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眼眶微红，看着秦至的眼神，犹如是走散的幼儿看到了亲人。

但他垂着眸，不想让秦至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朝着秦至跪了下来，却哽咽着许久不能说话。

秦至赶忙俯身要将他扶起来。

却被他抓着双手，怎么都不肯起来。

任由那不争气的泪水往下滑落。

秦至只好陪他跪着。

许久后，秦至才轻声安抚道：“既然你愿意相信我，那便相信到底，我能将这件事情查清楚，也能保你平安。”

那弟子却只是哽咽摇头。

秦至想了想，便又说道：“你这般在暗地里帮我，也是不想我被人冤枉，白白背了这黑锅，是吧？”

那弟子果然没再摇头。

秦至继续说道：“我该多谢你的，若非你，我们怕是还在外面胡乱调查，不过你既然愿意给我塞纸条，何不如将事情的真相都告知我？还是……你有什么苦衷，不能说出来？”

那弟子总算愿意抬头看他了，红着眼睛的样子虽然狼狈，看着秦至的时候却仍旧恭敬且炽热。

他一开始，却全是哽咽，“少主……”

只是两个字，却让秦至许久都无法回神。

哪怕重生在这个世界已经很多年了，他仍旧无法理解无我城的这些后人刻在骨子里的忠诚。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为这些人做过，可是……他们却仍旧愿意为了他前仆后继。

将那弟子搀扶起来后，秦至温声道：“你这一声少主，喊得我十分羞愧，虽然我爹是无我城的最后一任城主，可你也知道，我什么都没为你们做过，我也实在担不起这一声少主……”

那弟子顿时急了，还以为秦至是不愿意承认他无我城后人的身份，但接着又听秦至说道：“但即便是这样的我，你们也始终愿意追随，还为我做了这么多，我真的十分感激。”

他认真道：“真的，谢谢你们。”

那弟子的眼睛红得更加厉害了，垂着眸，生怕再和秦至对视，会忍不住哭得更加难看。

秦至安抚了他几句，觉得时间也不早了，便道：“此地也不宜多说，我相信你既然还愿意认我为少主，便绝对不会欺骗我，你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有什么人在暗中胁迫你们？”

那弟子犹豫了下，才说道：“并无人胁迫我们，青云宗也不是被魔修灭门，其实……我们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做的，之所以不愿意回宗门，是因为青云宗待我们并不好，我们在宗门过得十分不如意，这一次得以侥幸活下来，可以说是运气好，也可以说是……反正，这事儿说起来也很邪门。”

是真的非常邪门。

哪怕作为一个仙修，他也不得不用上这么一个词。

而事实的真相，在秦至的意料之内，也在意料之外……

青云宗作为一个创立尚且不足三百年的小宗门，其实和大多数的宗门一样，内部都免不了肮脏腐败，踩高捧低。

不进宗门不会知道里面的情况，进了宗门……见识到了里面的黑暗，再想要逃出来，也就难了。

小宗门招收弟子的门槛没那么高，多数都是些没什么身份背景，修炼天赋也不高的普通人。

可是普通人进去之后，要么本事不算上涨成为了更厉害的人，要么巴结谄媚成了厉害人身边的走狗，等下一批人进来的时候，他们便忘记了自己之前是如何被人为难的，反而成为了那个为难旁人的人。

之后，干活儿的都是那些底层的弟子，可功劳和好处却全都是那些高层的弟子。

宗主和那些长老不是不懂，但仍旧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有底层的弟子突破了这个障碍，一步一步爬上了高处，但进入了一个新的阶层，大多数的人都选择了随波逐流。

兴许他们不会像旁人那般势利可怕，却也不肯伸手拉一把曾经的同伴。

那弟子道：“所以，青云宗不少弟子早就受不住了，而我……我爹娘都没了，都是魔修吃了，我也……心死了，不想再为青云宗卖命，一直想着能寻个更好的宗门……”

其实在秦至的身份曝光后，他便一心想要去投靠秦至。

不求成为秦至身边的贴身人，但哪怕是当个最低等的侍从他也愿意。

他虽然只是个小宗门的弟子，但端茶送水，或者帮忙送点什么东西，他还是能做到的。

哪怕在战场上打魔修，他也能以一敌三。

可不等他开始行动，青云宗便察觉他们这帮弟子的异常，便开始日夜折磨着他们。

他们也曾向往寻求过帮助，只是……其他宗门的人怎么会愿意管这档子事呢？

那弟子垂眸继续说道：“……本以为我们就要这么死在青云宗了，但没想到，后面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们逃也逃不了，青云宗也因为缺弟子而留了我们一命，直到围剿火荣山的命令传来……”

这个计划是云霄宗发起的，大部分的宗门都愿意追送。

像青云宗这样的小宗门，其实去不去都没事，便是选择了沉默，云霄宗也绝不会为难。

可青云宗的宗主却觉得，火荣山肯定还藏有许多的宝贝，毕竟……当初魔修尊主之所以能够冲破封印，便是因为那些不知死活的宗门将镇压的各种宝物给偷走了。

每年都往那封印投放许多宝物以进行镇压，只偷走了一小半，还有一大半呢！

不去白不去！

大不了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往后面躲一躲嘛！

除了青云宗是这般想的，也有不少宗门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想到……

“我们几个没能跟着去，他们大抵是怕我们坏事，也或许是怕我们趁机逃走，但我听到那些回来的师兄弟说了，青云宗也有不少师兄弟是被魔修尊主关押起来了，一百多年了，被俘虏的师兄们也仅剩下几个是活了下来的……”

那些被俘虏了百年以上的宗门弟子，哪怕活了下来，也都是残缺不齐的，多半是魂石已经废的。

若是再将人带回来，只怕要养一辈子。

青云宗宗主也好，其他小宗门的宗门也罢，接到那些获救的俘虏弟子后，第一反应都是觉得麻烦。

后来那几个小宗门的宗主一商量，觉得白白养着这些废人也没什么用，不如想个法子，将他们丢出去吸引那些魔修，之后再想办法说是魔修进攻，害死了他们……

可这事儿却被其中一个被救回来的俘虏弟子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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