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遇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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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船家的驭舟术在众人看来已经是极好的了,可卿言还是很不捧场的吐得天昏地暗。
宁远看着卿言有气无力的躺在怀里,眼睛半闭着,脸色也近似苍白,颇为心疼。
“现在什么时辰了?”卿言声如蚊呐。
“已是子时了,饿吗?”宁远摸了摸她的小脸。
卿言摇了摇头。已经行船一天了吗?卿言昏昏沉沉的已经不知道过了几时。前世自己就是个超级晕车的主,没想到换了具身体晕船居然比晕车还厉害。
从少梁到酒驿要走一天半的水路,现在是子时,也就是说到酒驿还有半日水路。卿言低低叹了口气,还有好几个时辰要熬呢。
那就熬着吧,卿言又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胃却叫嚣着不想吃东西。
卿言坐起身来,发现宁远已不在身边,周遭漆黑,仅剩月光撒了一丝光亮。卿言借着微弱的光仔细看了看身边,还是自己睡着前的舱内隔层中,只不过少了一人,显得宽敞许多。
大半夜的,宁远不睡觉会去哪儿呢?
卿言理了理衣裙,推开隔板走出隔层,发现大家都在舱内安静的睡觉,却没看见宁远。想了想,便蹑手蹑脚的穿过船舱,来到甲板上。
果然,宁远正在对月凝思。不过,习武之人特有的警惕性却很强。
“江面风大,为何没带披风?”宁远转身走近将卿言拥在怀里为她取暖。
“不冷。”卿言笑了笑,很是受用,“想什么,如此出神。”
宁远刚准备告知,卿言已经调皮的自问自答了:
“让我猜猜,是在想薛家姐姐吧。”
宁远点了点头:“嫣然姐流落在外多年,委实委屈了。”
“我们将秋戎国书一事办完便去接她回京城。”卿言握住宁远的手。
宁远欣然点了点头。
“去睡会儿吧,明日到了酒驿还要赶路。”卿言牵着宁远往舱内走,来换班的船工见两人恩爱如此,掩嘴低低的笑,卿言也不脸红,仍旧拉着宁远,倒是宁远显得有些局促。
船舱隔层内,卿言倚在宁远怀里。
“父皇说你五岁随军,那时便认识了薛家姐姐?”卿言随口问。
“嗯,嫣然姐比我大五岁,明义将军就这么一个女儿,因为热爱习武,将军便一直把她带在身边。”
“你们俩也算是两小无猜了。”卿言冲着宁远眨了眨眼,咧嘴笑着,“宁远,你说,若不是清峡关一役,你们俩会不会就此在军营白头偕老了。”
“胡说什么呢,我怎会有如此非分之想。”宁远急急答道。
看着宁远那个我想都没想过的表情,卿言咯咯的笑,心思却沉了几分。
翌日清晨,卿言从宁远怀里醒来。众人都已不在舱内,许是各司其职了。
今天是个浓云密布的阴天,没有阳光的日子卿言的心情也不如昨日明朗。
“还有两个时辰就到酒驿了,要不要用点膳食?”宁远温柔的问。
卿言摇了摇头,虽然昨晚就已经很饿了,可遭受极度肆虐的胃,此时对食物还是没有任何想法。
宁远叹了口气,知道卿言不是个任性的公主,想必是真的没有食欲,也就作罢了。
思承从甲板进到舱内:“公主,江面有可疑船只正向我们靠近。”
“去看看。”宁远欲与思承一起出去。
“我也去。”卿言紧跟在他们身后。
从甲板上往江面望去,果然有一条比他们这条大两倍的船,船帆满张速度极快向他们驶来。船上没有挂信旗,无法判断是哪路人马,不过船甲板上严阵以待的众人,均是剑士劲装打扮,让卿言等人不得不立即进入备战状态。
“言儿,到舱内去。”宁远把卿言护在身后,与众人已十分默契的摆开了格斗阵形。
“嗯。”卿言顺从的躲进舱内的隔层,她深知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只会成为宁远和众人的拖累。
“思承,守着船舱保护公主。”
“是。”思承立即退到船舱前。
“昭王殿下,你——”宁远犹豫了片刻马上就被蓝臻抢白。
“我又不是女人。”
“你自当小心。”宁远也不再多说。
“老船家,全速左舵能否避开来船?”问话的是蓝臻。
“公子,潆水水面本就不宽,而这里的江面宽幅不足之前的一半,特别是此处两岸暗礁众多,且来船速度如此之快,小老儿实在没有把握。”老船家苦着脸,后悔贪图昂贵船资拉了这群仇家强大的显贵,希望不要把命搭上。
“老船家,请务必竭尽所能。”蓝臻说完拱手一礼,老船家手足无措,立刻按蓝臻所说,全速左舵。
来船似乎没料到对方竟然会冒着触礁的危险全速左舵避开,于是速度更快的向卿言的船冲过来,大有将其撞毁之势。
“老船家,收帆,让船工们全力后退。”眼看来船气势汹汹就要撞上了,蓝臻突然下令。
船堪堪停在江面上,与来船险险的擦肩而过,来船显然没有料到这突发奇招,因为闪避不急而与暗礁亲密接触,幸而船身极大,未造成严重损伤,只不过甲板上剑士被这突兀的一撞,有的东倒西歪,有的跌在甲板上,更有甚者被撞落水中。
“全速右舵前进,转入航道后立刻扬帆。”蓝臻再次下令。
许是两船已相距不远,又许是来船上剑士的武功甚高,已有几位身手矫健的从意外中缓过来,直接飞身落在还在下令调整航道的蓝臻面前,众人大惊,立刻摆开阵势与之格斗起来。
剑士们也不含糊,当即极有默契的一对一开始厮杀,幸而七人身手皆不凡,思承还颇占上风,一时间竟难分高下。
“不要恋战,杀了昭王。”不知何时,船上又多了一人在发号施令,显然是这群剑士的头领。
原来来船是针对蓝臻。
听了号令,剑士们不顾死活的转向袭击蓝臻,一看便知是近身培养的死士。
被多人同时攻击,蓝臻顿时因躲避不急被剑伤了左肩。
众人立刻围上去保护蓝臻。
又是左肩,蓝臻用手捂住伤口止血,眉头隐隐皱了皱,脑中不由自主的突然飞过一个念头:又给了那个嘴毒的小丫头一个落她口实的机会。心下竟不自觉的笑了笑。
来不及多想,之前落水的黑衣剑士已陆续爬上了船,战况愈演愈烈。显然,领头的发号施令者目的十分明确,便是置蓝臻于死地,所以命令粗暴简单,便是将所有攻击全部袭向蓝臻,不计死伤。剑士们在众人拦截中更是一有机会便放弃与之缠斗,直接攻向蓝臻,不计后果。
如此攻势之下,蓝臻身上已经伤痕累累。
“躲到舱内去。”宁远一面阻挡攻击,一面朝蓝臻大喊一声,然后转向一直守住舱门的思承,“保护昭王殿下。”
本就重伤未癒,长途跋涉又损耗不少心神和体力,再加上刚刚被众高手围攻得遍体鳞伤,蓝臻已因失血过多眼前都有些模糊了,听宁远这么一喊立即反应过来,未及多想便在思承的护卫下躲进舱内。
唯一的攻击目标已被重重保护起来,剑士们立即重组了战斗队形。
舱内,卿言听到隔板外有动静,她紧张的透过隔板的缝隙往外看,入目的蓝臻浑身是血单膝跪地,用手中的剑勉强支撑着身体。
卿言赶紧推开隔板出来,扶住摇摇欲坠的蓝臻:“可还撑得住?”
蓝臻看了卿言一眼,艰难的点了点头,卿言使出全身力气将他扶到舱内隔板后的小室内。
蓝臻的脸色越来越差,鲜红的血液不停的从他的伤口处流出来,身下的船板渐渐艳红一片。卿言咬了咬牙,用力撕开他被血浸湿的衣服,伤口面目狰狞,卿言的手都在抖。
“别怕,死不了。”蓝臻扯出一丝笑挂在嘴角,这时候竟还能笑出几分纨绔的味道。
“忍着点。”卿言凝神稳住自己的手,快速的给他包扎止血。
蓝臻很配合,即使王太医那可以疼死人的药粉洒在伤口上,他也没吱一声,只是死死地泯着嘴,将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外面情况如何?”卿言一边包扎一边问。
“他们是来杀我的。”蓝臻咬了咬嘴唇。
卿言并不惊讶,一路上的刺客,不是要杀她就是要杀他,所以来的是哪路人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逃过此劫。
“他们有多少人?”卿言话音刚落,便听见舱内一声巨响,似乎有人暴力闯入,卿言赶紧屏住呼吸,蓝臻也紧张起来单手提起剑,做好战斗准备。
“我去看看。”卿言用口型对蓝臻说。
蓝臻点了点头,回了她一个口型:“小心。”
卿言偷偷的从隔板缝隙往外看,暴力闯入的是个黑衣剑士,思承提着剑紧跟而至,很快与他战在一起。
十几个回合后,黑衣剑士成了思承的剑下亡魂,不过,思承也被他狠狠刺伤了手臂。
“公主可好!”思承急切的问。
卿言推开隔板:“我没事。外面如何?”
“多数刺客已诛,只剩一人。”思承答道,又立即转身准备再次投入舱外的战斗。
“等等。”卿言叫住他,思承身形一顿,乖乖的立在卿言面前,“忍着点,”卿言撕开他受伤的那只衣袖,快速撒上药粉包扎好,整个过程思承一声不吭。
“你去照顾昭王,我出去看看。”卿言包扎完毕命令道。
“公主,外面危险。”思承急了。
“这是命令。”卿言提起思承的剑冲了出去。
舱外甲板上已满是黑衣剑士的尸体,只有一人身负重伤还在负隅顽抗。不过,宁远等人也好不到哪儿去,除了宁远还能站立,其他四人已全身浴血或靠在船舷或躺在甲板,不知死活。
“进去。”宁远的声音很虚弱,可语气却仍有震慑力。
卿言见此情形根本不理会宁远的话,提着剑就向黑衣剑士刺去。
毕竟实力悬殊,卿言猛烈的攻势也仅仅只是让黑衣剑士躲避不及被剑划伤,很快黑衣剑士就掌握了卿言的剑招套路,卿言的攻击对他也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突然,宁远从卿言身后猛的窜出来,一剑刺入黑衣剑士的喉咙,黑衣剑士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已经倒地身亡了。
宁远再也支持不住倒在甲板上。
“宁远!”卿言大呼一声冲过去抱住他,可宁远已经昏死过去。
卿言吓坏了,赶紧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探了探他的脉搏,还不放心又将头贴在他胸口听心跳,直到确认宁远只是昏迷才松了一口气。
卿言又探了探四个随从的鼻息,四人都因伤势过重而昏迷。
此时,蓝臻也因失血过多昏迷了。
老船家和船工们在战斗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弃船保命了,放眼整条船,现下只有卿言一个还有活动力的人了。卿言连个帮忙的都没有,她只得一个一个的将他们拖进船舱,再一个一个的给他们上药包扎止血。
思承拖着摇摇晃晃的身体也想帮忙,被卿言一眼瞪了回去。
不是卿言逞能,也不是矫情,更不是不端架子平易近人,而是在现下这种情形下,若是这个唯一还残存一丝战斗力的人,因力气耗尽而虚脱,卿言觉得不如自掘坟墓算了。
卿言深知行踪暴露此地不宜久留,于是,简单包扎了众人的重要伤口,便想如何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走到甲板上,观察了整条船的状况,船体没有受损,只是甲板上有许多黑衣剑士的尸体,需要减轻船体的载重,于是,她把这些多余的全都推下船。
江面虽不及先前的开阔,放眼望去,两岸却是广阔的平原,一阵江风在毫无阻隔下卷起千堆雪,卿言赶紧稳了稳身形。
看来是起风了。
船帆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幸亏老船家和船工们弃船时听了蓝臻的吩咐满帆驶进主航道,否则,此时此刻,以卿言一人之力休想把船帆拉起来,就算加上还有一丝战斗力的思承,怕是结果也一样。现下天公作美,只要调整船帆的角度,船便能沿着潆水向前,两个时辰后应该能到酒驿。幸而水路只有一条,否则,在没有GPS,也没有百度地图的情况之下,卿言还真不敢肯定下一站便是酒驿。
为了保险起见,卿言还是问了问思承:“你,可认得路。”
思承点了点头:“酒驿在潆水东岸。”
宁远还在昏迷中,卿言守着他时不时的探探额头怕他发烧,他喝不进水,卿言也顾不得还有他人在场,时不时的哺给他一口清水,宁远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卿言急得都快哭了。
众人皆昏迷着,只有蓝臻微微动了动。
“可,好些?”卿言探了探蓝臻的额头,有些低烧。
“水。”蓝臻嘴唇干瘪。
卿言赶紧递上水囊。
喝了几口水,蓝臻挣扎着睁开眼,看到眼前的卿言身上满是血渍,开口便问:“你受伤了?”
“没有,”卿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狼狈的衣裙,笑了笑,“这不是我的血,是你们的。”
“其他人呢。”
“都昏迷了还没醒,你伤势过重,浑身发热,不要说话,休息。”卿言随手拿了条薄毯给他盖上,转身要走。
“你去哪儿?”蓝臻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
这是典型的病中缺乏安全感,急于寻求依赖,卿言微微一笑,很是理解的拍了拍蓝臻的手:“我去看看其他人,就在船舱内,不会走远。”
蓝臻闻言才闭上眼睛。
宁远还在昏睡,卿言探了探他的鼻息,似乎还平稳,心稍稍安定了些,再看看其他人都在昏睡,幸而船上常住船工,还有些日常用品,便给他们每人找了条薄毯盖着,让思承一边休息一边看着众人。
卿言走到甲板上,江风疯狂的卷起她的秀发,让她有些视线模糊,没有猿声啼不住已过万重山的轻快,入眼入心的全是前路未卜的怅然。初春,乍暖还寒,这迎面江风卿言却不觉着冷,只觉着心头滚烫如火,川蜀、北燕、晋王,还有南夏,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刺,扎在大齐正中的一堆刺,若是想把这个储君的位子坐稳,就要一根根拔掉这些刺。
“公主,宁将军醒了。”思承的话打断了卿言的思绪。
卿言快步回到舱内。
宁远躺在舱内的一侧,有气无力的挣扎起身,卿言忙扶住他。
“言儿。”
“不要说话,你伤得很重。”卿言心疼的轻抚他的手。
“无碍。”宁远扯了扯嘴角笑笑,卿言觉得比哭还难看。
“现下顺风,两个时辰后便可到酒驿,你先休息。”卿言把他的手放进薄毯里。
宁远点点头,虚弱的闭上了眼睛。
顺风而下,两个时辰后思承告诉她:酒驿到了。
此时众人大多都悠悠转醒,只是身体虚弱还未恢复行动力。
除了蓝臻。
“昭王高热不退,若是再不医治,恐怕……”思承不敢再说下去。
“我们人数众多,一起上岸目标太大,你在船上看着他们,我去请大夫。”卿言当机立断,不容众人以她的安危为由有任何异议。
众人行动力有限,只能噤声。
“言儿,千万小心。”宁远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卿言点了点头。
换下一身血衣,她并未扮上男装,而是东拼西凑找了几件衣服把自己打扮成官婢。
不扮男装是因为没有合适的衣服,不合体的男装如同小孩穿大人衣服,更容易引人注意和怀疑。扮成官婢是因为官婢通常无人去惹也可以抛头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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