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焱翻看了一遍合同，简直有些目瞪口呆，妈耶，整整两百条甲乙方约定条款啊！

  “程叔，我就租个房不至于吧？”

  这年头的租房客一般不会签合同，基本都是口头约定一下，彼此靠着人品遵守约定。

  程叔公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还是努力回道：“靓仔，合同里明明白白约定的内容大家都遵守才能合作愉快嘛，白纸黑字在法律上生效的东西才叫长治久安。”

  啧，不愧是文化人，讲话就是有水平。

  高焱指着合同上的一些条款，问：

  “这条，租户不允许上二楼三楼我能理解。”

  “这一页这些条款，租户不能轻易更改房间布局、不能随意装修房间、不能损坏墙壁与地板、不能搬走屋内家具等等，我都能理解。”

  “那这些条款呢？租户不可觊觎房东的财产，禁止色诱房东败坏房东名声……”

  “哎！哎哎——”程叔公老脸一红，急忙阻止道：“这些条款你看到就行了，何必这么大声念出来哩？”

  高焱一时间被他整无语了，既然不能念那总能指给他看吧？

  于是乎，程叔公看着高焱指的那几条合同内容，无奈叹气：

  “靓仔，你得明白一个道理，约定在合同上的匪夷所思的条款，肯定有它存在的必要。”

  “莳英巷家家户户不是包租婆就是包租公，外来租客又鱼龙混杂，难免会出一些男盗女娼之徒。”

  “有些女人带着孩子来这里租房借读，老公又远在他乡，寂寞久了她就跟包租公搞到一起喽。”

  “还有一些女的，哪怕老公也在这座城市打工，她都能在眼皮子底下跟包租公搞到一起。”

  “我是个正经人啦，人品超正超正的那种，肯定不会干出这种有损斯文有伤风化的烂事。”

  “这些条款都是用来保护我的财产与晚节的，不然被人设计了‘仙人跳’，我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高焱默默点头表示理解了，原来人家是有很重的道德包袱。

  他转念再深入想了想，便明白程叔公乃是为人师表一辈子的正人君子，在这些方面洁身自爱倒也说得过去。

  “程叔，您这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高尚品德着实令人钦佩，我理解您。”

  高焱倒也不是说恭维话，而是真正知行合一的人确实令人钦佩。

  他自己带着一群老弱妇孺，巴不得房东是个品德高尚的人呢，程叔公这种丁是丁卯是卯的性格他喜欢。

  这对闺女们的健康成长是非常有利的，也对老娘白秀禾有利。

  租房就是这样，房东怕遇上品行不端的无赖房客，房客也怕房东不是好东西。

  想明白这一点，高焱便从人家手中接过钢笔，板板正正在租赁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仔细想来，这房子能被自己租到也算是有缘，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别的租户不搭理他自有程叔公在这里等着，也挺好呢~

  ……

  高焱签完合同付完押金与房租，便带着闺女与老娘抓紧入住。

  小家伙们激动得在屋里跑来跑去，看哪里都觉得新鲜好玩，嚷嚷着：“爸爸，这个大房子好漂酿哇，小六喜欢。”

  四姑娘五闺女也跟着附和，一再表示好漂亮像是电视剧里的大别墅。

  屋内虽然家具少但胜在硬装过关，地面铺贴的都是600X600㎜仿古砖，墙壁也是粉刷得白白净净，整间房亮堂又宽敞。

  孩子们迫不及待打开了电视机，拍着手又笑又跳：“大彩电、是大彩电呀！爸爸、爸爸，咱家也有电视机了哈哈哈~”

  程叔公非常自持地不进来，就站在门外隔着透明的塑料珠帘笑脸慈爱，眼里的情绪很是缥缈。

  高焱见他这副模样禁不住问：“想起您家孩子小时候了？”

  “是呀！”程叔公想也不想就顺着他的意思回答：“想起我家闺女小时候了，两个丫头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也都远渡重洋……”

  余下的话被他及时刹车止住了，转而岔开话题：“生活用品你可以去阿泰超市买，他这人很厚道的童叟无欺，街坊四邻都喜欢在他那里买东西。”

  说完，程叔公转身离开，嘴里嚷嚷：“哎呀，我前面的店子还开着呢，坏了坏了，我那只烧鹅要烤焦了……”

  高焱看着他消失在拐角的背影，禁不住心里犯嘀咕：

  【注重名声的退休老教师，两个女儿都在国外，自己有退休金还有一家生意不错的烧鹅店，莫非他出租房子并不是为了赚钱？】

  这个疑惑很快就在高焱这里解开了。

  他带着高二梨去巷子口阿泰小卖部置办锅碗瓢盆床单被褥时，听到货架后两个女人在议论：

  “阿莲，下午去你家打听租房的外来户，我看他拖家带口租了程叔公的房子。”

  “啊？真的嘛？”

  “千真万确，我亲眼睇到的还能有假。”

  “我不想租给那个外来户，主要是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一群孩子不太好弄，我那间屋虽然也是套房，但我只想租给陪读的妈妈。”

  “你这想法是对的，你老公常年跑船不在家，招租最好还是不招男人，以免坏了你的名声。”

  “是呀是呀，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钱嘛，当然是拣顺顺利利的赚，有麻烦的钱我宁愿不赚，程叔公应该也是为了名声才招他们一家。”

  “要我说，程叔公就是一个人住闷得慌，不然也不会招他们一家，他又不缺钱花。”

  高焱听到这里止不住在心间冒出一个问号：【程叔公一个人住？这不是他老婆祖传的小洋房吗？】

  但听那二位妇女又议论道：

  “你说的有道理，程叔公应该是一个人住嫌太冷清，才会招租他们一大家子热闹嘛。”

  “要我说呀，那一家子也是冤大头，不打听一下就上了人家的当。”

  “可不是？花一样的冤枉钱，却租到死过人的房子，简直是晦气！”

  “那男人拖家带口好几个小孩子也不说避讳一下，我睇那个最小的不过一岁……”

  “死八婆！又在这里背着人乱讲闲话！”冷不丁，小卖部的老板阿泰走了过来，冲着她们大发雷霆：

  “程叔公那么好的人你们竟然这样背刺他，小时候大家可都是他的学生，包括你们生的崽也当过他的学生，良心都被狗吃了？不买东西就给我滚！”

  两个女人也不甘示弱地嚷嚷起来，声音很是尖利：“死阿泰，要你多管闲事！小时候就你被他打的最多，现在你又在这里维护他做咩？他又没把你教到考上大学！”

  骂归骂，她们依然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柜台上，要求阿泰快点给她们结账。

  结完账，她们是被阿泰追着背影骂出去的。

  待到阿泰再回过头看高焱，竟是不自然地摸了摸齐肩秀发，说道：

  “喂，警告你有点分辨能力啊，别听那俩死八婆胡说八道，程叔公人很好品行很正的。”

  高焱这才抱着一大堆东西带着二闺女来到收银柜台，开门见山不遮掩地问：“那她们说的死过人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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