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钱程接手听风阁，程翠家里不仅要供应希水市天上人间的蔬菜，还要供应希原听风阁的蔬菜。

  虽然去年程翠李根他们已经把庄稼地开辟出一大块，建了一个蔬菜大棚。但现在两个大店子用菜，除了大棚里的菜，程翠李根两家菜园里的菜全部都用上了。

  就这，还要时不时从村子里几家亲戚家买些菜。说起亲戚，就不得不提钱程大伯钱大富了。

  我们都还记得吧！钱大富以前常给秀美镇政府食堂供应蔬菜。他曾经是村里的首富，但现在恐怕要成首负了。为啥呢？

  因为他的财神爷表舅生病回老家去了。镇政府食堂新来的菜买，有别的买菜渠道。钱大富找到人家，好话说尽，给多少回扣人家都不要。钱大富发财的路随着表舅的离开就这样彻底断了。

  他地里的蔬菜侍弄得很漂亮，但没地儿销售。菜卖不出去，一家人敞开肚皮吃，就算撑死也吃不完。

  他急得去乡味儿饭店找了李星星，想让李星星帮他销一部分。但乡味儿是一个小饭店，李星星自家菜园里的菜供应饭店就绰绰有余，怎么会买他的呢？再便宜人家也不买。

  可那些菜长势正旺，再不处理，最后可能连一分钱都赚不到。他急得彻夜难眠。

  他不是没想过找程翠帮忙，可想想以前自己对人家那个样，他实在没脸去。他这几年也没跟程翠讲过话，他家跟程翠家互相不走动，也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他求他老婆去找一下程翠，可他老婆理也没理他。这么多年了，他跟他老婆在一个屋檐下吃饭。晚上一人一个房间睡觉，各睡各的，谁也不理谁。

  由于他做下不要脸的事儿，伤害了他老婆，老婆因此还落下病根。现在老婆不理他，他自知理亏，只好作罢。

  他望着地里长势喜人的蔬菜，真想放声大哭。他费了多少力气才侍弄成这个样子呀！可现在，满腔的心血都白流了，一身臭汗也白出了。

  这些都还不算，关键是一分钱赚不到不说，还要倒贴种子和菜苗钱呀！这让他怎么不悲伤呢？

  他孤独地蹲在地头，抚弄着这些倾注了他满腔心血的蔬菜，内心生出无限悲伤。

  一阵轻风拂过，菜叶子随风摇曳，传来“沙沙”声。这声音，在以前听起来是多么动听的音乐啊！但现在，越听他心里越发愁。

  他流着泪，内心一遍又一遍地祈求:你们要慢些长啊！慢点长啊！长得太快，马上就只能当柴禾烧了。天呐！我要怎么办啊？

  他在地头不知悲伤了多久，觉得自己的腿都有些僵硬了。他才手拄着地上，艰难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后面的灰土，擦了擦满脸的眼泪和鼻涕。

  “有谁能帮帮我呀？”他喃喃自语，悲伤地望着不远处的村庄，“宝亮！对！找宝亮！”他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惊喜。

  他看到不远处洪宝亮家的房子，突然就有了主意。他赶紧穿过田埂，向村长家走去。

  实在是没辙了，他要请村长洪宝亮给他帮忙。他在村长院门外将眼泪鼻涕揩了又揩；将屁股后面和衣服上的灰土拍了又拍；又将身上的衫子扯了扯正。这才鼓起勇气，敲响了宝亮的院门。

  “咚咚”，他小心地敲了两下门。

  “谁呀？”屋里的宝亮边问边出来开院门，“大富哥，是你呀！快进来！”宝亮开门见到钱大富，赶紧招呼他进院子。

  “宝亮，我有个难事。我实在没办法了，我想求你帮我个忙。”钱大富边说边落下泪来。

  “大富哥，啥事？不要难过了！”宝亮劝慰道。

  “我园子的菜现在没有了销路，我那个亲戚生病回老家了，新来的那个菜买，他不买我的菜，眼看我这一地好好的菜就要……”钱大富难过得不下去了。

  “哦！是这样啊！你咋不找你弟媳妇儿呢？他们这段时间还到我们村好几家买过菜呢！”洪宝亮笑着告诉他。

  “我没那个脸，我对不起我弟弟，也对不起翠儿，更对不起我们钱程和满满。我不是人啊！我们大贵去世后，我没帮过他们母子一点儿。我……”

  钱大富边摇头边泣不成声，“他们求过我，可我……我当时太混蛋了！现在，我有难了！可我……我实在没脸啊！”

  “唉！你……算了算了！不哭了！都已经过去了！我去帮你问问程翠再说吧！”洪宝亮叹了口气，望着痛哭流涕的钱大富安慰着。

  “宝亮，你就说蔬菜是你的，别说是我的，我怕翠儿知道……”

  “嗯，我明白！”洪宝亮点点头，“你先回家吧！我问好了通知你。”

  “嗯。”钱大富点点头，千恩万谢回去了。

  吃过中饭，洪宝亮就去了程翠家。他没有遮遮掩掩，直接将钱大富的这个实际情况说给程翠听。

  程翠听完，叹了口气，点点头，“嗯”了一声，说：“好吧！我们大棚里的菜再长个三五天的也不碍事儿。那这几天，两个大饭店就用他家的菜吧！

  钱大富不是东西，但我嫂子是好人。当年我们艰难时，我嫂子把身上仅有的一点儿钱都拿出来帮我。这份情，我一直都记着！”

  程翠给洪宝亮说了各类蔬菜需要的数量，并一再告诉宝亮，给钱大富说自己并不知道买的是他家的菜，免得他羞愧。

  “嗯！”洪宝亮连连点头，对程翠说，“大富哥他没脸找你，他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对不起你！”

  “他是应该不好意思！他不是对不起我，他是对不起他的亲侄子。”程翠郑重对洪宝亮说着，又叹了口气，“算了！都过去了！你赶紧通知他摘菜吧！晚上，我和李根哥荣姐去你家拉菜。”

  “好！”洪宝亮答应着，赶紧去通知钱大富摘菜了。

  钱大富地里的菜，钱程的两个饭店用了5天，基本上给他用完了，菜一共卖了1289元钱。

  他的菜不仅卖掉了，还卖出了好价钱。他特别感谢宝亮，还专门买了礼物去感谢呢！

  不过，他不知道程翠知道买的是他家的菜。买他家的菜最主要还是因为程翠记着他老婆的好，他最应该感谢的人应该是他老婆。

  菜地清理得差不多了，钱也全赚到手了，他当下心情大好。他将这次卖菜的零头89元钱给了他老婆，因为他老婆心口疼，天天要吃止疼片。

  他老婆接过钱，望了他很久，叹了口气说：“要记得翠儿的好！”

  “嗯。”他点点头，不敢看他老婆的眼睛，因为那眼睛里有怨恨，有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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