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乔宇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夏翠莲在草地上奔跑，阳光灿烂，绿草如茵。

  忽然，不知从哪窜出一条蛇，在腿上咬了一口。

  钻心的疼。

  乔宇一惊醒来，睁开眼，狭小的房间内亮着灯，灯泡暗红。

  夏翠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

  旁边靠窗的一个破写字桌边，二姐乔春梅坐在板凳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在认真观看。

  黑亮的辫子，灯光下柔和的脸颊，侧面可以看到睫毛很长，不时眨动几下。

  夏夜宁静的夜晚，恬静温柔。

  乔宇忽然发现，自己这个二姐，和郝冬儿有点像。

  二姐在学校成绩很好，要不是家里没钱，也不至于初中就辍学。

  当然，二姐也是为了乔宇。

  乔宇清晰记得那天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老爹乔大洋阴沉着脸：“姐弟俩，只能留一个继续读书。”

  二姐当时脸色苍白，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她哭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拿着镰刀下地干活。

  看着二姐认真的侧脸，乔宇忽然有点内疚，轻声问：“看什么书，这么认真。”

  “说了你也不懂。”

  乔春梅转过脸：“爹妈让我照看着你，你这人，从小到大，真不让人省心，现在还得连累我端屎倒尿。”

  腿伤，打着石膏，乔宇只能挪动身体，用马桶。

  “对不起……”乔宇真有点不好意思。

  “别废话。”乔春梅抬手打断乔宇：“谁让我是你姐呢，上辈子欠你的。”

  “谢谢姐。”乔宇嘿嘿笑了笑：“放心，将来我会加倍报答你的。”

  “别。”乔春梅白了一眼乔宇：“你是咒我像你一样卧床不起吗，想报答就让家里省点心，娶老婆生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

  “我不是条件不行吗，家里穷……”

  “打住，别狡辩。”乔春梅啪一下，把书放在桌上，直视着乔宇：“提到这个，我就要好好和你说道说道，你是真的娶不到媳妇吗，刘秀铁了心跟你，你偏惦记郝冬儿，刚才还抱着夏翠莲，好像还有吴倩姐……”

  乔春梅一脸嫌弃，羞于说下去，她整天放羊看书，却很清楚许多事。

  “姐，你看的爱情小说多，说说看，我这是怎么回事。”

  乔宇挠了挠头，虚心请教。

  “你和郝冬儿，算是一见钟情。”乔春梅掰着手指：“对刘秀你是同情多一些，至于其他女人……你就是发情。”

  “发情？”乔宇一脸尴尬：“你一个姑娘家，这样说是不是不文雅。”

  “文雅也是要对什么人，你就是个莽夫。”

  乔春梅毫不客气地打脸。

  “姐，你喜欢什么样的？”

  乔宇急忙转移话题，这个二姐，平时挺文静，发挥起来可是刀子嘴。

  “我喜欢儒雅有风度。”乔春梅想了想：“当然，对我一见钟情的男人也行，只要他喜欢我，宠着我，静静听我诵读自己写的诗歌……”

  乔春梅的脸上泛起一种陶醉向往，眉眼带笑，乔宇敏感到点什么：“二姐，你不会有人了吧？”

  “你别乱说，我整天放羊，哪来的人。”乔春梅急忙摆手，脸颊却红了一下，有点慌乱：“我是比喻，比喻你懂吗，算了，懒得和你这个大老粗说。”

  乔春梅扭过脸去，继续拿起书，却显得心神不宁。

  乔宇微微惊了一下，果然有问题，不会在自己眼皮底下，二姐这朵鲜花被人采走吧。

  如果自己不是受伤，一定要调查清楚。

  现在不能打草惊蛇，乔宇打了个哈哈：“二姐，刚才你说什么，你还会写诗？”

  “那当然，我在学校就写得很好。”提到写诗，乔春梅又来了精神  ，转过脸，眼中闪着光：“我的理想就是做个诗人，还有几首，在县杂志上发表过呢，我背给你听听。”

  “我洗耳恭听。”

  乔宇点头，反正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难得二姐开心。

  乔春梅提起诗歌，完全是另一种样子，有点狂热，接连背了很多首诗。

  而且做了许多解释，扯到古今中外，文艺潮流。

  乔宇听得云里雾里，但不断点头。

  心中盘算着二姐可能和谁相好，要不要干涉，还是推不知。

  但二姐满脑袋爱情，不会被骗吧？

  姐弟俩就这样聊着，一直到天蒙蒙亮。

  一大早，大姐和爹妈忙着喂猪，很多人就过来看乔宇。

  黄皮皮和夏二愣提着野兔，柳如燕抓了很多黄鳝，泥鳅，红着眼，显然一夜没睡。

  吴倩还逮了一只老母鸡过来，被乔宇家拒绝了，留给她家孩子吃。

  早饭，乔宇就坐在床上吃，柳如燕用黄鳝烧了一大碗。

  味道吗……不怎么样，一股土腥味。

  但这玩意大补，还当着柳如燕的面，只好大口吃完，还咕咚咕咚把汤喝个底朝天，擦了一下嘴：“好吃。”

  柳如燕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乔宇忽然发现，这姑娘好久没有笑过了。

  吃完饭，看着生龙活虎的黄皮皮等人，乔宇忍不住，自己把打好的石膏拆了。

  柳如燕想要阻止，乔宇摆了摆手：“没事，还用我自己做的狗皮膏药，我感觉比医院的管用。”

  “我先帮你清洗一下。”

  柳如燕拗不过乔宇，只好退一步，用酒精先给乔宇整条腿消毒。

  这时，刘秀脚步匆匆走进来，看着乔宇的腿，俏脸含霜：“你怎么搞的，把自己伤成这样，也不告诉我一声，一大早，我还是听小南街的人议论才知道。”

  说完，刘秀又看向黄皮皮等人，冷着脸，大声嚷道：“还有你们，什么狗屁朋友，就眼睁睁看着乔宇被打伤打残，他平时待你们可不错。”

  刘秀平时文静秀气，还有点腼腆，发起火来，瞪着眼，就像个小老虎。

  黄皮皮和夏二愣吓得一愣，不敢出声。

  “不怪他们……”乔宇急忙打圆场。

  “你闭嘴。”刘秀又瞪着乔宇：“你做事能不能动点脑子，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吗。”

  刘秀嚷着，脸上委屈巴巴，眼里有晶莹的泪花。

  她是真的急了。

  刘秀一通发火，柳如燕都被惊了一下，正在替乔宇消毒，手抖了抖，压迫受伤部位，乔宇疼得一哆嗦。

  “让开，毛手毛脚。”刘秀推开柳如燕，自己用纱布，轻轻擦洗着乔宇的伤腿。

  看着红肿的膝盖，眼泪都落下来，一边消毒，一边不断擦着眼泪。

  村里，谁都知道刘秀是乔宇捡来的，对乔宇死心塌地。

  她有权利发火，因为是真的难过。

  大家都默不作声，看着刘秀擦完乔宇的腿。

  柳如燕递上膏药，刘秀在乔宇腿上贴了三张。

  然后用薄被把乔宇腿盖起来，轻声说道：“这几天不准下床，我在这伺候你。”

  “等会买个尿壶，我帮你接着。”

  刘秀想得很周到，乔宇急忙摆手：“不行，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刘秀很霸道：“我一个姑娘都不讲究，你还不愿意。”

  “你看着，我……尿不出来。”

  乔宇吞吞吐吐，脸红了一下。

  房间内一阵沉默，紧接着，大家忍不住笑起来。

  就连刘秀都禁不住，露出哭笑不得的微笑。

  黄皮皮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骂着：“乔宇这鸟人，上辈子不知道做了多大好事，遇到刘秀这么好的姑娘。”

  “秋玲也不错。”

  夏二愣跟在一旁，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黄皮皮白了他一眼：“你他么别提你那个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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