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师和服装师给言辰换装打扮折腾这么一阵，都没有听到他说过一句话。

  脸上也一直面无表情，就似乎是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人偶一样。

  只是在看到季若愚进来的瞬间，听到她这句话，言辰脸上马上就勾勒出笑容的弧度来。

  “怎么样？我好看吧？”

  他说着，还如同献宝的孩子一样，转了一圈给季若愚看。

  化妆师和服装师两人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吃惊，这才意识到言辰似乎一路就对这个编辑态度非常好。

  的确很好看，季若愚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言辰脸上的笑容。

  只觉得仿佛心情也跟着他的笑容变得好了不少。

  设备都设置好了之后，就可以开始准备拍摄，岳麓对言辰的要求不多，尤其是表情。

  那样冷着一张脸的表情，刚好符合了角色在游戏背景故事里头所需的冷漠。

  言辰甚至不用刻意去摆，一看着岳麓的时候，就已经自然而然的是那么一张冷脸。

  就连岳麓从镜头里对着言辰的时候，看着镜头里言辰的眼神，都只觉得……背心凉飕飕的。

  “这家伙怎么看着我的时候老有一股杀伐之意……”

  岳麓这样嘀咕了一声。

  而这一次他手中拿着的那根翡翠的玉箫，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来。

  不知道是谁做的道具，那翠绿的玉箫里头竟是一柄剑，他轻轻将剑身从剑鞘里头拔出来。

  岳麓的快门猛按，只觉得每一个镜头的画面感都非常不错。

  直到要求的最后一个镜头，这是言辰拍第一期棚内定妆照和这一次外景照以来的第一个需要有表情的照片。

  岳麓的要求很简单，让他笑。

  他那么一双好看的笑眼，总要有一张两张笑颜的照片。

  只是无论言辰怎么看着镜头，岳麓怎么要求，他看着举着相机的岳麓，是半分都笑不起来。

  所以岳麓只能慢慢诱导。

  “这样吧，你只要能笑起来，不用看镜头，随便你看哪里，你就笑一个吧，求你了，笑了就可以收工了。”

  而季若愚此时就坐在旁边不远处的石凳上，先前还一直看着言辰拍摄的细节。

  只是看久了也觉得有些乏了，所以正在发呆，手指上拿着一枚银杏叶子。

  叶子在她指尖搓捻着，蝶翼一样的树叶不停地转动着。

  言辰也无意为难岳麓，他也想早点拍完收工的，只是看着一个男人，他的确笑不出来。

  目光一转，就落到了坐在那里发呆的季若愚身上，看着她的侧脸，和心不在焉转着手中叶子的样子。

  唇角有了细微的动作，眼睛也已经微微地有了弧度，弯了起来，眼中映着季若愚的身影。

  而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比撕裂乌云的艳阳还要灿烂。

  岳麓眼睛一亮，“就是这个笑！”

  快门迅速按动着，只听得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断响着，言辰的表情仿佛就定格在那一刻。

  季若愚终于注意到言辰的目光朝着他看过去，捕捉到他脸上笑容的时候。

  季若愚的表情有片刻的滞涩，然后终于回了他一个笑容。

  季若愚，你会下地狱的，他是那么好的人，你这么对待他，欺骗他，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她在心里头这么想着，只觉得仿佛心里头都有些苦涩起来。

  岳麓终于是捕捉完这些镜头，各个角度的言辰的笑颜，只觉得这家伙不笑则已，一笑倾城啊！

  那一双完美的桃花眼，一弯起来如同月牙一般，眼中的暖意像是要把冰雪都化开。

  岳麓这才想到，他究竟是看到什么了会笑得这么柔情蜜意的？

  循着言辰的眼神看过去，就看到了坐在那边石凳上的季若愚。

  岳麓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觉得自己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殊不知，庄泽齐川他们，甚至包括陆倾凡，都早已经知道这个了。

  言辰一拍完之后，就有些情绪高昂了起来，他其实对这什么代言有些抵触。

  年轻时总想着自己要在文坛中扬名立万，原本也没想过偏离这方向。

  不然他想偏离早就可以偏离了，就他这张脸很方便就能出圈。

  但如果是季若愚开口的话，就没有什么不可以。

  甚至，当时他只是想着，只要签约这事情，能让他再见到她的话。

  那么什么都不重要，一切都值得。

  什么梦想啊，什么自己原本的方向啊……

  爱情本来就会让人迷失方向的不是么？言辰这样告诉自己。

  这个世界上又哪有那么多值得不值得呢？母亲知道父亲心里头这么多年都住着另一个女人，却还是义无反顾不是么？

  这值得么？谁都觉得是不值得的，可是，又哪有那么多值得不值得呢？

  只有愿意不愿意罢了。

  如果她能这么陪着自己，哪怕只是因为工作而陪着自己，那也不重要。

  只要自己能看到她，哪怕就是这么看着她发呆的侧面，和对视时有些怔忪滞涩的眼神，也够了。

  那么以后无论是有多少代言，杂志也好其他邀约也罢，只要她觉得可以，言辰想，那就去吧。

  只要有她，只要她在。

  飞蛾扑火，也认了。

  就算是让她心疼，或者是让她厌烦都好，起码有着她对自己的情绪。

  可以让自己知道是被在意着的，而不是越走越远的陌生和无视，就够了。

  言辰就如同季若愚心中所想的那般，他那么好，恐怕无论是谁，只要能被他在乎，那都是多幸福的一件事情，恐怕睡觉都会笑着醒来吧。

  他那些小心翼翼的满心真切的关怀，像从未恋爱过的男孩子一样，甚至有些笨拙的关怀。

  只要对象不是自己，不是自己这样，不仅结了婚，并且她母亲还如同阴霾一般笼罩了他整个岁月。

  言辰已经朝着季若愚走了过去，因为古装衣摆太大的缘故，他两只手提着衣摆一路小跑。

  “我都跑过来了，你竟然都不主动看上一眼么？”

  他脸上是笑容，只是说完这句又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

  “也不知道我是为谁才穿成这样的。”

  季若愚将矿泉水递给他喝，问了一句“热不热？”

  虽然现在已经入秋，但是穿着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繁复古装，还是很厚重，自然不可能不热。

  何止是热，言辰觉得自己都快虚脱了，整个背上全是汗。

  好在他出汗就只有腰背出得多，脸上从来都不出什么汗，否则底妆都会花掉。

  到时候拍出来的效果是个顶着一脸细汗化妆的皇子，还不知道要返工多少次。

  季若愚已经拿出一块矿泉水箱子的纸板给他轻轻地扇着风，言辰就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喝水，享受着这待遇。

  眯着眼睛笑道一句，“夫复何求啊。”

  季若愚笑而不答，只朝着岳麓那边看了一眼，岳麓已经把相机里头的照片导到电脑里面看效果，如果有不满意的镜头可能会要重拍几张。

  而且眼下也已经午饭时间，趁着岳麓正在检查照片的时间，他的助手已经搬了泡沫箱子进来，里头是盒饭。

  拍外景必备，有时候时间很赶，盒饭无疑是最快捷。

  言辰觉得有些不舒服，外景和棚内不同，棚内虽然强光照着的确也很热，但是拍一会儿就可以休息。

  棚里头有冷气，只要不站在那强光灯下，没有那么热。

  外景就不同了，热起来感觉没个上限。他只觉得人有些乏力，感觉好像背后的汗也出得更凶了。

  只是却一语不发，表情如常，想着季若愚其实心里头着急赶回去。

  如果自己这边说不舒服一拖，恐怕时间又被拖晚了。

  只是没有什么食欲倒是真的，一起吃盒饭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盒饭里头的卤蛋和卤猪耳朵夹出来给季若愚。

  “你自己也吃啊，别老夹给我了。”

  季若愚看着自己饭盒里头满满当当的猪耳朵有些无奈，转头看向言辰。

  他只是笑着，依旧夹过来给她。

  “你多吃点吧你，都瘦成这个样子了。我手臂都能抵得上你大腿那么粗了。”

  季若愚自然是瘦了，但是哪有瘦得那么夸张？

  言辰这个看上去清瘦清瘦的样子才是更让人担心这家伙是不是消化不良吧？

  和岳麓那一身精壮的腱子肉比起来，言辰简直就像个女人，当然，他这张漂亮的脸也占了很大的原因。

  “说得好像你多胖似的……”

  季若愚轻轻嘀咕了一声，不由分说地直接用筷子插了那切开的半个卤蛋，直接塞进了言辰的嘴里头。

  看着言辰嘴张着塞着半个卤蛋的样子，一旁的助手和化妆师服装师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就连季若愚都轻轻笑了起来，“快吃吧。”

  只是言辰的确是身体不适食欲不佳，吃了半个卤蛋再扒了一些饭之后就吃不下了。

  岳麓那边也已经将照片筛选好，拍出来效果很好的缘故，基本上挑不出什么瑕疵来。

  只是岳麓这种搞艺术的，多少有些完美主义，所以还是有三个镜头决定要重拍。

  大家正好也都吃完，岳麓让化妆师重新给言辰补妆，然后他自己趁着这个空档赶紧吃饭。

  季若愚就坐在他旁边，岳麓一边吃饭一边偷偷瞄着季若愚。

  季若愚也已经察觉到他的眼神，岳麓也不是傻子，所以她想岳麓应该也看出来了。

  但是岳麓不问，她也就装作不知道。

  言辰一走进临时用来做化妆间和换衣间的房子时，脸色就已经猛然变了。

  眉头紧紧地皱起来，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胃里头更是难受得不能再难受了。

  先前坐在季若愚旁边，不敢表现出分毫，一直忍着，现在忽然放松，更是觉得胃里头一阵绞痛。

  他直接对化妆师说了一句，“我去一趟洗手间。”

  然后就脚步匆忙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过去，才刚刚走到洗手间，就已经有些忍不住了。

  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一般，那绞痛甚至扯住整个背都是一阵一阵的疼。

  言辰站稳了身体之后，走到洗手台前，终于是再也忍不住，直接噗哇一声开始吐了起来。

  先前吃的那点儿东西，混合着胃液胆汁全部都吐了出来。

  胃里头依旧是撕心裂肺的难受，好不容易缓和下来一点儿了，没过一会儿又开始干呕。

  直到连胆汁都吐不出来了，他才大口喘息着，靠着墙壁站着，扯了纸巾过来擦了自己的嘴，又捧起水来漱了漱口。

  直到口腔里头的那些难受的酸味冲淡下去，他的胃一直不好。

  因为喜欢喝烈酒的缘故，没有几个喜欢喝烈酒的人是有一个好胃的，他也不例外。

  以前就去医院检查过了，胃和十二指肠都有几个溃疡，医生一再说过了，不能再继续这样任由其发展恶化下去，酒是一定要戒的。

  不然无论是胃穿孔胃出血还是恶化成胃癌，都是有可能的。

  只是好在他饮食还算注意，生活规律也不是太差的缘故，所以一直以来，倒是很少有胃疼的情况出现。

  就算有，也能马上压下来，这一次实在是疼得有些难受。

  言辰眉头皱了起来，看来戒酒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了，或许，自己还应该去医院一趟。

  上次医生提过的那个胃镜下手术，或许是应该考虑一下了。

  言辰在洗手间里头再待了一会儿才出去，不想让人看到他因为呕吐而通红的眼睛，尤其是不想让季若愚看到。

  所以特意等到眼中的红消散之后，才走了出去，表情如常，而且吐过之后，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

  胃里头虽然依旧隐隐作痛，但是并不算太汹涌。

  季若愚只察觉到言辰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担心他是不是因为穿着那层层叠叠的厚重衣服太热了，担心他会中暑。

  而岳麓已经吃饱，化妆师迅速给言辰补了妆之后，就准备将先前决定返工的几个镜头重拍，言辰也已经按着岳麓所示的位置站好。

  “好，就保持这个姿势，脸上表情不变，好……”

  岳麓手中快门猛按，只是却发现，镜头中言辰的脸，表情似乎越来越不对劲了。

  直到言辰终于头一侧朝着旁边吐起来，季若愚才猛地站起身来，“言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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