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跟着大先生进去了。我悄悄趴在窗户外面，不敢进屋。

  大先生将手里的那个绒布袋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一杆烟枪，她给自己搬了一把椅子，然后坐在椅子上开始抽起了手里的那杆烟。她用力的嘬了两口，嘴里缓缓冒出白色的烟，同时闭上了眼睛。

  “天圆地方，日月神光，道法玄妙，法归吾身，八卦太极，众仙归位。吾请本堂结缘众仙，胡黄蟒常清风鬼，落吾其身，助吾神通，灵感非常，有如合一。护法站两边，教主当中坐，各营落分明，诸帅领兵将！神火无极诸仙归体，吾请诸仙弟子合一！玄女天尊执法众神神兵火急如律令，玄玄如律令！敕  ！”

  嘴里大声的念出了这些咒语，大先生就开始浑身抽搐起来，但是她抽烟的动作一直都没停，炕上的奶奶在她抽搐的时候，警惕的往后缩了缩身子，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大先生看。

  一阵抽搐过后，大先生忽然就挺直了身子，原本搭在地上的腿忽然就盘起来，她坐在板凳上，眼神冰凉，鼻尖儿皱在一起，幽幽的开口道：“哪路朋友？”她的声音尖细，跟刚刚我们见她的时候她的沙哑嗓音全然不同。

  奶奶半蹲着身子，眉头紧皱，目露凶光：“少管闲事儿。”

  “朋友，你这话未免说的难听了些，你是哪路的？自报家门，咱们就还有的聊。”大先生说着，将手里的烟枪在椅子边沿处轻轻的敲着，一下接着一下。

  “咚.......咚.......咚........”

  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听着让人觉得莫名的揪心，炕上的奶奶龇牙咧嘴的拍了拍大腿，开口道：“嘶......白家婆婆，我们黄家向来跟你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你今天出手掺和我们黄家的事儿，是不是管的有点儿宽了？”

  大先生微微勾唇一笑：“你这声婆婆，我受了，婆婆管教小辈，天经地义，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出来祸害人，你们家祖宗知道吗？小黄，今天.......要么你自己乖乖离开，要么我去找你家老祖宗，让他过来把你带走，你自己选吧！”

  奶奶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笑了起来：“你去吧！看看我们老祖宗有没有功夫搭理你！”

  “好！”大先生忽然猛地站起身来，拿着烟枪就朝奶奶的身上抽去，炕本来就不大，大先生的手又长，所以即便是奶奶躲闪开，那烟枪还是在奶奶的胳膊上擦了个边儿，被烟枪触碰到的地方，瞬间就长出了黄色的毛发，还带着一股子的腥臊味儿。

  奶奶张大了嘴，看了大先生一眼，然后猛地朝着站在门口的张大夫扑了上去，张大夫被她压在地上，吃痛的惊呼一声，但是奶奶并没有伤害她，而是转身朝着门外冲出去，她从我们家跑出去，朝着后山的方向逃走了。

  我赶紧推门跑进屋，把门在里面关上，然后伸手去扶起地上的张大夫，可是我刚一进屋，大先生忽然就倒在地上，手里的烟枪也掉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子一个激灵，再睁开眼的时候，声音又变得沙哑起来：“咋回事儿？”

  我和张大夫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在问什么。

  大先生看着我，开口训斥道：“你还愣着干啥，还不赶快把我扶起来，你们家这破土地，弄脏了我的衣服！”

  我赶紧凑上去扶着大先生起来，大先生拍了拍身上的土，坐在椅子上看着我，她从兜里掏出从我脖子上摘下的那一小块儿黑色的石头，开口问道：“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我摇摇头：“不知道，从小就戴着了，奶奶不让摘下来。”

  张大夫站在我身边，解释道：“大先生，您不知道，这孩子命苦，她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后来家里的人陆陆续续也都出了意外，就剩下一个瞎眼的奶奶，一老一小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才这么苦的......”

  张大夫一边说，一边环视着我家的屋子，果然，真实的一贫如洗，小偷来了都得哭着走的那种。

  大先生皱眉追问道：“都死了？”

  “嗯！都死了！”

  “行，今天的事儿就先这样吧，我累了，先回了！”大先生说完，起身装好烟枪就要走，我慌张的伸手拽住张大夫，张大夫看懂了我的意思，上前一步看着大先生道：“大先生，要是她奶奶再回来，咋办？家里就剩下这一个孩子，不安全呐！”

  “.......”大先生不说话。

  我眼疾手快地伸手将她手里的那个黑色石头项链抢回来，看着她道：“你给我奶奶把病看好了，我就把这个给你，你要是看不好，我就不给！”

  “你这孩子，咋不讲理，行，你们家的事儿我管不了，我走还不行吗，以后别来找我！谁稀罕你的破东西！”大先生说完，瞪了张大夫一眼，然后愤愤的从我们家离开了。

  张大夫看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要不你去找村长？”

  “他来过了！我把奶奶生病的事儿告诉他了，村长伯伯没说啥就走了。”

  张大夫一愣，然后拎着自己放在我们家堂屋窗台上的药箱子往外走，我想伸手去拽她，但是被她不留痕迹地躲开了，“你乖乖在家待着，我还有病人没看呢！”

  张大夫说完，骑上自行车就走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苦笑着，坐在门槛上，看着手里的那块黑色石头，我还是重新戴在脖子上，小时候因为不愿意戴这个丑不垃圾的东西，我没少挨奶奶骂，要是一会儿奶奶回来了，看见我没戴项链，她说不准会打我！

  想到这儿，我缩了缩脖子，靠着门框，无助的哭了起来......

  我就这样等到深夜，奶奶都没回来，整个村子静悄悄，黑漆漆的，我下意识地看向后山的方向，奶奶......还会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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