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青葙听到前四个字的时候脸色大变，身后巨大的暗青色光轮终于升起，就在他全身灵力都爆发开来的瞬间，抓住慕霜降的七条手臂同时炸飞，怪物惨叫一声，下一刻放大了近十倍的祝情从后将它当胸穿过，刺眼的冰光纵横落下，瞬间只剩下一地的尸体碎块。慕霜降顶着半边被血淋透的脸缓缓升空，巨大的祝情剑在他脚下缓缓变换着形态，只见冰色晶莹的剑身上透出无数凄厉的血纹来，一道一道，难以言述的杀气瞬间席卷了整片大地，沉青葙所设下的灵力屏障在此时轰然碎裂，大地裂开深渊之口，天空在此时化为无尽的黑暗。

  下一刻祝情当空斩下，强大的锋锐杀气对准沉青葙精准无比地刺下，极寒的寒冰之力将他在逃跑的前一刻就冰封而住。即便下一刻沉青葙就破封而出，但是祝情剑锋已到，他已避无可避。

  “轰隆隆！”

  慕霜降在空中几乎无法站立，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与之一同流逝的是他的生命力，一头冰发迅速化为黑白之色，即便远处祝情和沉青葙的碰撞还没有分出胜负，慕霜降已经坚持不住掉下了高空，随后重重砸在了地上。

  折神诅咒的纹路瞬间在他肌肤下爆开来，刚才的爆发让他的灵力出现了短暂的真空，所以他现在根本无法继续压制下去，那种噬咬灵魂的痛苦袭击了他全身，左手手腕上的万禁珠无一不张开了它们的狰狞大口，灵力、生命力一同流逝，灵魂和身体都在极度的折磨中失去生机，慕霜降痛苦地呕出一大口乌黑的血，跪倒在地上几乎无法起身……

  远处的对撞终于恢复了平静。

  祝情没有了灵力支持“哐当”一声掉落在他身旁，沉青葙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除了左臂肩膀上巨大的剑伤，其他看上去皆是完好无损。诡异的是他的伤口并没有流出一滴鲜血，翻卷出来的皮肉都散发着淡淡的腐烂的味道，皆是一片惨白。

  沉青葙走过来，蹲在慕霜降身前，手毫无阻碍地摸上了慕霜降的脸：

  “感谢你送来的战利品。”

  慕霜降死死咬着牙，剧烈的痛苦让他额头上滚下一滴又一滴冷汗：“我要……杀了你……”

  沉青葙哈哈一笑，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肆意欣赏着慕霜降痛苦狼狈的神色：“折神诅咒，感受不错吧。这张脸现在都不好看了。”

  “啊……”

  慕霜降只能发出困兽般无力的嚎叫。

  他好恨、好恨！

  恨自己的无能，恨身上的诅咒！

  十六年前，他也是这么看着他的未婚妻死在面前而无能为力，十六年后，他又看着和自己同时代一起修炼成长过来的灵狰被如此折磨至死，面目全非……

  恨！恨！恨！

  就在慕霜降以为自己的脸毫无意外地要被撕下来的时候，沉青葙突然一把放开了他，把他一脚踢到了石头旁边。慕霜降用尽全力抬头去看那张狰狞恐怖的面容，沉青葙看着他这样子忍不住愉悦笑道：

  “令邪，好好享受吧，我不会杀你的。就这么让你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楚景沐说的对，你就应该死在折神诅咒的折磨之下，慢慢地感受自己的力量被剥夺殆尽，看着想守护的人死去却无能为力，最后像一具干尸一样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永远地沉睡，这辈子就这么到此为止了。再见。”

  沉青葙走的时候将地面上的那只怪物的尸体碎片都收走了，显然是还有用处。慕霜降靠在石头上无力地大喘着气，他知道，沉青葙说的对，辉煌的战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接受自己慢慢的死亡而毫无办法，对于他这样有着极其辉煌的过去的强者来说，最为痛苦最为悲剧的无疑就是这种无法逆转的销声匿迹的死亡……

  慕霜降疲惫地闭上了眼，仰头靠在了石头上，乌黑的血从七窍缓缓流出，慢慢流淌过整块巨石。

  直到半日之后，白泽才找了过来，一同来到的还有天穹的老院长玉晴，以及七魂、慕冬雪、平安归来的生螭一众人。

  “哥！哥——”

  当玉晴找到慕霜降的时候，他几乎已经没有呼吸，血液也已经凝固。白泽一眼就看到了灵狰的头颅，强势如他也差点当场昏了过去，殓完灵狰的尸骨一言不发地率先飞回芷神已经是他最后的伪装。

  ………………………………

  三日后。

  芷神深渊阁。

  “寒山长老现在这样，我只能先接他回天穹想办法吊住性命了。”玉晴道，“贵院的灵狰长老陨落一事，还望节哀。’

  短短三日，白泽仿佛老了十年。闻言他看向房门内躺在冰床上几乎没有气息的慕霜降，眼眶刷地变得通红，重重点了点头。

  “另外，近日各大势力基本上齐聚苍暗之地，七号遗迹最后的大门即将开始，接下来一个月苍暗之地都会极其危险，所以我们两院之间的学生交流，不妨把地点放到我们天穹去吧。天穹地处千州中间地带，相对于近日的芷神来说，应该还是安全不少……”

  白泽声音沙哑：“多谢老院长。这次芷神要全力戒备可能会到来的报复，所以恕我们不派长老过来了。除了在外执行任务的四位深渊小队的成员，现在留在院中的四位，还有一些较为优秀的年轻学员，就拜托老院长带去了。”

  “放心。”

  玉晴转身离去，白泽展开床边用双臂支撑着自己，眼底满是血丝。他看着窗外生机勃勃的芷神大地，和天空中热闹的交易、切磋台，来来往往的学员们……

  白泽慢慢攥紧了拳：

  “对不起，老师。要让您失望了。”

  说完这句话白泽豁然转身，一步跨出就消失在了阁楼中。

  …………………………

  北清峰。

  “院长大人，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我哥吗？他、他现在这样，是不是快要撑不下去了……”

  紫汐眉头紧锁：“这次寒山长老遭遇强敌，应该是动用了全部的灵力，这才导致压制多年的折神诅咒严重反噬，造成了加倍的伤害。现在全靠这张冰髓石床帮助他支撑冰之本源吊住了最后一口气，但是你看。”

  慕冬雪顺着紫汐指的看向慕霜降脖子、脸颊下的肌肤透出的暗黑色纹路：“折神诅咒已经开始侵蚀他的冰之本源，如果维持原状，那他撑不过一个月。为今之计就是请来足以压制折神诅咒之力的强者或者顶级药师，才能在不引发反弹的情况下重新压制诅咒之力，唤醒冰之本源的生命力，挽救他的生命。”

  “院长您不能出手吗？或者说……您也没有把握吗？”

  紫汐一边摇头一边伸手擦去慕冬雪的眼泪：“能出手之人，至少也要是混沌境七品以上的强者。我出手只会适得其反。”

  “那哥哥、哥哥难道就只能等死了吗……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啊……”

  慕冬雪现在的实力甚至都无法靠近冰床，她实力太弱，冰床极低的温度会直接冻坏她的四肢。紫汐犹豫再三，道：

  “冬雪，现在只有一个地方，一个人，有可能救你的哥哥。你也知道，寻常混沌境强者是根本不可能出手相救一个不相识的人，但是有一位或许可以。”

  “谁？”

  “大陆顶尖势力往生谷圣子，神佛圣手，寒丹尘。”

  “这是……”对于这个名字，这个人，慕冬雪没有一点印象。

  “往生谷以医术立身大陆，圣子寒丹尘更是一名绝品炼丹师，凭借医术和炼丹之术闻名大陆，而且此人心地善良，有病就医、有求必应，‘神佛圣手’更是大陆人对他的尊称。如果你能请到他，想必你哥哥就有救了。”

  “为什么请不到？直接去往生谷拜访不是就可以了吗？”慕冬雪立刻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往生谷！”

  “冬雪，等一下。”紫汐道，“你听我说完。在听到寒山长老重伤濒死的消息时我就已经向往生谷传信，但是圣子寒丹尘并不在谷中，听说他一直游历大陆，遍迹行医，常人根本无法得知他的去向，只能有缘者见之。所以你如果真的抱着这一丝希望的话，你就只能自己去大陆上寻找，在一个月内将那位圣子带回来，救回你哥哥。否则，就只能……”

  “只能什么？”

  慕冬雪泪流满面，“看着哥哥死吗？”

  “……冬雪，我们真的……尽力了。”

  紫汐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千州的简略地图，和你可能会用到的一些功法、丹药。如果你要冒这个险，那你就去吧。看你自己如何选择了。”

  紫汐离开，房间中只剩下了慕冬雪一人和她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隔着透明的灵力屏障，她看着里面躺在冰床上面色灰败的慕霜降，话都说的断断续续：“哥……哥，哥对不起，我、都是我实力太弱，根本帮不上你一点忙。我想去往生谷试试运气，一个月的时间应该只够我抵达那里，但是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试一试……哥，求求你活到我回来。我求你了……”

  一只手突然搭上了她的肩膀。慕冬雪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一张英俊熟悉的面容出现在视线中，慕冬雪才呆滞地道：

  “夏冰晴……？”

  “我陪你去。”七魂道，“往生谷圣子未必不在谷中。无论如何也要去试试。我经常去三谷的方向历练，我对那里比较熟，如果我们能赶上空间通道的空间潮汐，二十天就能到往生谷。”

  “你陪我去？可是你要在天穹交流学习的……此去往生谷一路都是危险，我这样的实力，只会让我们陷入险境……”

  “没事的。”七魂低声道，“如果你难受就哭出来吧。寒山长老一定不会有事的。”

  慕冬雪猛地回过身来，靠在他肩膀上放声大哭。

  当日晚上，二人就离开了天穹学院。七魂的离开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生螭。

  夜幕降临，七魂生着昏暗温暖的篝火，看着慕冬雪裹着毯子蜷缩在火堆旁的石头上，眼里还有没有擦拭干净的泪光。为了赶上最近的一座空间通道的空间潮汐，他们至少三个晚上都不用睡了，只能日夜不休地赶过去。现在只是暂时的休息补充一下食物，毕竟冬雪实力尚弱，年纪又小，没法向七魂这样一直精神高度集中地长时间赶路。

  “我好了。我们出发吧。”慕冬雪站了起来。

  七魂踩灭篝火：“这边。”

  “好。”

  两人路上的话一直很少，慕冬雪能不哭就已经很好了。三日又三日，一路向里行去人烟就越密集，慕冬雪才发现她连大陆上通用的金币都没有带，如果不是七魂这次一起跟了过来，慕冬雪恐怕就只能一直自己抓野味了。

  “多吃点。”七魂给她夹菜，“我定了一个房间，你一会去睡两个时辰。算算时间我们来得及。”

  慕冬雪摇头：“等到了空间通道再睡吧。谢谢你。”

  七魂沉默了片刻，道：“好。那我去把房间退了。”

  等待的过程中慕冬雪已经吃完了饭，这些可口的饭菜都是用上好的食材做成，但是慕冬雪吃了却没有一点味道，她纯粹就是为了补充体力在吃而已。见到七魂回来慕冬雪站了起来，正要走，只见七魂拉住她，递过来一个漂亮的手串，上面串着许多漂亮冰蓝色石头，都是形态各异。慕冬雪疑惑地看向他，只见七魂抬起她的左手，给她戴上：“我楼下看到的，说是能带来好运。”

  慕冬雪眼眶微微红了：“夏冰晴，谢谢你。”

  “不用谢。你可别哭。我不会讲话，应该说冬雪妹妹从来就没有失去过好运。我们走吧。”

  “嗯。”

  慕冬雪径直向前走去，七魂看了看他们刚才的饭桌，发现饭菜都被吃的一干二净了，这才彻底放心，赶紧跟上了慕冬雪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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