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两位大臣结束召见后，王启回到了御书房，拿起之前白衣卫递交的卷宗。上面有关于德妃的档案。他记得很清楚，德妃的家世与康妃完全不同，到底是什么时候联系在一起呢？

  当他再次翻开这份卷宗，一字一句地紧盯着其中的端倪，结果发现康妃的父亲与德妃的长兄居然有些关系。杨、常两家，是情谊深厚的世交，都曾在蓬莱府相会。不过，杨家是蓬莱府城的世袭千户，常年居住在这里；常家是商户，常常走动，却对蓬莱“情有独钟“”。

  王启正在照例审阅，李群便从外面赶了回来。

  “陛下，这是有关齐荣、胡良二人平日里的情报，都在这里了。”李群将一份厚重的奏折递交在桌案上，有几份还戳了红印，表明这是近几日的新消息。当看见王启还在翻阅常、家两家的奏折时，他来了一句，“陛下，据微臣所知，常家当年在蓬莱郊野遭到山匪袭击。那时候，杨淳（德妃之兄）便是领队剿匪的千户。这件事在第三卷里，是山东都司的记载。”

  王启听着就翻开了那卷，一眼就发现当年的事情。根据卷宗记述，当年刚刚出生的常氏，也在车队之中，随母亲一起被杨淳救了出来。而后，还有一些记录的地方，是康妃之母方氏与德妃的友谊，但是在入宫之前。

  “那会儿，德妃还没入宫吧？”王启自顾自地说道。

  李群点头称是。

  “这其中事情没那么简单，你继续调查……算了，让李彪去吧，他最近光顾着和太孙练武，是时候找点正事做。调查完了，也不必汇报给朕，留作卷宗即可。”王启示意令李群离开，“还有，赵辉案也好，还是常庶人的事情，就此结束，除非扯到什么新的案件。”

  ……

  不过，王启眼下没心思去照顾这些琐事，还是要将大部分精力投入现在，比如独孤若雪的生产。虽说时间还早，但他已经快等不及了，恨不得让若雪现在就生下孩儿，赶紧走去江南。

  “你着什么急，这事儿又不是说一嘴的……”独孤若雪有些无奈，心想王启怎么变得如此幼稚——而且，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孩子，至于激动吗？然而，对独孤若雪来说，生孩子倒是一件有些陌生。这具身体，还是第一次。

  “说真的阿启，我有些害怕。”独孤若雪揽上王启的肩膀，试图寻求些心安，“我害怕，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就……”

  王启立刻堵住她糟心的话语，颇有不悦：“胡说八道，能出什么事情？我在身边陪着你，你就安下心来，好好地躺着，什么都不要瞎想。”独孤若雪新添“产前焦虑症”的负面情绪，令王启有些慌乱。

  尽管这是正常的表现，但王启不希望若雪为此发生什么意外。“实在不行，我让孙媳妇进来陪你唠会嗑，反正她现在和你一样，都是身怀六甲。”说起来，东方玥的身体状况可比独孤若雪当时看得精神许多。虽然刚开始——据太孙所说因为生理反应亦是一塌糊涂，但也没有独孤若雪早些那番凌乱。

  王启不太清楚其中的曲折，于是下令太孙好好地照顾媳妇，也不用入宫请安，初一十五来即可。倒是太子那边——这小子对自家小子并不关心，甚至都没见孙媳几面，实在是不像话。

  “阿启，瞎想什么呢？”独孤若雪此刻已经躺在王启的怀中，因为相貌、年龄的差距，让人看得不太和谐，“让我猜猜你在想念哪个女人？江南名角还是北方小生？”

  这话呛得王启直哆嗦，心想若雪的想象力太丰富，这都哪跟哪啊。“没有，我只是在考虑孙子的事儿，也不知道那小子和媳妇关系如何。”太孙的大婚很快要举行了，礼部和相关衙门已经忙活起来，尤其是乐正阳那个老贼，非得在自己到翊坤宫门口的时候还来求见，说是有要紧事。

  王启对他说明，除非军国大事，不然今天绝对不见，一番话就让他沉默下来。要真有什么大事，以乐正阳的脾气，早就冲过来直言相告，还用走这个程序？

  “阿启，我想和你说点事……”独孤若雪拽住王启的衣袖，眼神飘忽不定，似是有些决然一般，“这件事，能不能……”

  独孤若雪偷偷瞟了一眼曹连，还不等皇帝反应，总管大人先退一步。

  “皇上，皇后，那奴才先退下了。”曹连见势不妙，很快溜走，也不期待着王启的回应。在临走前，曹连不忘抓走了青秀和一众宫人，这下，只有皇帝和皇后二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

  “我不知道怎么说……”独孤若雪竭力摇头，在旁人不在的情况下，自己没法对王启直接说些出口，这实在是……令人头疼。

  “说吧，你想怎么说都行。”王启依然保持着微笑，面色平静，但心底不知道掀起多少惊涛骇浪。老祖宗告诉自己的，这么快就有了回应？那么，独孤若雪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王启没法直面现实——如果独孤若雪不表明，那他大可以将这件事掩盖过去。自从将那梦魇杀灭后，王启的情感便不再有多少起伏——对陆若雪的情分，消散了。世人大可以说他对爱情不贞，王启或许要面对后人在这方面的“谴责”，但这些都不是他该考虑的。

  至少，他还有独孤若雪。

  “阿启，如果有一天，陆若雪回来，你会怎么选择？”独孤若雪艰难地说了一句，但这话听得让人惊悚。孝慈皇后陆氏已经死了，不管她以什么形式继续存活下来，但对于广大的世人来讲，天命皇帝的发妻，不在人世很久了。

  “她永远都不会来了。”王启坚定地说道，并将自己的右手搭在若雪的额头上，他清楚这话的含义，独孤若雪也已经窥探到了“特殊”。不同于陆若雪，独孤若雪哪怕有着相同的外貌、一样的和记忆和情感，却始终不若话本里“轮回转世”那样，具有清晰的自我认识。

  独孤若雪，虽然承袭自陆若雪，却仍是一个完整的人。

  “你想表达什么，后悔了？”王启轻轻揉按着若雪的脸颊，心中在思考各种各样的答案。她的确不是陆若雪，但和陆若雪的关系匪浅。

  皇帝，不信鬼神，但还是“迷信”老祖宗的手段。这倒不是因为王启是一个偏听偏信的家伙，而是老祖宗能使出这样的本事。

  独孤若雪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后悔。“不阿启，我不后悔……当然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有过……”

  这话很不中听，于是王启便不准她继续说下去，“那现在没有了吧？没有了就不要说了。”接着，王启揽过独孤若雪的细腰，但尽可能不触及她肿胀的腹部，“你想要后悔，也不行的……”

  这话似是威胁，但听在若雪耳中却是一种恳求。

  他离不开她了。

  “放心阿启，我不走。只是，这好像和一场梦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来。我害怕，当次日醒来之时，你不在我的身边。”独孤若雪的眼角居然多了一层水雾，似是流露出某种不安、担忧，“阿启，我不求发誓，但至少在我有生之年，陪着我好吗？”

  “你在乱说什么。”王启挡住独孤若雪伸出的手掌，心生感怀，却觉得这样实在幼稚，“海誓山盟往往靠不住，但是阿雪的话，我记下了。”不说其他无意义的誓言，也不展现精巧的话术，王启只将双手与独孤若雪紧握在一起，十指相扣。

  “别忘了阿雪，我们还得下江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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