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自己固然有精力能提前准备这些，但儿孙怎么办？这并不是说太子、太孙意识不到这点，但他们具体的能力有多少，唯有自己死了之后才能透彻地展现出来。

  他们若是对此不是特别清醒，那么面对泰西人可能的进攻之势，又该如何呢？守成之君，虽然是一个好词，但在王启看来显得是不足够的。这天下，或许已经发生了改变。

  “阿启，以后的路还是得靠他们自己才行。”独孤若雪连忙安慰道，只觉得王启思考甚多，让他心神不宁。不过，若雪自己是想提些什么的，比如，从东国学到了一些名词什么的——但是，她的话还是噎了下去，觉得这话不能乱说。

  她还没告诉王启一些事情，比如自己在东国的前世，所学习到的那些知识。但那些只是理论，自己又不是专业研究政治法律的，对王启的担忧看起来也没多大的帮助。

  “你怎么了，看着心情不太好？”王启狐疑地打量着独孤若雪，说不出来的一种奇怪感觉——她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但是，王启很快释然下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独孤若雪能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若真的有，看她的脸色，这便是不能说出来的

  接着，他连忙安慰起娇妻来，让她别太忧虑。

  “不如有空出去走走？”

  “啊？”独孤若雪的心绪被拽了回来，但很快就听到了皇帝的建议，一时间双眼发亮。去哪里呢？她不知道，毕竟入宫以后自己就没有往外跑过——尽管她在家里的时候，也基本上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

  “城西大街。”王启说道。

  曹连和乐正绫听到这话，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毕竟皇帝在这之前可从来没有过，怎么今天提出来要出宫了？

  只是，曹连担心皇帝出宫很可能引来麻烦，于是询问要不要安排些侍卫什么的——不过，王启不愿意身后跟着一群麻烦的家伙，于是拒绝了曹连的提议，并表示与皇后微服出访，不要排场。

  微服出巡？曹公公愣了一会儿，但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为了安全起见，东厂和白衣卫还是安排三名好手暗中跟随，保护帝后的安全。

  几天以后，趁着东宫那边忙做了一团，王启稍微放下了政务，和独孤若雪一起，在简单地收拾衣裳和一点细软后，便坐上一辆不算奢华的马车，出宫离去。他们径直前往了城西商业街。

  顺天府的都城，并非前朝旧都所建，而是新起了一片土地，依山傍水而成。因为前朝大都的遗址在战乱中已经不成样子，当年太宗皇帝耗费巨资新建了这座城池，并作为可能的国都，又建造了紫禁城这样规模宏大的宫城，肃穆庄重。

  但可惜的是，终至思宗一朝，顺天府都没有成为真正的国都，而仅是一座居于边陲的军事重地。

  但今时不同往日，顺天府不仅是大兴的国都，凭借着大运河的功劳，又成为了远超旧都承天府的商业城市，位居北方之首。城西的商业街，有商贾万户，货币充裕，四方物产丰盈，是直隶地区最大的交易中心。

  不止如此，城西大街也是不少勋贵宗亲居住的地方，比如永清公主和肃宁公主，居住在这附近。至于城东，更多地是朝中官员居住，但也有例外，比如礼部尚书的府邸。

  王启与若雪闲逛在市井之中，虽然年纪差距很大，但旁人还是能看出这是一对奇怪的夫妻——罢了，在顺天府这个地方，什么事情都见怪不怪了。老夫少妻的配对虽然怪异，但路人们最多好奇而已，想知道这位中年人，到底有哪里好的，居然娶了这样漂亮的妻妾？

  不理会旁人的眼光，王启和独孤若雪在这条大街上转来转去，转眼间就发现手中的大包小裹，都快拿不过来了。看到此番场景，白衣卫连忙“暴露身份”，自请将这些东西带走。

  “那就辛苦你们了。”若雪兴致盎然地递过了那些包裹，只觉得这些东西终于有了着落。不过，白衣卫的弟兄们只能面面相觑，只觉得陛下是不是见识少了点，怎么连这些东西都买？

  他们一路跟过来，发现皇后买的东西无非是吃食而已，倒是皇帝，买了一大堆首饰挂件，但这些东西并不如宫里的精致。

  “还不快拿着点？”王启一路上很少说话，除非是买东西。但见到白衣卫们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有必要提醒这些人别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听到这话，他们也不敢在怠慢渎职，连忙派了身手好的人赶紧送到车上，安置好这些玩意儿再说。

  好不容易打发了几个白衣卫，王启便拉着独孤若雪继续向前走着，一路来到了京城最大的商铺，百宝斋。

  独孤若雪早就听说了这个地方，以前也派人来到这里买过些小物件，据说应有尽有，就连西洋的货物都能淘来。

  “想进去看看？”王启捏着若雪的酒窝，似是戏谑一番，“走就去看看。反正也是老熟人了。”

  老熟人？独孤若雪抓到了一个关键的词汇，难不成这百宝斋，和朝中官员有关系？还是说，这是皇帝亲信开办的产业？若是这样的话，也不难理解百宝斋在做大许久，却也没遭受到官府或豪绅的讹诈。

  毕竟这百宝斋，不止在顺天，几乎在全国的府城都有分支，就和飘香居“树大根深”。若是和皇帝有关，那也不难理解他们的财力了。

  “这百宝斋背后的主家，和皇室确实有关系。”王启抓到了若雪的疑问，立即解释了起来，“毕竟是宁王妃的产业，她这人喜欢做生意，毕竟从前朝就开始这样了。”

  宁王妃？独孤若雪听说有这么一人，但似乎没什么深刻印象。宁王妃出自江南墨家，又是荣国公的主家，属于旧勋臣的行列。不过，他们对朝中政局并不上心，自太宗皇帝的时候就居在老家苏州，以经商为业。

  只是……从前朝开始，那这产业是怎么继承的？独孤若雪若有所思，但王启那边不想解释什么。有些秘密，他还是别让若雪深入其中便好。不过，他们二人刚刚来到一处柜台，便发现一人走了过来，一看便是来寻他们的。

  来者是一名年轻男子，身着布料名贵的绸缎衣裳，应当是来自泉州纺织局的。对着皇帝和皇后，墨泉恭敬地行了作揖礼，但没有直呼其称，不让人产生太多的困惑。

  然而，当他的脸映射在独孤若雪的眼前，她有些避之不及。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实在是太像某个人了——前世的东国，自己的未婚夫墨家少爷和她长得是一模一样，仿佛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这个时候，独孤若雪的内心有种不好的想法，那人，不会也过来了吧？

  但，这是不可能的吧？

  独孤若雪的反应让墨泉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连忙摇头，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对不起王夫人，是我有些失礼了。”他不是故意的，只是这独孤皇后的姿色实在是高超，竟让自己生了些不该有的欢喜。

  转眼间，那种熟悉感消散不见，看在独孤若雪的眼中，他与那墨家少爷的相貌只是十分相似而已，却不是同一个人。

  荣国公墨泉，居然来到了京城，而且还在百宝斋。对皇帝来说这是一件麻烦事，因为在这之前，他没有从白衣卫或东厂那边，得到关于荣国公的任何消息。这人，是怎么过来的？

  独孤若雪看待荣国公的态度，让王启对独孤若雪的内心隐藏之事产生了好奇——难道说，独孤若雪和荣国公有什么交情？

  他不会派白衣卫去调查这件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他在与荣国公杂谈时候，询问些关于他的事：“刚才见你对夫人的态度不太对劲，是发现了什么吗？”这话一出，荣国公的额头上竟出了些细汗，显得十分紧张。

  “臣没有这样的企图。”墨泉连忙应答，却因为自己的慌张而更加遭到皇帝的猜疑。他不对劲，真的是太反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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