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寒夜晓来了，结果看到的却是冷冰清。

  那声师妹还未脱口，捂着伤口血痕的端木青就见冷大师妹领着无垢山的弟子们杀退了妖兵。

  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哐当抛在端木青脚边。冷冰清依旧趾高气昂，眼里却有隐隐痛色。

  “拿着，破鞭子哪能杀妖！”

  后土宗的师弟见到端木青美丽非凡，受伤的肩露出白皙的肌肤，倏而脸红道：“我可以帮你处理下伤口。”

  她们今日看见林中妖气冲天便赶了过来，老远就看见执青芒法鞭的美丽女子一人对峙成群的妖兽。

  没有人认出来，她就是曾经的木灵宗废物。端木青心下唏嘘，还是不要承认为好。

  收毕妖丹的赤炎宗大师兄折身返回，瞥了眼惘然不知所措的青衣女子，好意劝说：“你跟我们一起走吧，现在到处是妖兽，我看你身手不错，说不定还能帮忙。”

  ---

  光化城。

  无垢山抢了一座九州小城，专门救助躲避妖祸的凡人。城中妇孺衣衫褴褛，孩童饿得瘦骨嶙峋，还有很多待产的孕妇两眼空洞无神，望着虚无的远方。

  整个光化城更像个乞丐窝子，哪有曾经的市廛繁华。

  忽然，一个眼冒黑雾的男人跌跌撞撞冲出街头，后面跟着个孕妇和追赶不及的后土宗弟子。

  男人猛地看向端木青，蓦地，冲过来掐向女子纤细的脖子。还沉浸在哀思中的端木青霎时便沦为人质。

  “你们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男人喉头粗沉的低吼，像绝路的野兽。不止眼睛散发黑雾，翕动的嘴里也呼出黑雾。

  本是凡躯，为何会堕成妖邪？

  跟来的孕妇骇得面如土色，连喊带嚷：“你别，你放了她，让天师给你瞧瞧！”

  随后赶到的后土宗弟子就是妇人口中的天师，可惜大伙皆是无措。她们只擅长炼丹施药，怎么才能不伤及人质，又能放倒这邪气缠身的男人。

  男人原是个宫内侍卫，被施过邪法。他怕有孕的妻子被投入禁牢才提妻挈儿私逃，半道却突然邪气生发，心智惑乱，差点杀了妻儿。

  端木青蹙眉，抹额下的梵音般若盛启，青衣溢出法芒，中邪的男子陡地弹出一箭远。

  众人张口结舌，迷惑地看着眼前过于美丽的女子。她究竟是谁，美得三清也少有。直到虚藤子排众而出，端详片刻后，震惊嗫嚅：“你是......”

  “我是。”

  拉好斗篷，端木青截断后面的话。

  ---

  城中县衙。

  屏退诸人的虚藤子，给端木青沏了一壶茶。茶汤澄碧，在文火的熬煮下冒着螃眼密泡。

  白发白髯的老头子许久不见更老了，眼角还布满血丝，似寤寐难眠之象。师祖究竟遇着什么事体了，非得亲自下九州不可。

  “神姬什么时候恢复本容的？”

  虚藤子问得直白。原来他一直也知晓，难怪格外照拂。

  端木青不解：“你怎么知道？”

  老头抚着白胡子，哈哈笑道：“当年神姬大婚可是老夫将你绑上金乌天辇的，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气息？”

  原来他就是那根不知羞的藤。也罢，都是奉了母神的命令。

  张大愕然的美目，端木青一时无以对答，半晌才叹道：“是摩什昱揪出了我。”

  “这小子心狠手辣，神姬不可轻信。”老头眼神玄虚，思忆起摩什昱带着百万摩夜族杀入梵天门，至今仍旧神心惶惶。

  当年的摩什昱血袍怒翻，两眼猩红，手中血月剑一挥，就能拦腰斩断数个星君，杀红眼的摩什昱根本就是炼狱里爬出来魔王。

  纵使这些过往端木青未有亲见，她当然也不会再信摩什昱。心口好了伤疤也忘不了痛。何况作为男人，他对自己的情谊也不甚深厚，同豢养的妖宠侍婢又有何区别？

  “对了，怎么没有见到师叔？”

  端木青还不知道寒夜晓修炼永夜心法堕入邪道。一路上，各宗故人都瞧见了，唯独不见广袖寒衫的男子。

  按理说这种斩妖卫道的大任历来是师叔牵头，何以让一把老骨头的师祖亲自坐阵。

  虚藤子面色为难，浑浊的老眼似有泪光，良久不知如何对答。不知底里的端木青还以为寒夜晓受了什么大伤，又问：

  “他可是伤重了？”

  闭目的老头，双唇翕动，半晌才说：“赫连闵祯修炼邪法，召集妖兵作乱九州，无垢山有难以推脱之责。”

  将赫连闵祯带回无垢山的是虚藤子，老道不无自责。他难辞其咎。

  端木青沉吟着赫连闵祯四字，她在妖王宫那本凡人秀才攥写的《赫连秘史》里曾读到过这个名字，可那个太子不是死了么？

  见大神姬一头雾水，老头子缓缓启口：“赫连闵祯就是寒夜晓。”

  那个当年被继后和皇弟构陷追杀的九州皇族太子，在绝望之下耸身跳下山崖摔得粉身碎骨。命运深不可测的隧道陡然开启，被虚藤子救回无垢山的凡族男子成了出类拔萃的一代修真奇才。

  虽然失去了皇位权柄，却得到了皇帝都最渴望而不得的长寿。不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为何他会堕入邪道？

  绝难置信的端木青仿佛见到寒夜晓冷肃矜贵的眼眸，那么刚直不阿执掌戒律的师叔居然堕入邪道？

  她不信！

  “不可能！？”

  端木青瞠目结舌，呆望着师祖的痛心疾首。但虚藤子眼里的痛色确凿无疑，由不得她不信。难怪冷冰清神色沉凝得古怪，那些围着她的师兄弟都刻意回避一些话题和名字。

  冷冰清是寒夜晓一剑一式教出来的，而冷冰清对寒夜晓的感情也非简单的师徒情义。

  端木青看得出，自傲的冷冰清一直将曾经的“他”作为情敌，时刻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她离开的这些时日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骤然，城内鼓声大作，那些无辜的妇孺绷起紧张的头弦，张大了惊恐无助的眼四处张望，不知哪里能再躲。

  门外弟子来报：“师祖，赫连闵祯带着十万妖兵围城了！”

  师叔围城？

  他要将曾经的师徒弟子都赶尽杀绝吗？十万妖兵，无垢山上下加起来也就几百人，何以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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