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科长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为了顺应国内的风潮，厂里的衣服款式做的都简洁朴素，不用他动脑袋想，都知道外国人应当是瞧不上这些款式的。

  更何况如今的对外贸易，只有通过华国的进出口商品交易会才能进行。

  而这两年里，交易会作为对外的窗口，受到冲击更是只大不小。

  去年春季的交易会连总理都去了，为的就是保证交易会的顺利进行。

  这要是想把衣服销往国外，简直就是大篮子里面加小篮子——难上加难。

  方科长把圆圆的脑袋都摇成拨浪鼓了。

  “不可能不可能。”

  林穗看他这样，也不着急说没什么不可能的，而是淡淡问道。

  “你说说，为什么不可能？是款式设计有难度还是别的什么问题。”

  方科长见林穗这般笃定而自信的模样，一瞬间觉得，林穗简直有些何不食肉糜。

  自己搁这着急上火，对方还给自己乱出主意，话都不想多说了。

  连连摆手，“行不通的，哪哪都是难题，林同志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林其琛和曾玫这下听明白林穗的想法了，也觉得林穗在异想天开，但他们都是林穗这边的，此时并没有插话。

  林穗也不强迫方科长，“你既然不愿意多说，我也不好为人师。”

  “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你把这些库存的衣服卖出去了，下次又要想出什么办法把下一批衣服卖出去？”

  “永远都只能治标，而无法治本。”

  这句话简直给了方科长当头一棒，林穗说的话，话糙但理不糙。

  是啊，这次他如果能想到办法，那是最好，可是之后呢？国内的运动仍旧在进行，说不得这把火什么时候就烧到了这。

  更何况他是了解市场的，自然也清楚到底有多少人，能买得起这成衣。

  如果家家户户不攒布票，每人每年配给的布票根本不够做一套衣服，只够打补丁的。

  不说远了，就说他二姨家，二姨夫大小也算个官儿了，如今也得自己买布做衣服。

  方科长看了看林穗，林穗年纪很小，很可能不清楚要想实现她的提议有多困难，又或者她根本不了解纺织行业。

  但林穗却从本质上看到了他现在的困境，这是和他交谈过这件事的人里，没一个提出来过的。

  甚至还有不少人劝他放弃，但方科长心里有股劲，这股劲促使着他到处在市场跑。

  方科长深吸了口气，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先对林穗说了句抱歉。

  “对不住，是我太着急了。”

  方科长又真切地说道，“还请林同志不要介意我刚刚的态度，我是诚心求教的，只是这对外贸易我是压根不敢想呀。”

  林穗点点头表示并不介意，只要对方不是坏心眼，她都挺随便的。

  “这批衣服先改一下设计，想办法往香江卖。”

  “之后的衣服布料从香江引进‘的确良’，同时需要重新设计，再往第三世界国家或者发达国家卖。”

  方科长，林其琛，曾玫，“……”

  什么？林穗在说什么？他们怎么听不懂？

  方科长有些着急，林穗说地太快了，他有些没听明白，挠了挠头却抓了一把汗下来。

  “林同志，你慢点说，慢点说。我拿纸和笔记一下。”

  说着把手上的汗在衣服上擦了，就要从身侧的挎包里掏本子和笔。

  林其琛也有些着急了，他担心林穗乱给别人出主意，这什么“香江”，“重新设计”，

  “的确良”什么的，听起来就十分荒唐。

  因此赶紧说，“咳咳咳，林穗，我们得买完东西赶紧回去。”

  这句阻挠的话音刚落，就招致了方科长和曾玫不满的眼神。

  方科长连忙说，“这这，时间还早，我们要不找个冷食店详谈吧。”

  曾玫则是两眼都是亮晶晶的，她就喜欢听这些，也帮腔道，“就是，时间还早，不着急。”

  方科长见林穗没拒绝，大步上前殷勤地在前引路，“来来来，沿着这边树荫下走，不会被晒着，冷食店就在前边没几步路。”

  曾玫这次看都没看林其琛一眼，小跑着跟了上去，走在林穗另一边。

  林其琛看着几人的背影，实在无奈，为了不让林穗闯大祸，这几日他只能跟在林穗屁股后面到处跑。

  前面三人跑得快，林其琛刚把几人喝完的汽水瓶子还掉，就不见人影了。

  林其琛寻着地方刚进冷食店时，方爱国就又给两个女同志一人拿了一瓶汽水。

  几人坐下，脑袋凑在一起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林穗喝了口汽水，接过方科长的笔和纸，刷刷几笔就在纸上勾勒出了一个人形和原本简洁朴素的衣服。

  方科长看这画功就沉默了，他还说林穗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呢，看人家这本事，是他老方看走了眼啊。

  林穗又翻开第二页，同样比例的人形，但是衣服却变了。

  大体上还是一样的衣服，只是腰间两侧似乎用带子束紧了些，显出了腰身，另外袖子和裤脚也加紧了。

  同时还加了几个口袋。

  “这样修改后，人显得精神干练，腰间束紧些干活时衣服也不容易跑。”

  方科长指了指衣服的手肘、袖子、口袋还有衣领处，“这些深色的布料是？”

  林穗说，“改用‘的确良’布料，优点是既透气又耐造，因此称为新式工装。”

  方科长和曾玫看着有些目瞪口呆。

  方科长有些犹豫，这看上去有些新颖，“这，这能卖得出去吗？”

  林穗点头，“你放心吧。”

  “明日找个地方我把这衣服改一下，到时我再给你找个人。”

  在国内卖不出去，在香江当然能卖出去，香江人都有国货情结，更何况这款式还很新颖。

  方科长都不知道说啥好了，这件事太出乎他意料了。

  林穗又喝了两口汽水，“只是这主意不是白出的，方科长。”

  “我需要收咨询费，可以按次收，也可以按销售件数算。”

  林其琛刚坐下就听见了林穗说的话，顿时脸都黑了。

  方科长和曾玫也从本子上转移视线，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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