他想要的权力，不是吗？

  为什么一定要是太子？

  历朝历代，参与党争之人多如牛毛。

  党争，就如同一场可怕的噩梦，又似一场倾尽生命的豪赌。

  赌赢了，便是加官进爵，尽享荣华富贵。

  若是输了……

  她实在不愿看到他落得那样的下场。

  “纯粹的忠臣？”

  洛琤轻笑一声，“即使你我如今不在朝堂，放眼南吴大地，又有哪位真正纯粹的忠臣能够登上高位呢？”

  纯臣，向来是被用来淹没的。

  就像他的父亲，每日小心谨慎，奉圣谕为圭臬，依旧不得陛下器重。

  今日的谈话，注定不会愉快地结束。

  姜璃带着杏萍，先行一步，离开长庆楼。

  刚踏出大门，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世子。”

  她微微躬身行礼。

  萧文渊微笑着点头，若有深意地瞟了她一眼，

  “我看到洛琤的马在外面，他应该在这里吧？”

  姜璃点点头，“在三楼，世子自行去找他吧。”

  简单寒暄几句，姜璃在杏萍的搀扶下登上马车，一路上心神不宁。

  刚刚回到姜府，还没来得及拐过后院的影壁，就听到里面传来姜珂响亮的哭声。

  夹杂着邹氏对她不争气的怒斥声，

  “哭哭哭，就知道哭！如今你父亲都快抛弃咱们娘俩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银两给你买糕饼？”

  想起还给姜璃的那些银两，邹氏就气得心疼肝疼。

  她好不容易攒了那么点银子，被那个死丫头一窝给端了。

  真是越想越来气！

  姜璃微微皱眉，抬脚走进院子。

  邹氏看到她，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心中又开始埋怨起姜闽之来。

  早听她的话，把姜璃许配给二皇子做侧妃多好。

  省得她整日一副当家人的气派，在家中晃来晃去，看着就烦！

  姜璃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邹氏。

  自是看不到邹氏眸中燃起的熊熊怒火。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对姜珂这个妹妹倒是亲近了不少。

  此时此刻，姜珂两条小腿蹬直坐在地上，肉手抹着眼泪，嘤嘤哭个不停。

  她将姜珂从地上扶起来，轻轻拍去她身上的尘土，柔声问道，

  “珂儿，你想吃糕饼了？”

  “嗯...”小女孩仍在低声抽泣，“母亲...不许吃...”

  姜璃淡淡瞥了邹氏一眼，随后转过头，温柔地看着姜珂，

  “你知道母亲为何不许你吃吗？”

  “......不知道。”

  “那是因为啊，珂儿乖巧懂事，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去告状。”

  姜珂的小脸红扑扑的，满脸泪污活像只小花猫，也不哭了，只眨巴着眼睛静静听姐姐说话。

  姜璃掏出帕子，轻轻为她擦拭脸颊，

  “珂儿要记住，以后母亲对你说的话，要牢牢的记在心里，等父亲回来了，就一五一十的告诉父亲，这样母亲就不敢不让你吃糕饼了。”

  邹氏闻言怒火中烧，她像只护崽的母鸡一样，一把将姜珂扯了过来，

  “姜璃，你这是什么意思？奴家教育自己的孩子，何时轮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了？”

  姜璃慢慢地站起身来。

  轻轻抚平裙摆上的褶皱，不紧不慢地说道，

  “她是你的孩子，也是姜家的孩子，我倒是不知，姜家何时已经穷到连一个孩子的糕饼，都买不起了？”

  邹氏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哎呦，我们在凉州那种穷乡僻壤生活，怎么能跟国公府相比呢？自然是要节俭一些的，可没有你们那么奢侈浪费。”

  姜璃微微挑眉，“你一再提起凉州，我倒是对那里越来越好奇了。”

  “好奇什么？”

  姜璃侧眸看她，眼神中带着淡淡的疑惑，

  “平心而论，邹夫人您容貌姣好，年岁又比父亲小上许多，当时父亲穷困潦倒，您为何愿意委身于他，为他生儿育女呢？”

  她可不相信，这其中有什么真爱。

  邹氏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轻笑道，

  “怎么，你这是在怀疑奴家，有意接近你父亲？”

  “这话可是您自己说的。”姜璃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邹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她当初确实是故意接近姜闽之的。

  其实，邹氏本是嫁过人的，只可惜丈夫年纪轻轻便在石场被砸死，她也就成了寡妇。

  她容貌不错，心气又高，一心想要攀个高枝改变命运。

  只可惜生这凉州苦寒之地，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富户。

  加上她向来不是个安稳的，即便是有人来撩拨她，也只是贪图一时之乐，从未想过将她纳入府中。

  那一日，她远远地望见一队兵将驾马进入凉州城。

  为首的男子英俊非凡，长着一双比女子还要好看的桃花眼。

  即便身处漫天黄沙之中，他的长袍也依旧一尘不染，矜贵俊美，仿佛天神下凡。

  这样的人，一瞧便知身处云端之上。

  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晚上又恰好与那守关兵卫幽会。

  一番云雨过后，她想起了白天见到的那个年轻男子。

  “那人啊……”

  兵卫家中妻子颇为彪悍，此刻溜出来偷香摸玉，待会便得赶紧回去才行。

  “他是靖国公，跺一跺脚，南吴朝堂都要跟着颤一颤的大人物！”兵卫手指不停在她柔嫩的肩头上摩擦着。

  邹氏忙不迭追问，“那他来这苦役城做什么？”

  凉州城中，大多是被发配来做苦役的人，因此大家都戏称这里为苦役城。

  “他是来探望杏子胡同中姓姜的那一家人。据说那姜家以前也是有些名气的，只是惹了陛下不高兴，待陛下哪天气消了，姜家说不定还能东山再起。”

  听到这里，邹氏的眼睛一亮，心中暗自盘算起来，她详细地问道，

  “你是说，那姜家还有可能重新起复？”

  兵卫点点头，“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是极有可能的。”

  兵卫又起了心思，想趁着时间还来得及再香两口，不想却被邹氏赶了出去，连衣裳一并扔了出来。

  “以后别来找我了，奴家马上就有别人了。”

  “嘭”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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