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广场数万居民的呐喊声，穿着深绿色中山领外套的士兵，押着十几个被绑起来的居民走上高台，站在主持人身后。

  “现在，我们就要处决这些可恶的谣言散播者，处决这些想要破坏基地安定的罪人！”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名士兵押着一名居民上前一步。底下观看的外城人口中呐喊“杀了他！杀了他！”

  居民本就身材瘦小，更加上被捆绑起来，十分恐惧，拼命挣脱，嘴里喊着：

  “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

  不等他说完，“嘭”的一枪，他一侧太阳穴蹦出血花，失去支撑的身体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没了生息。

  “杀得好！”主持人带头高呼。

  被这一下吓到的居民此刻也反应过来：“杀得好！！！”热情高涨，几乎陷入疯狂。

  接下来，被推上台的“犯人”被同样的方式一一处决。

  不用主持人带头，每有一个人被枪杀，底下的人都会如沉浸庆典般庆祝。

  十几个人被处决后，又十几个被推上台。

  见到第一个人被杀，宁柠感觉到害怕，恶心，浑身战栗。

  她是个普通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看电影里的血腥镜头都会害怕地跳过。更何况她十分清楚，这种局面，80%都是由她引导发生的。

  可越到后来，她越发感觉麻木，直至平静。

  台上的人死了，至少台下的人能活下来。

  或许电车难题永远无解，那就把台上的人当做是被掌控命运的必死之人吧。

  这或许是不公平，可自己不是掌握天平的正义女神，她已经尽最大努力减少流血与牺牲。

  “罪犯”被推上台，被杀死，血液迸射而出，尸体被拖下去，再上台，再死去，尸体被清理。

  宁柠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被杀死了。

  台下的人，也渐渐没了刚刚的热情，或许是因为中间某些人的亲人朋友，被杀死在台上，居民间偶尔会出现啜泣的声音，又被生生压下去。

  罪犯是不能被同情的，这是基地的规则。

  同情罪犯，就是理解罪犯，与罪犯有同样想法的人也是罪犯。

  这种压抑的情绪渐渐蔓延开来。

  不知道从第几个罪犯被杀掉开始，没人再欢呼了。大家茫然地看着台上的鲜血越聚越多，顺着高台的边缘滴滴答答地往下流，逐渐汇聚成流，哗啦啦地淌。

  站在高台中间的主持人也被一次次处决溅射出的血液波及，看着居民情绪不高，他也几次号召大家欢呼，但是声音都是稀稀拉拉的。

  他终于失去耐心，大声喊：“怎么？罪犯被处决你们不开心吗？为什么不鼓掌，为什么不欢呼，你们不承认他们的罪恶吗？难道你们也想成为罪恶之人？”

  他浑身浴血，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威胁居民，要索他们的命。

  大家感觉到害怕，纷纷大声欢呼喝彩，声音同刚才一样热烈，但表情却是恐惧与悲哀。

  “这就是你所说的，人民被压迫后，表面越平静，内心的反抗意识就越强吗？”

  宁柠没注意到，利拉不知何时被人推着来到她的身边。

  “我也没想到库德会这么疯狂，我以为他会杀鸡儆猴处决几个，没想到，杀了……”宁柠也不记得杀了几个人了。

  “321个。”利拉说话期间，又一声枪响：“322个了。另外三个广场的进度比这边还快些。”

  “你就放任这些人被杀掉吗？他们这样的死去毫无意义，居民被吓到了，你的谣言传不出去了。”宁柠平静地问。

  “我当然有安排，还没到时候。”

  之后利拉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台上，还随着居民一起欢呼鼓掌。

  宁柠也没问什么，只默默地数被杀掉的人数。她要帮居民记得，这场堪称屠杀的处决究竟死了多少人，她要让他们知道，不懂得自救，只能任人宰割。被豢养的人类，没有作为人类的尊严。

  直到数到528的时候，一名即将被处决的男人高喊：

  “假的，基因检测是假的，他们是骗人的！”

  话落，“嘭”地一声，他倒在地上。

  这段话在居民内引起了轩然大波，前面死了那么多人，大多数都说自己不想死，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没有人说所谓谣言可能是真的。

  主持人气急败坏，抢过手枪，在男人身上“嘭嘭嘭”地又连开几枪，血肉横飞，有一块从高台上崩飞下来，落在站在前排的居民面前，吓得周围的人一阵惊呼。

  于此同时，人群里开始有人小声地嘟囔，诸如“说不准基因检测真是假的呢“，”内城人肯定是因为心虚才杀了这么多人“，”听说内城人一天能吃三顿饭“，”要是我能进内城，说不定也能成学者呢，我记东西可快了，二十年前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背东西肯定厉害”。

  类似的话逐渐在居民间小声传开，等台上杀到600人，血液顺着高台流下，蔓延到台下民众身前时，宁柠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讨论“基地长跟我们说不准是一样的人”这样的话。

  她转头问利拉：“你安排人传的？”

  利拉点点头：“我必须让他们受到足够的冲击，后面才能更为我所用。”

  “不过是另一种精神控制罢了。你比库德赢在，你在外城待过，他懂政治，而你更懂人心。”宁柠说。

  “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夸我吗？”利拉心情很好。

  “你可以这么认为。总之，光是谣传还不够，你要有更让人相信的东西拿出来。”宁柠提醒利拉。

  “我当然有，你别忘了，我就是内城人，健康的内城人，但现在是濒死者。我的存在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见利拉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宁柠也不再继续说，专心数数。

  屠杀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最终这边广场处决了1156名。

  宁柠回到安全屋的时候，距离任务结束已经就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利拉又联络了她，告诉她今天四座广场，总共死了6378名外城居民。

  宁柠立刻联系迪欧，告诉他，今天死了太多人了，这并不符合她自己的设想，之后，如果外城居民再产生大量死亡，自己就要考虑是不是要跟库德合作。

  威胁显然奏效。

  库德认为此次镇压已经起到效果，没必要再进行下一次抓捕。

  现在最主要的是逼迫利拉露出马脚，亲口承认要开城门放尸人进来的事情，然后他们出兵镇压，为库德在联邦间建立更高的威信。

  在刚刚广场上，小助理就提醒了几次任务更新，但她没顾得上看，这会挂了电话，宁柠立刻打开任务面板：

  【守门人：宁柠】

  【任务等级：C】

  【位面类型：现代（0.5级文明），丧尸（病毒爆发，无守门人介入）】

  【毁灭进度：56%】

  【重建进度：0%】

  【界面趋势：毁灭】

  不仅毁灭进度增加到56%，任务等级也由D变为C。

  “小助理，任务等级怎么也会变。”

  “重建任务等级本就是依据毁灭进度结合末世类型来定的，这个世界的重建难度上升了，希望守门人知悉。”

  宁柠回到家，已经5:30，想到6:20就要出门，她知道自己今天是没的睡了，只好认命地洗澡。

  热水从头顶淋下的时候，宁柠感觉到十分窒息，她仿佛看见水流由透明逐渐变成鲜红，如滚烫的鲜血般兜头浇下。

  被压抑了一整晚的情绪宣泄而出，她坐在浴室一角抱着头，嚎啕大哭。

  她没想害死那么多人的，是她高估了那些政客的人性，他们根本不是人，他们也不把外城人当人。

  如果自己能再谨慎些，是不是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

  都是因为自己着急完成任务，才用了这么极端的办法，他们是因自己而死的。

  宁柠用了半个小时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吹干头发，6:20准时出门。

  小区门口，历淼已经在车上等她，见她萎靡不振的模样，眼睛也红肿着，立刻问：

  “怎么了宁柠，昨天不还好好的。”

  宁柠是想找个人倾诉的，但她说不出来，只好摇摇头。

  历淼见她不说，也大致知道一定是不能说，只好安慰她：“没事的，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你一定要提要求，今天的训练，如果你感觉力不从心，也随时告诉唐震唐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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