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矜迅速在脑子里翻了一遍，翻出了前些日子看过的资料。

  这位许长仁老先生是许封斋的弟弟，却也是最不务正业的弟弟。

  虽然坐着总务长的位置，平日里最喜欢的却是吟诗作画，在画坛上颇有名声。

  他和宋国峰关系倒是不错，唯一的疙瘩，就在于他一直想当传绘部的部长，如此一来便是把爱好和差事对上号。

  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把日子混到死，再把这个悠闲的位置，传给他的儿子。

  宋云矜大略得过了一遍，心里就有了主意。

  她笑盈盈道：“先前宋先生说了，三部是一体的，各部的事务，可以由其他两部代为处理，其实是我不相信他的能力。”

  “诶诶？怎么能不信宋先生的能力呢？”许长仁奇怪地问道。

  “宋先生不过是一介商人，这十几年来朝画坛挤了又挤，可惜没半分本事，始终只是被人称为刺绣画手，而且传绘部被他管成那个样子，他要是插手传习部，那不得把传习部搅得一塌糊涂，传习部可是绣苑的根本，要是被他胡乱指挥，弄得声名狼藉，那整个绣苑就完了。”

  宋国峰嗤笑一声：“长仁兄与我相交多年，最是明白我的能力，怎会受你的挑拨。”

  许长仁：“冉小姐，你说得很有道理。”

  宋国峰：“？？？”

  宋云矜接着道：“所以我想再问总务长，三部是各自为政，还是同气连枝，互相帮助？”

  许长仁立马道：“自然是要互相帮助的。”

  宋云矜笑着拍了下手，道：“有总务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宋国峰警惕地问道：“此言何意？”

  “我听闻，总务长在三十几年前，就以一幅《孤竹图》扬名天下，你的画技与日俱增，又经过十多年的苦练，到了如今，已经是画坛声名鹊起的大人物了，就算在沪上这高手林立之处，依旧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

  宋云矜的这一通夸奖，不仅令赵阮红困惑，就连柳筝都露出惊愕之色。

  柳筝记得，自己给宋云矜的资料上，没有写得这么夸张啊！

  而许长仁，更是面带得色：“哪里哪里，不过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罢了。”

  “我还听说，总务长不仅在画坛地位卓绝，在沪上的百姓那里也饱受赞誉，说你心存慈悲，忧国忧民，还经常接济穷人，是一个大善人，都可以同许家主并肩而论了。”

  这一番话连许长仁都吃惊了，但他不认为宋云矜是在胡说，反而仔仔细细把这些年做的面子工程都想了一遍，随后露出欢喜之色，当时做的时候肉痛，但博出这样的名声，能和他大哥相提并论，对他来说也算是一大收获。

  “我想着，要不是因为绣苑的规矩，只能由针神当校长，江雪绣苑如今的校长，就应该是你，而非委委屈屈只能管一个传绘部。”

  这一点，许长仁也觉得如此，他是有点本事的，不过嘴上还是要谦虚谦虚：“那是苏老先生和苏针神定下的规矩，我许家和苏家是世交，为绣苑效力，也不论职位。”

  宋云矜不失时机地开口：“最重要的，是要把绣苑的名声都传承下去，把绣苑一直做下去，连着做几百年。”

  “没错！”许长仁深表认同，反正绣苑已经是许家的了，经营得越久，他的儿子孙子都能有着落。

  “那你为秀苑出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正是！”

  “所以绣苑招生的事情，就只有你这位德高望重的大人物可以完成了。”宋云矜立刻转身，把一叠传单放到许长仁的手中。

  许长仁下意识接住，然后对着传单一阵发愣：“哈？”

  “总务长你德高望重，名气又大，还是许家的大人物，只要你一出面，百姓们必然能放下心中的顾虑，一呼百应。”宋云矜笑容比蜜糖还甜，看得许长仁晕乎乎的。

  但是心里还在挣扎：“这可不行，来绣苑学习的学生，是不用花钱的。”

  所以虽然绣苑招不到人，他也没有多紧张。

  多一个人，总务部就多一份支出，那可怎么经营？

  宋云矜看到许长仁的犹豫，自然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立刻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挡在宋国峰的中间，递给许长仁，同时悄悄凑到许长仁的耳边，低声道：“总务长，你还记得唐家是怎么做的么？”

  许长仁立刻会过意，她说的是唐家给绣娘们定的契约，这可是唐家的最重要的收入，他飞快翻开文件，顿时眼睛一亮。

  宋国峰刚刚伸长脑袋想听听二人说了什么，就听到许长仁把桌子一拍：“招生这件事，许某我义不容辞！”

  宋国峰本能伸手，想拿过许长仁手中的文件看看，谁知道宋云矜速度更快，不动声色将之抽走。

  他悻悻地瞪了宋云矜一眼，却无可奈何。

  如此，就是把招生的事情交给许长仁了。

  许长仁出门之后，脸上还带着笑容，看得宋国峰心里十分困惑，忍不住凑过去问道：“长仁兄，那个贱人给你看的是什么？你可不要上当啊！”

  “我会是那么蠢吗？”许长仁的脸色顿时一沉，不悦道，“国峰啊，有时候要把心胸放宽一些。”

  宋国峰擦了擦汗，点了点头、

  “还有，我们都是画师，是有学问的，怎么能开口闭口贱人呢？”

  “是是是！”宋国峰应付地点了点头，追问道，“那冉小姐的文件上到底写的是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许长仁说完，大步往前，甩开了宋国峰。

  方才宋云矜给他看了文件，还嘱咐了一声，这个是传习部和总务部之间的利益，和传绘部无关，宋国峰要是知道了，只怕会想尽办法阻止，所以得先把这件事坐实了再告诉他。

  许长仁认为，十分有道理。

  宋国峰应付了半天，也没探出一点口风，顿时气得脸色发青。

  紧跟其后的赵阮红见他身体发抖，立刻上前安抚道：“这许长仁是个开嘴的茶壶，什么都往外倒，找个机会从他身边人探一探口风，再不济，就多塞点银子。”

  宋国峰一听，脸上的怒意才逐渐消退，拉着赵阮红的手感叹道：“还是红儿你聪明。”

  赵阮红垂首轻轻笑了一下，随即听到宋国峰用怀疑的口吻道：“红儿，你……你什么时候学过功夫？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赵阮红的脸色骤然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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