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营长过谦了。”

  陈聿为并未表露出自傲狂妄，面上极为客气。

  姜渺渺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也适时地开口说话。

  “杨营长，我家今天做了米糕，您尝一块试试味。”

  “哎……弟妹，你太客气了…不用不用！”

  姜渺渺低头跟蒿草说：“来，把这盘米糕端给杨叔叔。”

  说完，笑眯眯地冲她眨眨眼，做了一个加油鼓劲的手势。

  “好！”

  蒿草很听大人话，现在尤其听姜渺渺的。

  尽管怕陌生人，她还是勇敢地端起盘子，小心翼翼走到杨营长面前。

  细声细气地喊：“…叔…叔叔，吃米糕。”

  杨营长本想拒绝的，可是东西都送到面前。

  盘子里米糕外表晶润雪白，虽然凉掉了，但香味仍在，让人闻了口舌生津。

  禁不住米糕香气的诱惑，于是拒绝的话就咽了回去，改口说：

  “那我就不客气啦！”

  早就听说陈聿为领养了一个孤女，今天是头一次见，他拿米糕的时候，就多看了几眼。

  细胳膊细腿，脸上气色挺好，红润。

  身上的衣服料子竟然比他家小子穿得还好，干净又体面，瞧着已经有点城里丫头的模样。

  “陈团，这是你领养的那个女孩吧？”杨营长明知故问。

  陈聿为颔首点头。

  这丫头运气真是好，家人全死光了，没想到还能鲤鱼跃龙门。

  有陈团这个养父在，必定丰衣足食，将来也会给她找个好婆家。

  心里这样想，可是话却不能这么说。

  杨营长脸上表现出沉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小丫头真可怜呐，家里人全在雪灾没了。”

  悲痛完以后，他又立刻看向陈聿为，拍起领导马屁。

  “陈团你心地真好，救了人不说，还将她收养，当作亲生女儿看待！陈团你和弟妹真是这丫头的再生父母！”

  陈聿为对官场老油条没什么好感，特别是这种爱打官腔，虚头巴脑奉承上司，马屁拍到马腿上的。

  “杨营长说笑了，是我媳妇看这丫头可怜，一定要我把带回家，家里多添双筷子罢了。”

  闻言，杨营长又笑着夸起姜渺渺。

  “弟妹心地善良，重情重义，简直就是新一代的女性楷模。”

  姜渺渺：……(⊙?⊙)？

  不，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渺渺还在发愣，陈聿为已经替她接过话头。

  “杨营长你千万不要再夸了，我和我媳妇脸皮薄，快让你夸得不好意思了！”

  杨营长哈哈大笑，然后，又以长辈姿态教育蒿草。

  “小丫头，你遇见陈团长夫妇，是走了大运！叔叔有句话要跟你说，你千万要记住，女孩子手脚要勤快，手里有活，见事做事，这样子才招人喜欢。”

  “将来出息了，哪怕是嫁了人，也不能忘，都要好好孝敬你养父母！才不枉费他们辛苦养你一场！”

  姜渺渺心里嘀咕，真不愧是杨老太太的儿子，官场老油子作派。

  蒿草倒是听明白杨营长了话，用力地点心。

  “我会的。”

  “哈哈哈哈，好样的！”

  杨营长惦记还没进嘴里的米糕，话锋一转。

  “说这么久，米糕我还没尝过，大院里都说弟妹的厨艺好，你做的那个月饼，我也吃到了，真是好吃啊！这回这个米糕，花钱都不一定买得到，我可要好好尝尝！”

  姜渺渺自谦：“米糕是我家何阿姨做的，我手艺也就那样，一般般，何阿姨手艺才是真的好。”

  “是吗？”杨营长捏起一块米糕放进嘴里，嚼了嚼，两眼放光：“嗯，好吃啊！”

  米糕软甜，杨营长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一口咽下去，口齿留香，还没尝过味，就没了。

  一块没尝出味，杨营长有心想再尝一块，可又不好意思伸手，盼着陈团或者他媳妇再说一句，让他多尝几块。

  偏偏陈聿为没开口，姜渺渺也懒得主动搭理他，只觉得这姓杨的老男人好烦，吃了快走。

  杨营长见这对年轻夫妇都没开口，心生鄙夷，果然是小年轻，半点都没有招待客人的自觉。

  于是，杨营长自顾自的开口：“这米糕真好吃，我肚子正好饿了，多尝几块，陈团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陈聿为面无表情。

  杨营长有点犯怵，不敢看他，他也不能去盯着陈团的媳妇看，陈团媳妇长得太漂亮了，会惹出非议。

  米糕真好吃，他家里很少出现这种香浓精致的点心。

  他老娘节俭惯了，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花。

  伙食水准很差，顿顿都吃粗粮，豆梁饭，玉米煮疙瘩，玉米糁子粥……

  要么就是不见油星的青菜，要么就吃她腌的那些咸菜，酸馊气又冲，齁咸。

  吃一顿还好，天天吃，铁打的胃都受不了。

  大人受不了，小孩也哭。

  杨营长跟他老娘提过多回，他娘又哭又闹，骂他忘本，以前穷苦的时候，都是吃这些，没见他嫌弃。

  那个年月，有吃的就不错了，肯定不嫌弃啊，做梦都想饱吃一顿。

  日子已经好过了，还吃这些，不找罪受嘛？

  他老娘不听，把他的话当放屁。

  反倒是打心眼里疼孙子，私底下给孙子开小灶，蒸鸡蛋羹，炒肉吃。

  亲儿子都没这么好的待遇。

  他娶的媳妇也只是老娘的传声筒，老娘说啥，是啥。

  杨营长心烦！

  干净脆不见为净，几乎顿顿跑去食堂吃，像他这样成了家还吃食堂的，恁的惹人说闲话。

  背地里，好多人说他为人有大问题，妻儿老娘在家吃糠咽菜，他在食堂吃肉啃骨头。

  连上级领导也听说了，私底下跟他谈话，杨营长窝火啊，真心叫冤，苦着脸跟领导解释。

  都不知道因为老娘这个麻烦精在领导面前哭过多少次，搞得领导都怕了他，嫌他娘们叽叽，不顶用，一有事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家务事都收拾不好，办事能力一看就不行。

  杨营长经年郁郁不得志，人变得油滑，面容也跟着变了。

  吃着美味的米糕，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又出来做崇。

  他心里暗道，吃食就跟平民老百姓不一样，也只有干部家庭能养出来的子弟吃得起这些精致的东西。

  唉，他是没这个福气了。

  杨营长一个不留神差点把一盘米糕吃光了，他手已经捏起最后一块米糕，意识到不对，连忙放下。

  “唉哟！我这一吃，倒把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杨营长收回手，猛拍脑门，“陈团，我是来请你今晚到我家吃饭的。”

  “杨营长客气了，我家饭已经做好了，就不去了。”

  “陈团我已经请过你好几次，这次你一定要给我个面子，上我家来吃顿饭。”

  “对了，师长也要去，你可一定得来！”

  “就这么说定了！”

  杨营长深谙人情世故，拿捏得刚刚好，不等陈聿为开口回绝，便迅速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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