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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鸠尤神剑74


左仪笑道:“神人魔三界,最以音律之法闻名的,当属丹霞山玄鹤宫。我虽不通音律,却也知音律之精微奇巧。不言师太本是我派弟子,自幼与其胞妹一同上山修道,直至犯下大错,被我师父逐出长白山,在山中修行的一两百年并未研习音律。她这弦丝阵竟依着音律之法,若音律全然不通,自然想不出此等阵法,可见她下山以后必然研习过音律。不过她纵然天资聪颖,精通了音律之法,若与玄鹤宫的正室弟子相比,恐怕不免要落下风。她明知道玄鹤宫正室弟子音律之技胜她一筹,偏要以音律之法布阵,她若不是有意要吸引玄鹤宫弟子来破她这弦丝阵,我竟想不出别的缘故了。”

  “此言差矣。你们方才已解开首关之谜,不是照样破不了她的阵吗?”那老者道。

  左仪摇头道:“凡事皆有天意。我们方才确实一筹莫展,悟不透破阵的门径,可是老前辈与我们相逢于此,正是天意使然。老前辈若是言而有信,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们破开这弦丝阵三关也只是时间问题。那么我方才的推测,又岂能说毫无道理呐?”

  “看来江山代有人才出,你这妮子,实在不简单哩。”那老者大笑几声,继续说,“你们要破此阵,单有我指引还不够。法宝才是最要紧的。”

  老者话音才落,一股强风便从远方刮来。霎时间飞沙走石,五人各运气施法,或以气盾遮沙,或以磷光护目。待那飞沙止住,五人这才发现,湖面上漂了一层黄叶,从左至右,似有百仞之宽。

  苏荣道:“待我看个究竟。”随即飞向湖面,再腾空十余丈,俯瞰片刻。

  余下四人见她久悬半空,飞冲至苏荣旁侧,朝湖面一看,只见那浮叶构成一幅阴阳太极图,然而太极图正中又有一处浑圆的空缺。太极之外则围了四象;老阴、老阳、少阴、少阳各在太极南北东西四面。

  众人回了湖岸,李冬寻运气朝远方喊了两声“老前辈”,却无半点回应。翁绍泽对鹿连城道:“鹿兄弟,那太极四象图,你以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鹿连城思忖道:“我想那位前辈是暗示我们,需将五音纳入太极八卦中,以求破阵之道。老阴为羽、老阳为徵、少阴为商、少阳为角,太极中心残缺处正是中宫。不过怪的是,太极四象中南北东西各为老阳、老阴、少阳、少阴,这位前辈以落叶铺就的太极四象图却南北、东西各为颠倒,其中深意,我便不明白了。”

  “那老头甚是讨嫌,明明答应师姐,只要师姐猜出不言师太布这弦丝阵的意图他便助我们破阵。他何不直截了当将这阵法的奥秘告诉我们,非要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这便不懂了。方才那位老前辈与不言师太想来并无恩怨,他直截了当帮我们破阵,岂不结了一份怨恨?既然不言师太布阵当真是为了寻找破阵之人,我们若与此阵有缘,自然可以破阵,如若不然,恐怕就算知晓破解之道,也难得破阵。”左仪道,“方才他说,法宝是最要紧的,可见破此阵,单凭音律之法好不够,需配合法宝才成。况且那老前辈把落叶铺在湖面,恐怕是暗示我们,弦丝阵的阵面就藏在湖面上。”

  李冬寻道:“不如我们每人以法器攻这湖面,看看这湖面究竟有何乾坤。”

  五人飞腾,李冬寻化五朵莲花,托住五人。左仪、苏荣依次以法器攻湖,并无半点异样。及至翁绍泽使出燔天锤,众人方由那荡漾的水花中瞧见端倪。只见水花周边显出四象,西南、东北、东南、西北各为老阴、老阳、少阴、少阳,虽则稍纵即逝,五人却看得明明白白。

  鹿连城大喜,对苏荣道:“此阵首关已有破解之法了。”

  翁绍泽收回燔天锤,稍加炼化,将其扩至三丈之长。他再行慈尊印泻两团罡气,一阴一阳,互斥互搏,起先散在身侧。翻掌为拳,改施七宝骞林指诀,翁绍泽提起一脉血魄至印堂、百会、通天诸穴,孕七股阴阳和合、五行俱全的真元,由他手印射出。这七股真元引着散在他身侧的两团罡气,齐冲燔天锤,在其锤身汇合,迸出一道连绵不绝的紫电。

  电光直击湖面,登时扬开波浪,自电击之处卷去半里之远。四象同时间荧光闪闪,随这浪涌逐渐扩开、散大,直至隐隐难辨。波浪卷涌之际,翁绍泽左手行剑指,由太阳穴吸纳真元,借合谷、曲池、巨骨、肩井、风门、天宗、肩贞、青灵、曲泽穴炼化,及至右掌,再由劳宫穴将真元炼作阴阳和合、五行俱全的冰凌,打向湖面。

  翁绍泽作法的空当,苏荣问鹿连城:“翁师兄化冰击水,可有什么讲究?”

  鹿连城道:“你不识音律,自然不会知道,那十二律各应了一个月份。古书上说:孟春之月,其音角,律中太簇;仲春之月,其音角,律中夹钟;季春之月,其音角,律中姑洗;孟夏之月,其音徵,律中中吕……及至季冬之月,其音羽,律中大吕。方才我们击水而得十二律之列,实则月份之列,因而……”

  苏荣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大吕、中吕、蕤宾、夹钟、太簇、黄钟、南吕、姑洗、无射、林钟、应钟、夷则,正对着腊月、四月、五月、二月、正月、畅月、八月、三月、九月、十月、七月。畅月为子,五月为午,只要依四象之位,便可定十二地支之位,再依月份之列,依次击丑、巳、午、卯、寅、子、酉、辰、戌、未、亥、申十二地支的方位,便可破弦丝阵首关了。”

  鹿连城笑着点头,未及开口,翁绍泽十二掌已全部击毕。霎时间,湖面自东向西抽起百余水柱,矮则五六丈、高则十丈有余。同时钟鸣不断,似传自水柱,长短互接、清浊相和。

  李冬寻对众人道:“大家当心,这水柱恐有剧毒,莫要沾染了。”她话音未落,水柱已婀娜摇曳、扭舞碰触起来;或水花四散,或交融贯通,好一幅雪粉脂絮,冰织琼凝之景。五人踩着莲花,齐飞高处。李冬寻、左仪正欲放出法器,这百余水柱却陡然塌落,湖面又静了。

  五人才回了岸上,赤褐烟霭便打湖面悠然升腾,聚在半空,恰如洇开的墨色又聚作一团。俄顷,烟霭中透出星点火苗,蹿动不息。这火苗虽顽皮,却无半点野性儿,只拿烟霭当了幔帘,烫出三个大小不一的窟窿。直到窟窿翕张有序,同时传出一把老气横秋的女嗓,五人才看出,那三个窟窿,上二为目,下一为口,也不知是不言师太肉身所变,还是元气炼化而成的。不言师太慢条斯理说了几句场面话,随即话锋急转,问左仪:“你师父别来无恙呵?”

  左仪行了个拱手礼,上前一步道:“难为师叔惦记,师父康泰平安,近些年来,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不言师太笑道:“她承长白山仙灵宝炁,若无修为长进,那才是咄咄怪事哩。本来她捡了便宜,才得了这掌门之位。你师父若不下些苦功夫,来日法力竟不如你们这些后辈,岂不笑死人?”

  苏荣道:“我看在你师出重明观,才唤你一声师叔,你莫要不识好歹。我师父是师祖华清师太亲传的掌门人,你说师父捡了便宜方执掌重明观,酸气未免重了些。”

  左仪忙笑道:“师叔莫与苏荣一般见识才好。”

  不言师太对左仪道:“你师父也是眼神不佳,莫非真是未老先衰了。怎么收纳门徒也不睁眼仔细瞧瞧,连臭鱼烂虾也收作入室弟子,当心来日败坏了重明观千年美誉。”

  苏荣还要言语,左仪却睨她一眼,对不言师太笑道:“今日我们前来,是为了一样宝物,还望师叔成全。”

  “果然是有求于我。若不然,我这小门小户的,你们这些仙山正室弟子又怎会特意登门拜访?”不言师太道,“莫不是你们山中有难?又或者为了我的五绝寒霄蛭?”

  左仪道:“我们是为五绝寒霄蛭而来。”

  “我猜猜看,难道是你师父中了剧毒?”

  苏荣道:“是许师叔为妖人蛊瘴所害。”

  不言师太道:“你们又如何知道我的五绝寒霄蛭可祛其瘴气?”

  鹿连城道:“天下举凡毒瘴之法,岂有我岳母不识的?”

  不言师太盯着鹿连城的双眼,问:“莫非你竟是赤眉药仙的女婿?”

  鹿连城拱手道:“在下正是药仙半子。”

  不言师太道:“前些时日,莲香子来我彭泽讨要朱蕖子,说是急救之用,竟不惜拿来五粒冰蒺雪蟾珠与我交换。她虽行医百年,外人无人不知她脾性高傲乖僻,是凡事不求人的。她只说所救之人是两个仙门弟子,我竟好奇,那二人究竟何方神圣,莲香子竟愿意为他们大老远跑来求我?”

  左仪听罢,忙问道:“师太所言可当真?”

  “这种事,我何苦骗你们?”

  苏荣看看左仪,对不言师太说:“药仙所救之人,正是我师姐和大师兄。”

  不言师太一惊,道:“你大师兄虽则仙根卓绝,道行毕竟浅薄,故修为精深,法力不足,最忌蛮干逞强。道行足百年以前,他都不该在山下招惹是非,怎会受重伤,以至赤眉药仙凭一己之力都无法医治呢?”

  苏荣说:“大师兄也是奉了师父的命,去玄鹤宫找玉衡道长议事,怎知玉衡道长早已离山多日。究竟所为何事师兄又不肯告诉我,只说事关重明观存亡,所以……”

  左仪不等苏荣说完,抢过话头,道:“长白山上的事情,我们本不便泄露。其实我跟师兄受伤,说起来也是命中的劫难,其中曲折,师父再三叮嘱,不得外泄。不过师叔如此关心,我是感激不尽的。”

  不言师太撇嘴一笑,说:“啧啧啧,一面师叔前师叔后,一面却把我当个外人,左仪,你师父教得好呵。”

  左仪莞尔一笑,说:“实在是师命难违,师叔莫要为难我这晚辈才好。况且我们今日来此,师叔念了旧情分,未把我们当外人,我又怎敢拿师叔当外人?”

  “我当不当你们是外人,你又如何知晓?”

  左仪道:“我们刚才虽侥幸破了师叔的仙阵,师叔明明可以差属下与我等斗法,纵然伤不了我们,将我等赶出彭泽恐怕并非难事。师叔肯出来见我们,足见师叔并非绝情绝义之人,若说心中未怀星点情分,我是不信的。”

  不言师太冷笑道:“左仪,这许多年过去,你竟丝毫未变。我若不帮你们,你又打算怎么办?”

  李冬寻道:“不言师太,你虽不在仙山,到底还是仙门中人,如今仙山有难,于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何不成人之美,送个人情呢?”

  不言师太道:“人情又值几何?若跟我谈人情,大可不必浪费时间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下山后苦学音律十余年,才创出这弦丝阵,能破首关的,除了你们,尚无旁人。翁绍泽,我记得你仙根正在比卦,莫非比卦圣器燔天锤竟在你手上?”

  翁绍泽道:“燔天锤的确在我手上。”

  “真是天意。”不言师太笑道,“你们要五绝寒霄蛭,我可以给你们,不过你们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左仪道:“师叔有什么条件请讲,只要是我们力所能及,又不违背正派道义的,我们定全力以赴。”

  不言师太道:“好。我要你们助我前往罄音谷,盗取一件宝物。我得了这件宝物,自会将五绝寒霄蛭交给你们。”

  鹿连城问:“不知师太说的是一件怎样的宝物?”

  不言师太说:“此宝名曰寒泉珠,原是单云岐自内丹中炼出的一枚神珠。”

  左仪道:“既是六蛟上君内丹所炼,欲盗走此珠,岂不是要取其性命?”

  不言师太大笑道:“你有所不知,单云岐所以炼得此珠,一是因为我授了他火辰经,二是因为他不知从何处得了玄鹤宫诸多法门的的要义,三是因为他得了西梁国师元婴珠相助。他仙根奇绝,虽因仙缘不足未得仙山灵炁滋养,到底得了这些子先机,修为比我还略精些。况且我道行不如他,法力自不如他充裕,他背信于我,我拿他是没法子的。可他竟敢诓骗付千钧,一面与之结盟,一面又偷摸着辅佐什么大司马,希望借助朝廷的力量,尽快找到四柱纯阴又天赋异禀的童子,这便打错了算盘。那付千钧哪是省油的灯?单云岐自以为聪明过人,集了三派法门于一身,又通过火辰经、玄鹤宫四大符箓和元婴珠炼成寒泉珠,指望着有朝一日称霸仙界,却不去想,付千钧天资何其卓越,为人又何其狡诈,为何心甘情愿助他炼丹,自己却不去炼?那寒泉珠的确威力了得,可惜集三派法门于一体淬炼而成,虽有我们重明观的火辰经加以调和,到底根基混杂。他只当付千钧的元婴珠为他所利用,却不知元婴珠既可成全他,也可给他带去麻烦。付千钧得知单云岐暗下与那位大司马来往,遂以元婴珠施法,反过来控制寒泉珠,直叫单云岐经脉大乱,痛不欲生。单云岐挖空心思,未能想出摆脱元婴珠的法子,只好将寒泉珠驱出体外,藏在罄音谷中,单作练功之用。”

  “既如此,师太盗来此珠又有何用?”李冬寻道,“难道那寒泉珠入了师太体内,竟不会令师太经脉大乱了?”

  不言师太道:“我有何用处与你有什么干系?”言毕,那烟霭抽出几缕烟丝,绕着五人旋飞了几圈。烟丝归于原位,不言师太又道:“你们想不想要五绝寒霄蛭,全在你们自己。我这个人最讨嫌遭人强迫,也绝不会强迫他人。你们若肯助我夺取寒泉珠,我自会信守诺言。”

  苏荣问:“若夺不下来,又当如何?”

  不言师太道:“你们有燔天锤在手,若拼尽全力,不会夺不下来。若当真失败,便是天意如此,你们也休要怪我不讲人情。”

  翁绍泽问:“莫非那寒泉珠藏在阵法之中,而那阵法,正需以燔天锤破解?”

  不言师太冷笑道:“单云岐对仙家三派法门都有钻研,虽因仙资所限,难得创出攻势非凡的仙阵,悟出三两长于防守的阵法还是不在话下的。所以靠三派法门硬破他的阵法,除非修为精如丁贤梓,否则是绝无可能的。不过天底下终归是一物降一物,他的阵法虽集三派之利,可御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之宝,却偏在比、遁、丰、临、无妄这五卦中有些许破绽。你的燔天锤乃比卦无上法宝,自然可以破他的阵法。不过,你这法宝如何破阵,我倒不知。”

  苏荣道:“难怪呢。如此说来,你这弦丝阵的罩门也在比、遁、丰、临、无妄五卦吧。”

  未等不言师太应声,翁绍泽便自嘲道:“我自入门,便因仙根不在八卦之内颇有些自卑。却不曾想,我也有能人所不能的时候。”

  左仪道:“不材之木,亦可大材,翁师兄妄自菲薄,实不应该。”

  左仪话音未落,那湖面袭来的钟声陡然宏亮数倍,同时湖水跳腾不已,好像湖水中挤着千万鱼儿,一个个争先恐后,都有冲飞的劲头。

  悬浮在湖上的烟霭悠然四散,紧接着,九朵莲花由湖中升起。花苞皆硕大,鼎鼐比之而不如,花茎升至十丈有余,花苞才徐徐张开,露出粉绿花心。这会子,又见数百股水柱抽至半空,疏密有致,远近隔了三五里,起初直愣愣扎向蓝天,拉至千尺之高,忽又扭转歪斜,好似群蛇狂舞。如此,那钟鸣更甚,简直宏如雷鸣,震得五人头晕目眩。水柱一面扭捏,一面散发烟霭,红的也有、蓝的也有,更有些金晃晃的。那烟霭彼此勾缠、聚拢,先是张牙舞爪,肆意横飞,及至汇合之势初显,五人定睛看向那九朵莲花,方见那莲花上头烟霭渐作人形,眨眼功夫,五个女子已现出真身来。

  正中的女子便是夏侯丹,着青衣黑氅,倚着一枝玉牡丹。另四名女子伴其身侧,红衣如血粉裙似霞,各执一柄短剑,为其护法。

  左仪上前一步,拱手道:“多年未见,师叔非但没有容颜衰老,竟比当年还见得青春了。”

  “你师父把我赶下长白山,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因祸得福,在这彭泽偶遇一条修行不济的蛇妖。那蛇妖为报我不杀之恩,领我寻到一只玄甲神蚝。那神蚝体内孕育了一枚千年灵珠,我正因得此灵珠,方仙根滋长,虽未能补问仙根折损,却叫我白白增了数十年道行。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师父哩。”

  左仪道:“师叔仙缘不凡,因祸得福也是天命所归。”

  不言师太道:“你也犯不着拍我马屁。我只问你,我提的要求你们答不答应?若爽快答应了,我们今晚便偷袭罄音谷,若你们要与我拉拉扯扯,便哪里来,哪里去吧。”

  左仪回头看看翁绍泽。翁绍泽心领神会,拱手道:“夏侯师叔为人干脆爽直,我也不绕弯子了。既然我们各有所需,不如丑话说在前头。我虽是燔天锤的主人,到底修为不够精进,若贸然闯入六蛟上君的罄音谷,并无多少底气。别的不说,单是你的弦丝阵,不过首关,已叫我们费了许多功夫。你要我们帮你盗取寒泉珠,不是不可以,但是怎么个帮法,我们还是说清楚为好。”

  不言师太大笑道:“我这弦丝阵里里外外只有一关。我故意放出消息,叫罄音谷的人以为我这弦丝阵有三道关门,只是想引诱那单云岐,哪知他并不上当,究竟是个老狐狸了。不怕让你们知道,外人一旦破解弦丝阵,若以为还在阵中,急于破解下一道关门,便会触动红莲瘴。届时,这钟声便戛然而止,湖中钻出万千红莲花。那红莲有一种无味的花香,嗅之七窍流血、五脏俱溃,便是闭了气息,红莲的花粉只要沾染肌肤,也会令人周身灼热难忍。”言及此,不言师太飞身蹿来岸边,那四个护法也随之飞来。

  不言师太右手一抬,方才撑着她们五人的九朵莲花登时合一,化作陆鸳剑,再缩至发簪大小,归位于不言师太掌心。不言师太将发簪别入发髻,接着说:“我所以苦学音律,是因为当年我强闯罄音谷,吃过大亏。那罄音谷中布有二瘴三阵,最难破解的,是一道卦阵,叫作百变奇音阵。那阵局并无多少法力,却以奇门数术和音律之法行八卦之变。本来奇门数术也好,音律之法也罢,用于阵法,是只长于防御,并无余力进攻的。那单云岐正是仗着寒泉珠,才掩蔽了百变奇音阵多处罩门,使其攻守兼备。至于比、遁、丰、临、无妄五卦的破绽,他罄音谷的人不说,外人又岂会知晓呢?再说了,就算外人知道了百变奇音阵的破绽,若不精通奇门数术和音律之道也是枉然。当年我在罄音谷中为这百变奇音阵所伤,遂钻研音律,以期破此阵法。八年后,我再闯此阵,才发现这百变奇音阵是阵内有阵的。那次我带领十二名弟子闯谷,竟折损八人,我便知道,要破百变奇音阵,需透析那阵法布设之道。我早算到你们仙山正室若不是有求于我,绝不会来我这钟鸣岛,我既然挖空心思寻找比、遁、丰、临、无妄五卦至宝的主人,便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务必一击功成。入了罄音谷,别的阵法、瘴法由我来破解,你们不必担心。我只要你专心致志,破他这百变奇音阵罢了。”

  翁绍泽问:“百变奇音阵究竟有何玄妙之处?”

  “此阵由三阵嵌合而成,其中两阵为音律当关,一阵为奇门数术当关;阵阵相套,各自的联系又是微妙至极的。那音律当关的阵法,一为曲波阵,一为断肠阵,奇门数术当关的阵法,名曰八门。进了曲波阵,只见半空磷字悬浮,为十二地支,同时磬音入耳,都是三律齐鸣的。三律多在五音之中,偶有二变之音则为破阵之关键。这磬音只从头到尾响奏一遍,而且每次入阵磬音都有变化,所以务必将这所有磬音一律不漏铭记于心,以辨出其中二变之律,共九处。除了听音辨律之难,这曲波阵内还有些许以阴烈之炁凝化的法力,不宜硬攻耗损元气,防着便好。总之将那九处二变之律对应地支的磷字依序打在刻有饕餮纹的石壁上,石壁登时化作水帘,曲波阵即破。我只破过曲波阵,至于水帘那头的八门阵,我当日不得其法,险些折了道行。入阵则幻境丛生,前后左右四面皆有铜镜,浮于云烟之中;上下皆不见尽头。此阵得名八门,是因其阵内藏了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共八门,对应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方位时时变化,其中规律难于琢磨。那死门会不定时激发电光,此电光变化多端,若要施法抵御,需随其变化见机行事,稍有不慎便会为其所伤。也可以铜镜折射,只是每折一道,那电光法威便增加一番,需格外谨慎才是。不过破阵之道也藏在这铜镜之中。若将铜镜布置妥当,使电光反复折射,由死门中来,向生门中去,便破了这八门阵。至于那断肠阵,更是构思奇绝。说是入阵便有玄音入耳,是七样声音,为磬、钟、笛、笙、琴、瑟、筑。这七声各奏一乐,七乐又谐和成曲,实在妙不可言。然而更妙的是,这乐曲中竟埋了曲波阵内三律齐鸣的磬音。”

  鹿连城问:“不知是怎样的埋法?那断肠阵内七声之曲是只响一遍,还是反复多次?”

  “将曲波阵内齐鸣之音一一拆分,再依序奏出,以成乐章,那断肠阵内七样乐声中单有一样是完全对上的。若能找出这一样乐声,以罡气奏出此乐,断肠阵便破了。找错了乐声,阵内人五脏六腑便剧痛难忍,若不能及时抽身退阵,便有肠断心裂之虞了。”不言师太道,“不过那七声之曲是只响一遍还是有所重复,我倒不知了。”

  翁绍泽道:“既然那曲波阵内磬音都是三律齐鸣,若为黄钟、太簇、姑洗三律,焉知该拆作黄钟、太簇、姑洗,或太簇、姑洗、黄钟,抑或姑洗、黄钟、太簇?三律既拆,次序合计六种之多。万一断肠阵内七声之曲只响一遍,这如何辨别?”

  苏荣摇头道:“乖乖,又要听出曲波阵所有磬音,又要把每响磬音的律位拆作六种次序,还要在断肠阵内同时辨出七样乐声的律位,再与曲波阵磬音之律一一对照。恐怕只有玄鹤宫的丹霞七杰一同入阵,才可破解了。”

  鹿连城笑道:“这断肠阵妙则妙矣,却并非毫无办法。”

  不言师太上下打量鹿连城,说:“好大的口气,不曾想谢长青为人谨慎,却收了你这么个轻浮的徒弟。”

  “晚辈并非玄鹤宫弟子。”

  不言师太冷笑道:“玄鹤宫正室弟子哪个不是精通音律之人?连翁绍泽都没有把握,你这小子又凭什么夸下海口?”

  翁绍泽道:“若论音律,这位鹿兄弟恐怕不亚于我师父和天权师叔。师太的弦丝阵能够得以破解,多亏了鹿兄弟相助。”

  鹿连城则抿嘴笑道:“仙门修行之人,哪个不习奇门遁甲之术?师太曾为仙山正室,那六蛟上君不过区区俗修弟子,何以六蛟上君的奇门数术之阵,师太竟无从破解呢?”

  不言师太听得此言,收起笑意,面色略沉,眉心却舒展了些。鹿连城又道:“仙门中人虽人人研习奇门遁甲之术,奈何多数人等重法术轻数理,此习气尤以仙山弟子为甚。六蛟上君正因出身俗尘,过去又对政事颇有兴味,钻营数理奇门实在是理所当然。他的奇门阵法师太看不透解不开也就不足为怪了。”

  不言师太道:“那么你便说说,那断肠阵,该如何破解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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