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后，姜璃带着杏萍又去了一趟兄长院中。

  近日来，姜承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埋头苦读，为秋闱考试做准备。

  她将那枚玉佩掏出，轻轻搁在桌面上，“兄长，这个还给你。”

  姜承身着一身灰白圆领布衣，正端坐在书案后，聚精会神地举着书本。

  听到声音，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

  “这么快就用完了？”

  他的语气平静如水。

  似乎对她那日悄悄取走玉佩的行为早已了然于心。

  “嗯！”

  她微笑着点头，又想起与薛家的纳征之日马上要到了，随口问道，

  “兄长，纳征之日的聘单，你可写好了？”

  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

  如今兄长正全力以赴地背书，这些琐事本不该来打扰他。

  然而，她从未处理过这些事情，一时有些畏手畏脚。

  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令薛家认为姜家不重视这场婚事。

  “没事，你放心去办，不必过于张扬，也不要落后于人，中规中矩即可。”

  烛光将他的影子映在棂窗上，他手指轻轻捻动，将书翻过一页。

  “嗯，那妹妹就不打扰兄长了。”

  姜璃欠身行个礼，便退出了书房，替兄长将门掩上。

  回院的路上，她在脑海中反复回想。

  别人的纳征礼她也曾参加过，只是从未亲自操办过。

  回到自己院中，姜璃提起笔，试图将记忆中有关纳征的事宜和流程一一记录下来。

  但记忆的碎片即便拼接在一处，也是凌乱不堪，始终无法理出个头绪来。

  杏萍将烛心挑的更明亮一些，瞧出姑娘在烦些什么，轻声提议道，

  “姑娘，咱们夫人平日里办事最严谨，不如明日你回沈府去，请教一下她？”

  姜璃怔了片刻，将手中豪笔重新搁置于笔架上。

  杏萍说的没错，杨氏向来注重体面。

  无论大事小事，都能操办的得心应手。

  区区纳征礼，自是不在话下。

  说起来，自从搬出沈府，她也有段日子没有回去看看了。

  “那你去备一些礼，明日随我一同回沈府一趟。”

  杏萍连忙点头应道：“是，姑娘。”

  尽管如今已经不再姓沈，但提及沈府，姜璃心中仍然有着归属感，依旧会用“回”这个字眼。

  翌日。

  阳光铺满沈府门前的台阶时。

  姜璃自马车上下来。

  再次站在沈府大门前，她恍若隔世，心中感慨万千。

  门房迎上来，见是昔日的三姑娘，赶忙打了个千，未曾禀报便直接放她进去了。

  毕竟满府上下如今都知道，从前的三姑娘，就是以后的国公夫人，沈家的主母。

  谁能不给她几分面子。

  姜璃站在院中梧桐树下稍待了片刻，待奴婢通传过后，芩嬷嬷亲自出来迎她。

  “哎呦，三姑娘，这可真是有些日子没见着您了，这段日子以来，身子可还利爽？”芩嬷嬷笑着恭维道。

  姜璃朝她微微欠身，“劳嬷嬷挂怀，一切都好，母亲可忙着？”

  芩嬷嬷摆摆手，“如今天气热，夫人不怎么爱动弹，三姑娘您快随我来。”

  “多谢嬷嬷。”

  与外面的酷热形成鲜明对比，屋内摆放着几大盆冰块，丝丝凉意不断冒出，让整个房间都格外凉爽。

  姜璃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杨氏招手让她起身，示意丫鬟为她搬了把绣凳来，又转头吩咐芩嬷嬷上了茶水。

  “你此次回来，可是有事？”

  “确实有事，想劳烦母亲指点一二。”

  话一出口，姜璃心中略有忐忑，不知这样称呼是否妥当。

  她已唤了杨氏八年母亲，如今身份虽然转变，可若要改称她为沈夫人，实在是有些难以开口。

  杨氏的神色毫无异样。

  仿佛并不在意她如何称呼自己，只是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姜璃略略心安，随即表明来意。

  杨氏闻言并未拒绝，命芩嬷嬷写了一张清单和各项流程交予她。

  她大概扫了两眼，事无巨细，交代得一清二楚。

  有了这张单子，兄长纳征之事必定能顺利办妥。

  她起身而立，屈膝道，“多谢母亲。”

  “说起来倒怪我，”杨氏轻轻吹去茶边的浮沫，抬眼看她，

  “还没来得及教你这些繁杂琐事，姜家现在没有主母，一切都要靠你支撑，若还有其他不懂的，尽管派人来寻我便是。”

  姜璃心中一暖，俯身行礼道，：“是，女儿明白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沈府，她提出想去看看沈芷嫣，杨氏应允了。

  她刚转过身，杨氏却又叫住了她。

  杨氏凝视她许久，近日杨太傅屡屡施压，想让她的侄女杨丽君嫁入沈府为正妻。

  杨氏已明确告知杨太傅，沈北岐早已决定要娶姜璃为妻。

  可杨太傅却要效仿娥皇女英，让杨丽君做正妻，而姜璃做平妻即可。

  想到这里，杨氏问道，

  “璃儿，我知道你和衡之现在情比金坚，我也做好了迎你入沈家的准备，现在，我有句话想问你。”

  “母亲有话但说无妨。”

  “如果，给你一个平妻的身份，你是否愿意？”

  姜璃闻言愣住了。

  平妻，虽比妾室地位高，但与真正的主母，还是有区别的。

  她微微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知...母亲为何这样问？”

  杨氏轻轻叹了口气，

  “我也不瞒你，你外祖父要求将丽君嫁入沈家，我知道衡之心里有你，但却拗不过父亲。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姜璃低头沉思，她知道这件事情很难抉择。

  一方面，她不想委屈自己。

  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让杨氏为难。

  可是说到底，这件事的选择权不在她身上，而在沈北岐身上。

  如果他答应了，她不答应又能如何？

  “母亲，容我回去考虑一下。”姜璃缓缓说道。

  杨氏点点头，表示理解。

  姜璃离开栖梧阁，心情愈发沉重。

  穿过廊芜，左拐是沈芷嫣的燕语阁，右拐则是沈家祠堂。

  沈北岐的翠柏堂，与祠堂只有一墙之隔。

  她脚步微顿，鬼迷心窍般，调转了方向，朝翠柏堂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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