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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发请柬


就在我想让陈棋删掉照片时,手中的手机突然间震动了起来。我低头望着屏幕上的名字,始终迟疑着不敢接听。电话铃声一直响,陈棋突然伸出手拿过我的手机,在他看见名字的那一刻,我以为他会将手机还给我,没想到他竟然不顾我的反对接通了电话。犹豫片刻,我才将他重新递给我的手机拿回来,放在耳边,轻声说起:“喂。”。

  “你在哪儿?”电话那头,程颂的声音低沉又带着隐忍。

  我听出程颂似乎极度不悦,才弱弱地答道:“我回来了。”。我依旧没有向程颂解释我离开的缘由是什么。

  只听电话那头,程颂沉默了一阵才又说道:“好。等你回来了我们再说吧!”。

  就这样,程颂满腔怨愤地挂断了和我的联系。

  “你们俩......吵架了?”陈棋站在一旁,有些胆怯地以试探的口吻问我道。

  “很明显吧,我这样的人竟然也能和他闹矛盾。”我有些苦恼地自嘲着。

  “哎呀,小情侣之间有矛盾很正常嘛!你是不是没告诉他你父亲再婚的事啊?也是,要是我爸四十多岁了又再婚,我肯定也会不好意思说。”陈棋故意在一旁安抚着我道。

  “我......不是。只是觉得没必要说。”我反驳他道。

  “嗯......我也觉得没必要,毕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感觉还蛮好!哈哈!”陈棋在我身旁油嘴滑舌道。

  “你们是?”,我正不知要如何回答陈棋的话,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稚嫩的小姑娘的声音。

  我和陈棋同时转过身去,只见在我们身后站着一个身高与我相近,身材偏瘦,皮肤白皙且束着高马尾的小女生。女生的年龄不大,瘦削的瓜子脸,颧骨两边还有少许若隐若现的雀斑。还未等到我的回答,小女生又问道:“你们站在我家门口干嘛啊?我们不买东西。”。

  小女生约莫将我们误认为是上门推销的售货员,还未待我们开口,她已经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我赶紧解释道:“我们不是推销员,你是许书语吧,我叫唐棣,是你大舅舅的女儿。”。

  小女生听闻我的话,将我上下好一番打量,随即托腮思考着我和她的关系。这时,在她身后又出现一个身影,是姑姑。姑姑的模样依旧无明显变化,只是眼周多了些鱼尾纹。

  姑姑听闻我自报家门,原本还有所怀疑,但当她仔细端详一番我的面容后,立马露出一副慈祥的笑脸,问道:“唐棣?你爸呢?小语,赶紧叫姐姐。”。

  姑姑一开口就问起父亲,随即将许书语拉到她身旁,按着她的脑袋向我问好。我立即上前扶住姑姑按压小语脑袋的手,直叫姑姑不必如此客气。

  以往,父亲同姑姑的关系最好,只是当时父亲在外面学习,对于姑姑离家出走的事并不知情。等到父亲回家时,姑姑早已经同现在的姑父一起离开了这座城市去外地发展。父亲为此和爷爷大闹一场,并一年都未回家,直到父亲得知母亲怀上我后,当他自己做了父亲才终于理解爷爷当年那般做法。

  小学三年级,奶奶过世时,母亲曾不远千里带着我来到姑姑现在的住地,将老人去世的事情告知姑姑。那会儿姑姑正好怀着许书语,不便行动,便让姑父代替姑姑回去了一趟。爷爷一见到家境清寒的姑父,多年后仍旧一无所有,便更加气愤,对着姑父好一通辱骂。即便父亲在中间斡旋,爷爷依旧不愿原谅姑父;于是,父亲只好让姑父给奶奶磕了三个头就让他先离开了。不知是否是爷爷当着众人的面侮辱姑父的话传进了姑姑耳中,姑姑刚生完孩子,还在坐月子期间,就跑回来同爷爷两人对峙。故而,从那以后,姑姑便决定再也不回这个家,再也没有回来看望爷爷。

  “姑姑,我们今天来是来给您送请柬的。父亲的结婚请柬。您有空时,就来一趟吧!吃吃饭,和三叔、三婶儿也聚聚。”我将一直握在手里的大红色请柬递给小姑,露出微笑解释着。

  “二哥还是决定和你妈离婚了啊!唉,当年的事其实也怪不得你妈,何苦呢!”姑姑黯然神伤的模样,倒与我幼时见她那青春靓丽的容颜大不一样。岁月从来不放过任何人,即便是这位同样经历万般劫难才走到此的女人。

  “留下来吃饭吧!今天周五,你们这会儿回去也是堵车,吃了走吧!”姑姑见我们并未有多留的想法,便主动邀请我们留下。

  我和陈棋对视一眼,他冲我稍一抬头,告诉我说:“看你。我随意,不打扰就好。”。

  正待我犹豫之时,小姑上前拉住我,客气道:“打扰什么,都是自己家人!”。

  许书语一直站在一旁,呆若木鸡般,姑姑说一句她才动一下。姑姑家是一栋自己新修建的房子,是在政府的帮持下才推掉了原来的土房子,盖了这栋两层楼房。小姑开的是一辆国产小轿车,看模样估摸着开了许多年了,车漆都是陈旧的老漆,完全失去了它原本的光泽。庭院里,陈棋辅导许书语做作业,我就在厨房帮着小姑做饭,替她打下手。

  “唐棣,你母亲好吗?”我正站在洗碗池边清洗蔬菜,小姑突然在身后问起我。

  “大约是好的吧!她出国了,我也许久没见到她了。”我极力掩盖着自己对母亲的思念,装作毫不在意般回答着。

  “怕是被二哥伤透了心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吧!当年你母亲既要照顾你又要照顾两个老人,任劳任怨十几年,到后来,还是避免不了被你父亲冷落。换做谁怕也是受不了的吧!”小姑一边叹气一边哀伤道。

  “小姑,今年祭祖您会去看爷爷吗?”我不想继续讨论关于母亲的事,便想岔开话题道。

  “人都不在了,去了又有什么用呢!死去的人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生活还得继续呢。你姑父在镇上小学旁开了一家书店,小语放了假也要上补习班,我没时间跑那么远。以后再说吧!”我将洗好的蔬菜装进漏筛中晾干水分后递给小姑,只见她眼中有泪光闪烁,却始终不曾让眼泪滴落下来。

  “你现在应该在上大学吧!在哪儿读书呢?”。小姑一边切菜一边哽咽着,好半晌,才又舒缓情绪向我问道。

  “大四了。父亲再婚,也想见见你们。他平时忙,没空回来,只好让我来请您。”我坐在灶台旁,拿起火钳,看着火灶里黄中带红色火焰,平静地回答着。

  “是嘛,明年就毕业了。到时候要在哪儿工作呢......”,小姑将切好的菜放进我洗好的盘子里,然后再一盘一盘地放在炸台旁。厨房里,伴随着烟火气、饭菜香,我们相互诉说着这些年各家发生的事情,一边聊一边做菜。约莫两个小时后,饭菜才做好。

  “吃饭了!”,姑姑扯着大嗓门儿站在厨房门口,并抬起头看着楼上正中间敞开门的客厅吼道。

  小语稚嫩清甜的声音从二楼客厅向外扩散,她也在大声回答小姑的呼唤,随即我便看见两个身影叮叮咚咚地从楼上小跑着下楼而来。小语和陈棋相互打闹着来到客厅,俩人经过两个小时的“学习交流”似乎熟络了不少,欢声笑语中,好似亲如一家人。

  “唐棣姐姐再见!陈棋哥哥再见!”,吃完饭后,天空中暮色已重。漆黑的夜空下,只剩车轮下被近光灯照射后反应出来的荧光线。我和陈棋坐在车内,俩人都沉默着。

  方才吃完饭和小姑道别后,一上车我就向周姨汇报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周姨似乎很是满意,欣喜之情透过电话都传进了我的耳朵里;她停顿了片刻,突然告诉我明早要去婚庆店试妆,让我回她家明早随她一同过去,我拒绝了。我对周姨撒谎说自己行李已经放回家,想回家洗漱,明早自己会坐车去店里找她,但其实我根本就没什么行李。周姨很聪明,她听出了我的谎言,却并没有强迫我同她住在一块儿,而是同意我回自己家。

  “你明早要干嘛呀?”陈棋并没有听见我和周姨的谈话,才疑惑不解地问我道。

  “没什么,你不准备复试吗?不用一直跟着我的。”。不想一直麻烦陈棋,我才想推辞。

  “复试还早呢!你咋比我还着急,成绩都还没出来。”。陈棋正专心致志开着车,突然皱眉瞅我一眼,随即无语道。

  “那期末考试呢?你不复习吗?”我还坚持不懈地想找借口甩开他。

  “你不要想甩开我了。没有我,你做什么都不方便的。就拿今天来说,我是不是替你省了很多时间嘛!你怎么还把我当成麻烦了。快说,你们明天要干嘛!我几点来接你?”陈棋说着突然委屈了起来,语气中还带着些不耐烦道。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将实话告知他。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陈棋将我送回家后便离开了。我坐在客厅里望着偌大的屋子,又是独身一人。好在,这样的日子我已经习惯了,便没再多想,洗漱之后上床睡觉了。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迷糊之中,我听见一阵车鸣声从窗外传来。从睡梦中醒来,我看了看时间,六点半。退去困意,我慢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来,起身打开房间灯,并关上小夜灯。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我毫无防备地接通电话,就听见电话那头,陈棋语气极为兴奋地冲我嚷道:“唐棣,开门开门!我买了早餐,你快开门!”。

  听见陈棋着急忙慌的语气,我连睡衣都未来得及换上,就赶紧走到门口。在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陈棋怀中抱着一个保温盒,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棕色纸袋和一把正哒哒滴着水的雨伞,正欲进门。见状,我立即从鞋柜里抽出一双毛拖鞋放在门口。在看见鞋柜正中间躺着的那双程颂穿过的拖鞋时,我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下雨了吗?”见他手中的雨伞,我才忍不住往窗外看去一眼,但窗外漆黑的一片,我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嗯?你没听见吗?这么大的雨声!”陈棋一脸不解地看我一眼。

  想必是昨天太过劳累,我竟然没有听见下雨的声音;这才有些羞愧地浅笑一下。陈棋将手中的东西都放到餐桌上,然后走到洗漱台前整理他被雨水沾湿的发梢。我见他右侧耳边的头发都湿透了,虽然对于他是如何在打着伞的情况下还能将自己淋成这样感到好奇,但还是为他拿出一张新毛巾让他擦干自己的头发。

  “周姨试妆的店在市中心,今天周末,应该不会堵车。你赶紧洗洗把早饭吃了,我们就过去。”陈棋一边擦头一边冲在屋内换衣服的我嚷道。

  “你怎么对婚庆店也如此熟悉?你平时不用上课的吗?”换好衣服出来的我,止不住对陈棋的导航系统产生兴趣,向他问道。

  “那是你出门太少。这个婚庆店可是我们这儿最有名的,我家全家福就是在他家店里拍的。我当然知道了!”。陈棋解释之余还不忘对我的无知嘲讽一下。

  他的话令我无言以对,我只好默默地收拾自己,洗漱完毕后坐到餐桌旁和他一同用膳。陈棋保温盒里的粥很好吃,不知是哪家粥店做的,味道同别的粥店大相径庭。和纸袋子里的包子相比,我还是更喜欢他带来的热粥。

  吃完饭,陈棋便催促着我出门。此时,天光渐亮,雨势变弱,只是脚下的泥泞之感对出行的人来说,仍旧有些不适。冬天,雨季,周末的清晨,路上行人无几,我们便一路畅通无阻。停车场内,我一眼便看见停在边上那辆属于周姨的车;她似乎也是刚到,穿一件白色毛衣连衣裙搭配粉红色短款厚外套,一头大波浪披在身后,素颜的她倒显得更有女人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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