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英，宁城百货商店卖的布拉吉，最便宜的都要十五块钱一条。不划算，到供销社扯布，做条裙子只要五六块钱。”

  王秀芝直白地提醒堂妹，百货商店的裙子很贵。

  “姐，十五块钱能买到什么好裙子，我家里衣柜里的裙子全是三四十块钱一条。”王美英仗着王秀芝不清楚自己的底细，牛皮吹得很高。

  王美英高中毕业一年多了，还没有找到正式工作。

  她爸是运输队的职工，每月工资有个五六十块，享受各种补助，福利待遇好，今年还分了一套住房。

  她爸悄悄利用职务之便，夹带私货倒卖，弄到了不少好东西。

  家里生活条件好，王美英养出了眼高手低的毛病，打心眼里埋怨父母重男轻女，只心疼大哥，对她吝啬得要命，每个月只给她一块零花钱。

  王美英非常缺钱用，父母靠不住，她很早就开始为自己打算。

  她父母每年都会给堂姐夫一家邮寄很多好东西。

  这次也是堂姐夫写信回来说，要给她找一个好对象，让她趁着过中秋的机会，坐火车来部队探亲，相看。

  王美英趁机对她父母敲竹杠。

  软磨硬泡让她妈给她买了条裙子和一双玛丽珍鞋，还从她爸手里要到了五十块，才带着大包小包的节礼来到红河湾。

  下了火车，王美英不急着来找堂姐，而是先到宁城逛了一圈。

  没想到宁城这个偏僻的城市，百货商店里竟然有从羊城那边来的流行服装。

  王美英看中了一条水红色波点连衣裙，可惜太贵了，要二十五块。

  王美英是家里老幺，从小便爱占便宜。

  要她自个掏钱买下这条裙子，有点舍不得，便把主意打到堂姐身上。

  她扯了个小谎，对王秀芝说，父母给她准备的礼物实在是太多了，为了全部给她带过来，她把装着新衣服的袋子都给落家里了。

  相亲哪能穿着旧衣服去，王秀芝误会她没有换洗的衣服，于是打开自家衣柜，让她随便挑。

  王美英一件都没有看上。

  这次来部队相亲是父母的意愿，王美英身边有一个条件尚可的追求者。

  他是一名电影放映员，这工作可不得了，行走的铁饭碗，拉着电影放映的设备到各个村庄去演出，不管到哪里都会被人热烈欢迎，很少有冷遇。

  这份风光无限的工作就是工资低了一点，每个月才三四十块。

  再加上他人太滑头，不够老实，王美英没有找到条件更好的对象之前，只得使点小手段先把他吊住。

  王美英觉得自己是个新时代女性，不但很会打扮自己，而且追求时髦，思想很开放。

  她和电影放映员除了最后那一步没做之外，其他事都做过了，牵手，亲嘴……

  她深知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王美英初到红河湾，对这里的印象很不好，交通不够便利，连公共汽车都没有。

  她堂姐住的还是老旧的平房,筒子楼那边已经住满了。

  王美英已经从堂姐口中得知了相亲对象只是一个小排长，工资虽然有五十块，但是级别低。

  如果她没相中，借了堂姐的钱就跑。如果相中了，她也会想办法把这笔买裙子的钱给赖掉。

  王美英瘪嘴，一脸伤心，委屈道：

  “姐，我也没办法啊，现在去供销社扯布来做衣服也来不及了。你的衣服又太老气了，根本不适合我穿。我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穿得像个妇女同志，会让人笑话的。”

  王秀芝从柜子里翻出自己珍藏已久的一条白底蓝色条纹长裙。

  她结婚时做的，只穿过两次，生完孩子后，腰身圆了，这条收腰的裙子便穿不上了。

  “美英，你看看这条裙子。”

  王美英瞧了一眼，都懒得伸手接，“姐，你这条裙子样式也太旧了吧！”

  “不旧，我就穿过两次。”王秀芝劝说她试一试。

  “哎呀，姐你这条裙子都在柜子里放多久了？好大一股樟脑丸的味道，太臭了。”王美英捏着鼻子嫌弃，她才不要穿别人的旧衣服。

  “我现在拿去洗，晾在太阳底下，晚上就干了。”

  王美英拉住王秀芝的手臂撒娇：““姐，你就借我三十块钱吧，等我回了家，我就把钱邮给你。”

  三十块？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王秀芝听到后，脸色瞬间变了。

  “美英你要借这么多钱做什么？”

  “除了买新衣服，我还想买双回力球鞋，皮鞋在乡下不好走路。还有擦脸的东西，我化妆品都没带过来。”

  王美英看王秀芝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她是个保守女性，便笑着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要化妆。

  “姐，现在城里头相亲，女的都会化妆打扮一下。”

  王秀芝苦口婆心地教育堂妹不要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普通军人大多数找的都是勤俭持家会过日子的女人。

  穿得太奢侈去相亲，会让男人觉得你败家。

  “姐不要再说了！你说这么废话干什么，不想借钱就直说！”

  王美英气势汹汹地推开王秀芝的手，故意耍起脾气。

  “我爸妈逢年过节给你寄那么多东西，真想不到姐你居然是个白眼狼，连三十块钱都不肯借给我！非要让我穿你的旧衣服去相亲，是不是存心想看我出丑？！”

  “美英，我是你亲堂姐，我怎么可能会想害你！”

  “那你为什么不肯借钱给我？”

  王秀芝涨红了脸。

  不是她不肯借，而是钱不归她管，钱都在丈夫手里。

  丈夫说她不够聪明，管不来帐，明令禁止她贴补娘家。

  她爹娘该由她兄弟抚养，不关她这个出嫁女的事。

  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

  王秀芝不敢反驳丈夫的话，好不容易攒的私房钱都悄悄用来贴补娘家了。

  她刚给娘家汇了十块钱，私房钱就只剩下六块。

  “美英，我没有那么多钱借给你……”王秀芝低着头，支支吾吾说道。

  王美英不信她。

  “你如果不肯借，那我就不认你这个堂姐了，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走人。”

  王秀芝连忙拉住堂妹。

  “美英你别走，钱都是你姐夫在管，我手里真没那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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