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何振华吹胡子瞪眼的暴脾气，高焱也不是吃素的：

  “那既然如此，我就不占用二位大佬的宝贵时间了，咱买卖不成仁义在，山高海阔，江湖再见。”

  拿捏何振华高焱还是挺有经验，像是他这种非常有主见的儿子上辈子也没少给老爹出难题。

  偏偏何振华是个你求我那我看你不起、你不鸟我哎嘿我倒觉得你小子真有骨气，我高看你一眼。

  带兵打仗冲锋陷阵的人嘛，自然喜欢难啃的硬骨头。

  高焱说完捏起茶几上的紫砂茶碗将茶水一仰而尽，客走茶杯要见底，这是最起码的礼仪。

  “焱哥、焱哥先别走，咱有话好商量呀！”何东阳急了，到嘴的烧鹅让它就这么飞了，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豆，您表个态，留一留焱哥嘛，厂里的砖又不是不能让利，职工安置费从厂里抵扣的砖款都是八折优惠，我跟焱哥可是要给现金、现金呐！”

  “虽然不是这次给，但我相信焱哥的本领，下次的超级大单一定很快就能到手，您二位还怕我们不给钱？”

  “再说了，我这次要是拿下这笔大单，不赚十万也赚八万！”

  “老豆，我就想靠自己一次，赚了钱一定把那些欠债窟窿给堵上。”

  何东阳对着老爹叭叭叭，谁知高焱已经扭头走了。

  胡联升抬了抬圆润的下巴指门口：“阳仔，你大哥这气性不小呦，走鸟~”

  众所周知，鄂了赣饭真湘三个省份的不少老表“ne”跟“le”的发音分不清。

  水流、水牛；尿尿、廖廖；纳竹，蜡烛。

  你让这些老表对比着读一读这些词语就知道区别了，关键他们还听不出有什么区别，并且完美念反发音。

  口音有一丢丢可爱~

  ……

  何东阳回头一看：“咦？我焱哥呢？焱哥！焱哥等等我……”

  逆子一心爱钱的样子居然没让何振华发飙，胡联升看了看老搭档冷静思考的模样，大概猜到了：

  “你这是故意熬鹰呢？”

  这话一语双关，既是问何振华是不是在考验高焱，又是在问是不是考验何东阳。

  “倒也不是故意拒绝高焱，那不是话赶话赶到那个地方了嘛。”何振华长长一声喟叹：

  “这小子要是再说几句软话，指不定我就答应他了，你看现在这给闹的，诚心让我下不来台，我这老脸不值钱嘛？”

  “未必呦~”胡联升夹着烟摇摇头，哼哧一笑：“就你这牛脾气能做到别人求一求就心软？他越这样你越喜欢是不是？”

  何振华不自觉嘿嘿嘿笑着摸了摸脑袋：“那倒是，能入我眼的人必须得有那么一股劲，战场无处不在，有脑子有胆识有魄力的好苗子，我喜欢！”

  “那不就对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那点尿性，话说回来高焱这小子可不光是你说的这种后生，他还是个拿捏人心的高手。”

  “何以见得？”何振华有些疑惑。

  “你听我给你分析——”胡联升伸出手开始拨弄那几根圆嘟嘟胖乎乎的手指头：

  “其一，他今天来找我们并不是诚心拿货，不然不是这个态度。”

  “其二，他已经把阳仔驯服得服服帖帖，跟我们跳脚起冲突的一直是阳仔，他就躲在背后安静观察伺机而动，毕竟我们就算打骂阳仔也不会真的翻脸，换他跟我们起冲突那可就没得以后的合作了。”

  “其三，他手里明明有钱却非得赊销，也许他说的原因是一个，但深层次原因一定不是这样，这小子城府够深。”

  “其四，我们一拒绝他就扭头走了，看似很懂礼貌其实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我们不给他拿货，你信不信扭头出去他就从职工手里炒货？指不定还会去别的小厂子搞定制款呢！”

  何振华恍然大悟：“对呀！原来这小子留了后手，这种很普通的货哪个厂里没有哦。”

  受限于瓷砖产品的特性，这个年代的瓷砖厂几乎生产着大同小异的产品。

  比如彩釉砖，A厂能生产几何图案的，B厂就能给你模仿出一模一样的。

  除非到了产业革命的时间点，大规格瓷砖问世后才算是拉开了大厂与小厂的距离。

  小规格彩釉砖的砖坯压机一般是1500吨，大规格瓷砖的压机则是万吨级往上，小压机注定了无法完成大规格瓷砖的生产。

  同样道理，烧制窑炉先进与否，也直接决定了瓷砖产品的价格，甚至给模仿大厂的小厂划下了鸿沟。

  简单来说，没有金刚钻真的揽不了瓷器活。

  胡联升将烟头摁灭在象牙白的陶瓷烟灰缸里，嘴巴鼻子一起喷着烟雾说道：

  “那小子留的何止是后手？在我们这里赊账都要求八折，等他去到职工那里……哼，瞧好了吧！”

  ……

  何东阳这边快步追上高焱后，火急火燎解释：

  “大哥！大哥我喊您大哥好不好？您别跟我老豆一般见识，他那人有时候死治司马懿，脑子特别一根筋。”

  “不是之前跟你解释过？我老豆从部队上转业到厂里，做人做事习惯了纪律严明，但他这人心肠不坏更没有针对你的意思，莫生他的气好不好？”

  “他就是多年来严厉抓厂里的产品生产，才会变得斤斤计较，不严厉要求职工那产品质量出问题岂不是完蛋了？但凡他懂销售早就调去销售科了。”

  “焱哥焱哥，你走慢点听我说，就算绕开老豆我也能调货出来，咱俩合作可一定要算数呀！”

  “当然算数。”高焱并不计划为难何东阳，因为没啥意思：“货，我还继续从厂里拿……”

  “哎——这就对了嘛！”何东阳激动得一蹦三尺高，一把揽住高焱的肩膀吹彩虹屁：

  “我就知道焱哥最仗义，改天我们去关老爷跟前拜把子，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何？”

  高焱无语了一瞬，回怼：“你死别拉我垫背。”

  何东阳也不生气，嘻嘻哈哈搂着高焱不肯撒手，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万事不留心头，不以计较得罪别人、不以矫情为难自己。

  “焱哥，那你说的还从厂里拿货该怎么拿？”

  高焱指了指厂门口的职工，回道：“呐，放眼望去全是货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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