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良时接骨灰回来的那天，申城下了场很大的雨，飞机在申城高空盘桓了很久才落地。

  机场外，叶绵绵穿着黑色的丧服等候已久。

  傅良时跟屠敏出来了，傅良时怀里捧着一块红布搭盖着的骨灰盒，他步伐沉重地走到叶绵绵面前，双手递上骨灰盒。

  叶绵绵浑身都在抖，良久，才伸出颤抖的手臂，抱住不到没多少分量的骨灰盒。

  她险些拿不稳，傅良时替她牢牢掌着，才不至于骨灰盒落地开花。

  他们准备上车，厉佳成赶来了。

  “站住！”

  他带着人冲到叶绵绵身边：“厉珏是我们厉家人，骨灰应该交给我这个长辈处理，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这点规矩都不懂！”

  叶绵绵站在黑色的宾利旁边，冷眼看他：“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我这么说话，我是厉家当家主母！”

  之前她不明白厉珏为什么要逼老夫人让出当家主母的位置，在她眼里不过是个没什么用的头衔罢了，现在懂了，厉珏在护她。

  就是防着今天这种局面。

  叶绵绵微微扬起下巴，逼退眼里的泪，捧着骨灰盒的手微微用力，真想再抱他一次啊。

  “哼，狗屁的当家主母，你觉得我认你？你怀孕了吗，生下厉家的子嗣了吗？现在，我，厉佳成才是厉家说一不二的主子，骨灰给我！”

  厉佳成带来不少人，将叶绵绵他们围住。

  这次叶绵绵出来并没带多少人，一是不想引起媒体注意，他们笔下的厉珏向来没有正面形象，叶绵绵不想厉珏走都走了还被他们编排。

  二是老夫人大清早去了锦园，拖着陆廷勋家长里短，陆廷勋走不开，况且老夫人这次带去锦园的人不少，叶绵绵怕他们使坏，多留了些人守家。

  傅良时站在叶绵绵面前，拦住来势汹汹的厉佳成：“你也算半个男人，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这么为难一个女人脸上好看？叶绵绵是厉珏遗孀，不管是你还是老夫人见到叶绵绵还得叫她一声当家主母，别忘了，叶绵绵才是厉珏遗产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厉佳成被他的话泼醒。

  自从知道厉珏出事，厉珏早已立下遗嘱的消息便传开了。

  厉佳成狠狠嘬了口牙花子，厉珏那个王八蛋，还没死呢就给自己的小媳妇铺好了路。

  好好好，他今天必须要把骨灰抢回去，哪怕喂狗都不会便宜了叶绵绵！

  “起开！”厉佳成蛮狠地推开傅良时，见傅良时纹丝不动，他又去骚扰屠敏，在屠敏身上乱摸。

  傅良时已经好几天没休息了，眼睛通红，脾气暴躁，要跟厉佳成干仗。

  厉佳成身后的人冲上来堵住傅良时。

  叶绵绵见情况逐渐对自己不利，抱着厉珏的骨灰往大桥上跑。

  她越跑，厉佳成越追。

  厉佳成这几天纵欲过度，跑了两步就喘，眼看着叶绵绵揭开骨灰盒的盖子，当着他的面把骨灰抛洒出去。

  秋天的风并不温柔，吹了两圈，骨灰就不见了，坠入冰冷的澴河。

  叶绵绵眼神决绝地看着厉佳成，苍白的唇一张一合：“厉珏恨透了你们厉家，他宁愿我把他洒向澴河也不愿意跟你回厉家陵园。”

  厉佳成脑子一懵，傻眼了。

  回去了该怎么给那人交代？

  大掌拍了拍脑袋，咬牙切齿地警告叶绵绵：“你给我等着！”

  叶绵绵面色苍白，空荡的眼神看着暗潮汹涌的河面。

  厉珏都死了，他以为她还会有软肋还会怕吗。

  *

  叶绵绵回到锦园开始生病，厉家医院来了两批最好的医生轮流照顾，就连养胎的叶蔷蔷都来了，她守在叶绵绵床上给她喂药、物理降温。

  昏睡了几天的人，安静的像是随时都会离开。

  叶蔷蔷给她喂完药，终于听到她嘴里发出一丝声音。

  她俯下身去，听到妹妹嘴里的呢喃。

  “厉珏……”

  她在叫他的名字。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陆廷勋发现叶蔷蔷在锦园状态太差了，妹妹所受的痛苦她一分不少地转移到自己身上，跟刘妈打了声招呼，强行带着叶绵绵回叶家养胎。

  一向潇洒恣意的颜赢来了，她穿得跟往常一样，花枝招展，打扮的像个花蝴蝶。

  她并没上楼跟叶绵绵说话，只是跟刘妈在厨房待着。

  “她是不是来大姨妈了？”颜赢搅动着刘妈做的滋补汤，叹息了声。

  刘妈正在切菜的手微微一动，眼睛一酸，轻轻嗯了声。

  三爷那么喜欢孩子，结果临了都没有自己的子嗣。

  颜赢放下汤勺，靠在料理台：“厉珏的那份遗书是真的吧？”

  “这个当然，三爷爱极了太太，刚跟太太结婚就立下遗嘱。你不知道厉家的狼有多狠，做梦都想把太太撕碎，三爷高瞻远瞩，哪怕、哪怕走了，也不会让那群畜生占了太太的便宜。”刘妈说得又气愤又伤心。

  颜赢松了一口气，端起水杯抿了口：“我女儿还不到二十一岁，这么年轻就守了寡，厉珏还算有点良心，早早考虑周全，说到底厉珏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还敢来招惹绵绵。将来我们绵绵再嫁，你们该不会阻拦吧？”

  刘妈不说话了，对这个“亲家”立即也没好感了。

  这叶家的父母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男的莫名其妙讨厌三爷，女的只贪图钱财。

  希望太太不要被他们蛊惑了。

  颜赢见刘妈不说话，来了脾气，重重地把手里的杯子顿在料理台：“我也是神经了，跟你一个下人聊这些做什么，绵绵以后再婚你们谁管得着！”

  刘妈被她的话激怒：“太太都没改嫁的意思，反倒是你这个行为不端的妈上蹿下跳，你不害臊吗？”

  “你说谁行为不端？男人死了女人改嫁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这思想还留在1910年吧！”颜赢跟刘妈吵了起来。

  很快引来佣人们观望。

  何姐离得最近，她悄悄目睹了全过程，拿着手机溜到后花园，找了个死角拨了通电话出去，汇报刚才听到的一切。

  许枝站在不远处的狗舍旁，刚给里面唧唧哼哼的狗子喂了狗粮，吃饱的狗子立马安分了，她将何姐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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