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游鲸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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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章尾山关隘,长忆不知哪里弄来一块素色葛纱,兜头罩脸将长青裹得只余两个眼珠外露。
末了,还将她腰间的无垢山弟子腰牌摘下,云纹玉牌上有两颗青芒幽幽的星曜。
“你拿我腰牌做什么?”
长青嗔怪,想夺回腰牌却见对方已收进胸膛。大庭广众,总不能在人胸口摸进摸出。
这点微薄面皮,长青还是要的。
长忆笑说:“这是章尾山,设若让人瞧见你是无垢山的弟子,万一把你当成细作关起来,我伤势未愈可救不出你。”
觑着长忆劲窄的腰身,原本挂玉牌的腰索如今空荡荡,别无所挂。
“哦,对了你的腰牌还在我这儿呢!”
忽省得凤惜当日一并将长忆的腰牌和地沧石交给自己,也该物归原主。正要掏取腰牌,却被长忆捉住手:“先放你那,不急。”
言毕,又望着深褚色的赤海,“我去租船,你在此候着,千万别乱跑。”
昨儿黄昏时交代蔚然去找船,不知措办得如何。
长青望着师兄消失在埠头的身影,百无聊赖地游目周遭。
远天的赤海真是赤红色的,渐渐至埠头才转为深褚色。据说是因为凤凰林塌陷掉落在赤海内,梧桐火烧沸了海水,林子的赤土将原本蔚蓝的海域染成赤色。
埠口熙熙攘攘,有许多额头生有头角的蛟族,还有虾民蟹人。章尾山的龙族掌管着这方海天。
一群鱼人虾民围着一块告示牌喧嚷,好生热闹。管不住嘴和脚的长青移步过去,侧身挤进海族土人中。
咸腥味儿熏得够呛,努力憋着气儿直到见到告示水牌上自己的画像。
旁侧一个略通文墨的蛟人为大伙念道:“着三清各山各门各族将遁逃的无垢山弟子长青缉拿归案,有知其下落者赏粗灵石百颗。”
告示由无垢山戒律堂首座签押。师叔为何要追捕自己?才悬赏粗灵石百颗,自己这么不值钱?好歹用精灵石啊......
忽然,旁侧一个背负龟壳的老者没来由撞了长青,堪堪将人掀个狗啃土,头上的葛纱也散开了。
老者颤声问:“姑娘你没事吧?”
长青不敢抬头,更不敢开口,急得老头忙说:“老生略知医书,可到敝舍医治一番。”
长青仍陷在被三清通缉的惶然里,耳朵里的七嘴八舌一句话也听不懂。
老者又问:“看姑娘装束,当不是章尾山人,姑娘来自何方?”
被问懵的长青只顾摇头,蓦地,一袭斗篷遮在身上,长忆温雅的声音响起:“老伯,无妨,我家娘子水土有些不服,我们还着急赶路就不叨扰贵舍了。”
藏身于斗篷和长忆的臂弯中,长青浑浑噩噩地登上了船。
赤海茫茫翻涌,远天红日煌然,海天火烧火燎,心里没一分安定。
“你说师叔为何要通缉我?”
凭栏远眺的人,被海风撩动鬓间青丝,湛亮的眸子里有不解,更有迷茫。
长忆将手轻轻搁在船栏上,悄然将人护在身前:“毕竟......我们没有归山。”
如果弟子只是私逃山门,除名即可,犯不着下三界通缉令。除非欺师灭祖,偷盗了法器等,可长青什么也没做。
寒夜晓急于将人捕回可有私心?
“那我此前多番私下九州凡界,也没有动用三界通缉令来抓我呀?”
长忆暗忖或许是因着此前并没有自己在身旁。
寒夜晓只对她下了通缉令牒,说明他长忆可以一走了之,但她不行。
想不出缘由的人慨然叹息,陡地,脚下的船一跃而起,如跳龙门般,直冲云霄。
惊呼中,长青死死扒着船栏,长忆却笑得爽朗,语气宠溺又带点戏谑:“别怕,这是游鲸画舫。”
之前登船时未细看,原来船底由硕体的海鲸驮浮着,深海蓝的鲸在半空中发出悠长空灵的嘶鸣,被搅碎的海面洒满金光闪耀的波鳞。
鲸声引来了成群的独角豚,追逐落日和海浪的独角豚欢快地鸣叫着。
长青被眼前的美景吸引,暂时抛却烦扰,又惊又喜:“长忆,快看,是独角海豚,它们歌声可好听了。”
被夸赞的独角豚们更卖力地鸣唱起来,纷纷跃出水面,热情地摇尾昂首。
先时,长忆见着游鲸舫还愣怔一瞬,蔚然不花一分钱就措办了这么招摇的鲸舫,不可谓不费心。
现在看着长青愁散颜开,又瞥了眼扮成船头儿掌舵的蔚然,长忆暗思这小子办事果然靠谱,唯凡事好大喜功,张扬得很。
毕竟是孔雀君,自恋招摇惯了。
听着海浪鲸语,长青哼着小曲在船尾煎药,长忆立在船头,身旁是掌舵的船头儿,不知二人聊啥,那船头儿笑的喜滋滋。
“少主,小的给您找的这船可行?”
长忆目不斜视:“花了多少钱,回头去府库支取。”
恁大一条游鲸画舫,糜费定然不小。不意,精明的孔雀眼珠一溜儿,邀功道:“抢的,一文银、一颗灵石都没花。”
什么?这贼夯货居然去抢船?
难怪船舫上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就只有蔚然和慈栩两个假船工。
船主若知晓游鲸舫被抢走,还能睡得着,定然连夜追来。
长忆生生忍住要将蔚然一脚踹下船的冲动,一字一顿道:“快开船!”
突然加速的游鲸舫害得盛药的长青,一个不稳摔了碗儿。
好不容易煎好的药洒了一地,气鼓鼓的少年郎君正要发作,忽闻船舱底里发出细碎的响动。
谛听片刻,像是有人在呼救。
蹑足摸进船仓的小郎君,果然见着真正的船工们都被捆成肉团,嘴里还塞着布条。
这竟然是条黑船?
仓皇失措的长青慌忙赶到船头来,隔着掌舵人老远,失张失志地喊了一嗓子:
“长忆,你过来一下。”
回顾,立在船栏旁的人举步不定,脸色酡红,长忆笑问:“怎么了?”
一旁的蔚然低声揶揄:“小郎君还挺害臊!”
长忆款款走来,一眼就瞧见了地上的药汤,其实伤势好得差不多,不喝药也无妨。
本以为长青是为打翻了药碗自责,正要安慰她,却被她牵着衣角附耳上来,轻软的语息吹得耳畔微痒。
自己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长青蹙眉放大声了些:“我说这是条黑船!”
这声音放得有些太大,大到连船头的蔚然都听到。
黑?这船不黑呀,明明是彩漆雕栏的画舫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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