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留山是个读书的苗子，当年谢家两老为了不把那养女送回狼窝，付出去15两银子。

  那本是谢留山近2年的束修，可最终却用去给养女“赎身”。

  见爹娘为个没血缘的人枉顾自己前程，他狠心舍了学业去镇上跟人学记账，最后还给东家做了上门女婿。

  这事把谢家爹娘气了个半死，更是要与他断亲。

  不过兄弟三人感情好，家中父母的决定他们不敢去置喙，可兄弟间的情分是半点没淡下去。

  这些年作为三弟的谢留山虽在镇上的岳父家伏低做小，兢兢业业的做着上门女婿。

  但他还是偷偷给家里弄了不少好处，算起来也是个补贴“娘家兄弟”的“偷家贼”了。

  “小妹走了，那边的人不知会不会过来！”

  毕竟是自个儿看着长大的，谢留地心里对这个小妹感情还是很深的。

  “来啥来？都断亲了，这些年也不见得人上门瞧瞧我弟妹。来了我也会大扫帚给打出去！”

  谢留地的媳妇谢朱氏拿着一叠黄纸出来时，听到兄弟俩的话忍不住接了句。

  “去去去，你个娘们知道啥的。”

  “哥，嫂子说得对，要是他们来我还得出酒水钱。再说我儿女也只认你这个大舅！”

  谢鸣掰着手指讷讷的说

  闻言，谢留地也不说话了，走到一边帮着在家的侄子搬挪正屋的桌子板凳。

  乡下人家就几间茅舍一个院子，孝布扯上、香蜡摆上，很快灵堂就布置好了。

  孝子贤孙往那一跪，该哭的该嚎的就都可以上了。

  此时，在院子里就着月光折起黄纸的谢朱氏不时的转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小叔子。

  弟妹和他的感情有多深她拿不准，但说句相依为命也不为过了。

  可从他们大房来了后，这个小叔子冷淡得让她心里发慌。

  诸事不碰、不问、不悲……

  这是伤心狠了，还是全然没个想法？

  “鸡冠啊！你这是要想开点啊……”

  她不知道怎么问但劝慰肯定就是对的。

  “嫂子，你说谢家这辈子不欠她什么吧！”

  “欠？是她欠咱老谢家吧！3岁进门后抱在手上到6岁，我和你哥怀上大里前，攒点私房大半都进了她的嘴。之后他爹娘闹上门，贴了15两出去又把你给搭进去，最后那三弟还……哎！”

  谢朱氏说着说着就一点都不悲伤了，去她奶儿的嘴！苦命的弟媳？她那弟媳怎么苦命咯！

  要说苦命还是她苦命点吧！

  弟媳从小有公婆疼宠着，兄弟爱护，嫁人后生了3子2女。身前身后都不用她操啥心！这算什么命苦？

  而她呢？

  嫁人前在娘家就是半头黄牛，嫁人后伺候公婆，如今有了4子，可没个女儿啊。

  要知道过世后身上的衣物和“五七”还得闺女做。她捧着儿媳们也是怕今后这些事儿人家不尽心，自己那路上走得不安心。

  想到这，谢朱氏眼泪就开始“啪嗒啪嗒”掉起来，这下可不是哭可怜的弟妹而是哭她自个儿的命了。

  “嫂子，我们不欠她啥，可那女人却没这个家！”

  谢鸣说完这句话就像泄了气般垂下脑袋。

  “咋了？”

  谢朱氏闻言就知道这事有说法一抹眼泪好奇的盯着谢鸣。

  “刚才人不行时，我问她有什么要交代的，她说没！”

  “没？咋滴没？这家里啥的她都没交代？”

  谢朱氏手上的动作都停住了，她是知道二弟家是弟媳妇管的家。

  家里3个儿子忙完地头的活计，他们的三叔都会给几人找活计。

  2个女儿托她们三叔的福早早就学了绣花，8、9岁开始就给镇上的绣坊做帕子、荷包。

  她家里这些年给4个儿子都娶上了媳妇、盖了屋，还能攒下快三、四十两的银子。

  小叔家大事也只办了一件，那么手上银子绝对不会少于百两。这会咋地听着那么不对劲儿。

  “没，我问她银子还剩多少？她没说，我以为她难受说不出口，没想她愣是瞪着我快半个时辰才咽气！”

  “这这这……”

  谢朱氏也惊呆了，半个时辰就是用手指也可以指千百个地儿了。

  不想交代就是没咯，这会儿她倒是想通了谢鸣为啥会如此冷淡了。

  小叔家还有4个孩子没成亲，这要是没了这笔钱，简直不敢想接下去怎么操办几个孩子的婚事。

  “这些年除了老大娶了婆娘，后面还有2个娃儿要说媳妇了。大丫、二丫也要说婆家了，她怎么不给几个孩子想想！”

  “老二啊！你别急，说不定银子还在屋里，这样吧！等明个儿天亮了，我们一道儿好好找找！”

  谢朱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快亥时了，嫂子等会儿和大哥早点儿回去！”

  谢鸣没接话茬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晃晃悠悠的往屋里走去。

  谢朱氏同情的看着他，心想若是那弟媳不知好歹的对不起谢家，那不管小叔子做啥决定她都得把家里老头给压服了。

  没错！谢鸣把那些话跟大嫂说就是不想跟他亲大哥争论。

  谢留地什么都好就是粑耳朵，别看他敢在外边对谢朱氏吆五喝六的，其实怕媳妇怕的要死。

  大嫂明理也知轻重，谢鸣当然乐意把事情托付给她。

  谢鸣家在村里的人缘还是不错的，第二日就有不少村里人来吊唁。

  来人拿个一刀纸或几根白烛就算是个人情了，负责记账的是连夜赶来的谢留山。

  尽管他对小妹没啥好感，但毕竟是二哥家的事，他还是火速带着媳妇许铜铃和孩子回来了。

  此时坐在四方桌前的谢留山，也时不时把眼神落到坐旁边的谢鸣身上。

  谢鸣喜不喜欢小妹别人不知道，他可最清楚了！

  要说自己是最不喜欢小妹的人，那排他后面的就是二哥。

  可如今看谢鸣失魂落魄的样子，谢留山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了。

  看不懂哪止他一人，村里人也有人看不懂的。

  但年长的人就不一样了，那些人赶紧叫了谢鸣相熟的老兄弟坐那边去宽慰。

  生怕他没了生气就这么萎靡下去，一走了之。

  谢朱氏瞪了一眼灵堂里躺着的人，又把自家老头拉到旁边：“昨个事情怎说？”

  “能咋滴说，那银钱到底在不在家里还说不定。”

  “你就偏袒着吧！二弟要是没找着，你可别给我犯糊涂！”

  其实两人昨晚就有了猜测，家里孩子没花着、夫妻俩没花着，那弟媳又没个相好的，那钱八成是送去给娘家人了。

  “这事真不好弄啊，事情做绝了几个孩子以后怕是艰难哩。”

  谢留地担心弟弟火大把女人给休了，孩子要是有个被休弃的娘，后面的婚嫁会难上加难。

  “爹娘真真是养了头白眼儿狼，看把二弟给难的，才一天就比你老了几岁不止。”

  “你让大丫、二丫多看着他们爹，哎！”

  谢留地也不知怎的是好，背着手往自己家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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