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耀阳烈，神祭明星现。何蛮承帝命，破域作人杰？”

  在这座圣城的底部，一座座祭坛似漫天星辰悬浮在地心之中。每座祭坛之间，又有熔火神链相勾连，仿佛一条条长龙，衔着宝珠。

  魔气在地心的无底深渊之中升腾而起，好似有一尊强大到绝巅的魔物在深渊之中苏醒，那些近乎实质的魔气便是祂的触手！

  然而这些触手甫一触碰到长龙锁链，便有璀璨到极致的火焰猛地爆发，将其烧成一团团灰气。

  火焰残苗如一连串的陨星坠落到深渊之中，渊底便响起那尊魔物愤怒的咆哮：“该死的百锻洪畴，待得本座破开封印，定要杀向中土炉州，将百锻世家屠尽！”

  是魔族的语言，在场无一人能听懂。

  黄衣大祭司塞珈与红衣大主教一同恭敬的跪伏在主祭坛的边缘，祭坛的中央，有一尊瘦老的蛮影盘膝而坐。蛮人头上那花白的头发披散在地上，好似白毯将老蛮裹住，只留出半边嘴唇和一粒半开的眼珠。

  魔气涌起时，这尊沉睡至死的蛮人那粒半开的眼珠猛地睁大，灰白扫尽，有类似得赏的喜悦浮现。塞珈毫不怀疑，若是此刻没有活人在祭坛之内，这位曾经的部落大族长必定会转坐为跪，感激涕零！

  瘦老蛮人张嘴一吸，那些被龙链火焰所煅烧过魔气，便化为无形的气流钻进他的体内。

  老蛮脸上露出极其受用的神情，蜡黄如死尸的面部肌肤恢复少许血色，就连那满头的白毯，似乎也这一吸之间长出了许多新的黑色的发根。

  “乖侄女，是不是有些意外？”

  瘦老蛮人那具苍老的几乎躺进阴间的躯体终于恢复些许阳气，目光落在黄衣塞珈身上。

  “不用惊慌。当年你蛮爹也是以此中魔祖仙雾为引，大大扩增寿元，才有那么一丝机会远渡重洋，往中土而去。”

  “启禀先大族长，小司有要事要向您禀报！”

  塞珈还未接话，红衣大主教便往前再跪了一步，语态十分急迫。甚至没有管先大族长不喜的眼神，再次张口，“小司见过一人，他竟能操纵蛮神魔气，凝成魔影！”

  “哦？”

  先大族长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仿如蛰蛇苏醒。

  “你且将此子的影像呈上来，若是真如你所言，那么本族长定计你大功一件。此届蛮神祭之后，为你在此地添置一口魔棺也未尝不可。”

  红衣大主教如蒙圣恩，恭敬的再往前跪几步，将怀中珍藏的留影玉呈给先大族长。

  “昨夜小司曾在润神殿接待此子，这是昨夜润神殿自带的纪录影像。因事出突然，小司并未随身携带留影玉，只能将此视角的影像呈上，望先大族长见谅。”

  留影玉在先大族长的眼波之中似幻灯片一样闪过，最终定格在了天魔影威吓群臣那一秒。

  望着留影玉之中的魔祖影子，先大族长那双苍老的眼珠几乎要弯成月牙。

  “霜儿怎会在此子的身后，他们俩早就认识？”

  “启禀蛮伯父，此事容珈儿与您详述。”

  黄衣大祭司恭谨的跪在地上，向蛮伯父一一禀告。

  光阴好似流水一样在这方地底空间一晃而过。经由塞珈的口述，塞天下终于清楚的了解了事中原委。

  “哼！”

  听得塞珈详叙之后，瘦老蛮人冷哼一声，道，“霜儿既是我塞天下的孙儿，又是我塞部大圣女，如何会做出如此违先背祖之事？我看必定是那宫无名以魔祖相诱，她才会这般失格！”

  “你且去将她唤来，由本族长出面，必将其引回正途。”

  “蛮伯父有命，侄儿自当遵从。”

  “只是霜儿既然已经与宫无名达成一致，并且取得了他的信任。我们何不将计就计，让霜儿继续待在此子的身边，以作我们的内应。待得必要之时，再施以致命一击！”

  “到那时，宫无名便是在劫难逃！”

  “吾侄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只是霜儿的性情刚烈，岂肯委身行此阴谋诡计？”

  塞珈欲再进言，却听塞天下又道，“更何况，今日我既已苏醒，那么这煌煌圣城之中，还有什么人能够脱离本族长的掌控？”

  “以大族长之威势，圣城之中断不可能有人可以阻挡！”

  红衣主教闻生麻再拜，道，“可是无霜祭司以蛮族大圣女之姿，困于此子之手，确实有失体面。大族长为子女计，令其在蛮神祭上手刃敌手，一报此仇，方能化解她心中的怨愤。”

  血色祭坛上一时陷入沉默。

  先大族长塞天下经过仔细的斟酌之后，似乎终于同意了红衣主教的想法。

  “闻生，你且代本族长去与霜儿说明此事。万年神祭，关乎整个蛮族的运势未来。吾儿正领兵征战于外，这圣城内部，绝不可出现任何差错！”

  红衣大主教领命而去。

  “也不知先前本族长以手谕命令我的两位孙儿放弃争夺蛮神祭的龙首之位，转而全力助你，是对是错？”

  中央祭台上，瘦老蛮人轻飘飘的话语却有万象之重，横压在塞珈的心头。

  塞珈不敢怠慢，急忙组织语言，回应道，“蛮伯父请放心，若得两位贤侄暗中相助，小侄必能战胜宫无名，夺下此届蛮神祭的龙首。蛮祖升神环上，小侄定能超越蛮爹，扛过第七十环的神泽洗礼，获得完整的《蛮绝天下》！”

  “蛮祖升神环……”

  似乎是塞珈的话打动了蛮王塞天下，他陷入沉湎的回忆之中。

  “当年与你蛮爹并肩走向蛮神环，联手征战历代蛮神神子，六十环之下，无一蛮是我俩的一合之敌。如今物是人非，也不知何时能与你蛮爹再相见。”

  “更不知他有没有到达他梦寐以求的中土……”

  塞天下从回忆之中醒来，眼神又变得深谋狡诈。

  “按照蛮神祭的规矩，凡蛮族人达至六十环之上者，可挑选一位合作者共同征战古之神子。霜儿既然不能做你明面上的助手，那你也该再择一蛮相扶。”

  “素马圣骑士长的长子素马图性格沉稳，心思细腻，修为更是超越其父，达至天阳化归境。有他相助，相信六十环之后的古代神子亦不是我的对手。”

  对于这一场政治交换，塞珈相信她做出的选择一定能符合伯父的心意。

  “素马一门于圣兰州城经营了上万年，门下信徒无数，雄才辈出，确实是不二选择。”

  蛮王塞天下果然对塞珈的眼光表示认同。又道，“宫无名此子竟敢孤身一人前来圣城，且无所顾忌的拔除赫连世家，难道他就没有什么倚仗？”

  “倚仗，他自然是有的。”

  塞珈酌言回道，“但我相信赫连一门作为宿部的信徒忠心服侍于华阳酋长棺前，且在宿部遭逢大难之后，仍能扶摇直上成为与素马大骑士长并肩的人物，其背后也必定不简单。”

  “蛮伯父何须担心，相信现在侥幸存活的赫连族人，必定已经用秘法沟通过了华阳酋长。至于宫无名背后的势力该如何处置，相信华阳酋长自有决断。”

  塞珈的目光落向离此中心祭坛不远处的另一座祭坛上。

  那座祭坛的制式陈设，与中央祭坛一模一样，只是规模略小。

  一圈圈的繁杂铭文中央，横列着一座血棺。血棺好似一个大型的温室培养舱，将四周铭文所攫取的矿脉灵能，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舱中。

  “看来此子背后的势力不小，竟须你宿叔出手。”

  塞天下哂笑，根本未将宫无名放在心上。

  “魔仙楼确实不容小视。”

  “据探子来报，魔仙楼有征服宫、寒二部之能，又有伐战尊主大修之力。宿蛮叔出手，恐怕也只能暂时阻拦住魔仙楼。要想将其全灭，非得蛮伯伯您亲自出手不可！”

  塞珈的语态极为谨慎。

  “贤侄大可放心，明日蛮神祭，本族长必定亲自到场。届时若是事态不虞，我自会出手。”

  蛮王塞天下有成竹在胸，自信以其修为境界，明日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嗤！”

  冷笑从铁链下方传出，却立刻消散在虚无，没有人能听见一个字。

  深渊之中，无尽魔气包裹之内，明明就有一尊浑身火焰的强大生灵。祂以强横无匹的龙炎轮破开魔气，直接与深渊之底的魔物对视。

  当那句大言不惭的话从塞天下口中说出，火焰生灵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他将龙炎轮收回红袍大袖之内，身形越过无数重的封绝禁制，向地底空间的上空浮去。

  地底极为广阔的黑暗空间，转瞬便尽收于火焰生灵的黄金瞳孔之中。

  龙九圣君独有的嗓音在此方时空之外响起：“一群以寄生苟活的小虫子，也敢密谋算计我家少主青鳞龙！”

  “这炉州圣贤以血肉之躯为代价，方把魔皇骨钺的颅骨封印在此处。尔等贪图此地灵气，又妄图以魔气延年，实在是可笑至极。”

  “本圣观那骨钺头颅，分明已产生灵智，不日将破封而出。你们这群蝼蚁短视至此，也活该沦为骨钺的口食。且让本圣禁绝此地的阵法，隔绝尔等的灵气供养，看尔等如何苟活。”

  “一群贪生怕死之辈，不去给我家少族长增加一点阻碍，少族长他如何名正言顺的取得蛮神留下的机缘！”

  龙炎轮再度出现在巨掌中，圣君龙九大袖一挥，当年百锻洪畴留下的生死大阵便再度开始旋转。

  恐怖的八阶绝顶大阵将所有的灵气抽离，又用于巩固对骨钺的封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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