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去守护的那座城其实已经有了十分强悍的结界，只是结界破碎了一些，身为仙修，他们首要做的便是修补结界，之后挡在城外，直到将魔修打退。

  但那几个亲传弟子却说要把足够的力量放在战场上，那个结界等结束战斗了再修补也不迟。

  甚至在明知这次出现的魔修比之前更难对付的前提下，还要派外门弟子去当诱饵，说什么把魔修诱引到远处，才能真正的保护百姓。

  小七喋喋不休骂道：“我看他们真的是脑子被驴踢了！那些魔修身上的煞气那么明显，哪里是之前可以对付的喽啰，他们居然还要叫人去当诱饵！”

  导致那些去充当诱饵的十二名弟子全部牺牲。

  那可是十二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即便这里是幻境，但这些人在他们看来太真实了，每次受伤流血都不像是假的，他们身上的痛也跟以往没什么区别。

  渐渐的，就再也不能只当这里是个幻境。

  这种念头很危险，但也让秦至很欣慰。

  至少他们现在已经学会了敬畏生命，哪怕是对着明知道是虚假的人像，也始终能保持那颗赤子之心。

  小七忍不住，忽然背对着他们，小声啜泣着。

  小五和小六心情也很不好。

  他们无法反抗那几个亲传弟子做出的指令，只能尽快结束这场战斗，保住更多弟子的性命。

  魔修出现后，那些亲传弟子还不当一回事，直到自己也险些没命便开始害怕了，竟下令要所有弟子撤回宗门。

  他们身为仙修，竟要丢下这些百姓逃走！

  而秦至也没空去管那几个亲传弟子的心情，冒着会被他们报复的心情，强行指挥小五带领部分弟子先去修补阵法，又让小六带着一部分的弟子按照他的指令绕到魔修后方悄悄将他们包围自己。

  自己留在原地施展阵法为他们加持，剩下的弟子便在小五的带领下将被包围起来的魔修厮杀干净！

  这一场战役，死了很多人。

  但对于存活下来的仙修来说，也很刺激。

  因为他们终于可以拿起剑与那些魔修战斗，而不是被迫成为毫无用处的牺牲品，只能充当诱饵和炮灰。

  战斗赢了，阵法也修补好了，秦至却因为这件事情被那几个亲传弟子痛骂不断，而他们这些好不容易赢了战役的人，也在回到宗门后被宗主和长老们斥责没有规矩。

  反观那几个半路就逃走的亲传弟子，竟还能得到无数嘉奖和荣耀。

  若非因为最近魔修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厉害，且宗门内能用的弟子不多了，恐怕秦至他们几个逃不掉一顿严惩。

  这种日子过得久了，便开始生出一些阴暗的心思。

  秦至能察觉到这三个孩子崩溃的情绪已经达到了顶端。

  这太正常了，是人都受不了这种生活。

  被迫待在一个逃不走的地方，每日被逼着去送死，每日都要活在随时要死掉的恐惧中，好不容易努力活下来了，付出的心血却又被他人占为己有……

  秦至安抚过他们很多次，但没用。

  毕竟还只是十来岁的少年……

  “忍着点，”秦至道，“如果你们连这个都受不了，还怎么去当仙修？还谈什么拯救苍生？”

  小七已经停止了啜泣，听了他这话，通红着眼睛回头去看他，“难道当仙修，就必须这么任人欺辱吗？”

  秦至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

  小六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开朗点，替秦至解释道：“这里只是幻境嘛，外面的事情怎么可能这样呢？而且你们可别忘了，咱们这是在考核中，如果因为这些事情就功亏一篑，那……那我们怎么对灵儿姐姐交代？”

  提到“灵儿姐姐”，他们的情绪似乎又安稳了些。

  秦至却忽然说道：“现实可比这里残酷多了……”

  他的话，让三个少年直接怔住。

  秦至看着他们说：“你们现在遭受的这些算什么委屈呢，不过是自身的功劳被人抢走了，得到的奖励相对少了一些，累死累活没有掌声也没用荣耀，可这些……真的不算什么。”

  小五看着他，“谢大哥……”

  他们已经不喊“谢公子”了，毕竟在这幻境里跟秦至接触了四年，也被他保护了四年，若没有秦至，他们这次的考核任务早就失败了。

  所以秦至只是一句话，他便察觉到了什么。

  秦至又道：“在现实里，最残酷的不是被人顶替了自己的功劳，也不是你的付出没有得到应有的肯定，而是你付出一切去保护了百姓，他们甚至有可能恩将仇报，反而为了活命而被魔修诱导着捅你一刀……”

  三个少年顿住，瞪大了眼睛。

  不敢相信秦至说的是真的。

  “甚至，你可能会发现与你并肩同行的师兄弟就是魔修的细作，他们前一秒笑着跟你勾肩搭背，下一秒就变换一副嘴脸，让你们所有人都魂飞魄散。”

  “你可能会在某一次战役中，看着你的同伴为了掩护你们而被魔修一点点撕碎，也会看着你最好的朋友微笑着使用禁术，当着你的面魂飞魄散，也可能……你会体会到使用禁术后魂魄被一点点撕碎的感觉。”

  “你会在无尽头的痛苦里逐渐麻木，又在麻木里反复痛苦，失去朋友，失去至亲，失去所有能失去的一切……甚至开始分不清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在这样的麻木不仁和痛苦绝望里，看着自己又一点点被黑暗吞噬，然后犯下大错……”

  这话让小五他们三人毛骨悚然。

  但不知为什么，恐惧之后，看着说出这些话的秦至，又忽然很心疼。

  “谢大哥……”

  秦至看向他们三个，忽然笑了，说道：“这些话，没人跟你们说过吧？”

  他又恢复了那副乐观开朗的模样，小五他们又分不清楚，到底哪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只是下意识摇摇头。

  秦至又接着说道：“我就知道，所以啊，别以为当个仙修那么容易，也别对仙修这个身份抱有太多的好感，拯救苍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许久后，小六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总得有人做这些事啊。”

  当仙修是很危险，保护百姓或许不值得，拯救苍生也是真的很难，但是……总得有人挺身而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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