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死了。

  死状非常惨，死的毫无价值。

  钢钎将他钉住后，如果保持不动，或许还有获救的可能。可是他偏偏转动了身子，回过头去看了眼身后屋子，轻轻摇了摇头。

  就是这一转身，彻底要了他的命。

  “你……过来。”

  他目光看向的是赵丰收。

  在这时候被老六惦记上，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就成了嫌疑人。

  但赵丰收很好奇，他想要对自己说什么，因此往前走了几步，连晓波忙跟上来，搀住了他胳膊。

  老六开心的笑了，“我认识你，文山十二郎，我是你的粉丝。”

  “你们俩真好看，卧槽，你果然换了老婆，真是幸福的人啊。”

  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关心这八卦？赵丰收头一次感觉，当偶像不是啥光彩的事。

  鲜血不断涌出，在地上形成小小的血潭，他还是努力的笑着，但笑容渐渐干涸。

  “麻烦你，兴业路，给邓村玲，钱干净的。”

  说罢再支撑不住，抽搐着断了气。

  他的手指松开，几张红版掉落了血迹中。

  在这段时间里，老六哪儿都没有去，一直躲在矿区，当了名普通的矿工。

  年轻的时候，他曾经就是名矿工。

  随着事件的深入调查，关于老六的生平被挖掘了出来

  这位名叫张陆生的男子，原是乡下普通人家的孩子，生性敦厚善良，心胸开阔，而且抱负极大。

  他本来会成为一个心地善良、正直诚信之人，就算不能大富大贵，至少能平安幸福的度过一生。可惜天不遂人愿，编剧老师不喜欢他，委托命运跟他开了个极其残忍的玩笑。

  人都说挖矿苦，可老六不觉得。

  苦是苦了些，但收入高啊，每个月厚厚的票子，足以弥补年轻人付出的体力，他有的是用不完的劲儿。

  他有个宏伟的理想，苦干三五年，就可以攒下家底。把老家的房子翻新了，如果有可能，就上县城买座小房子。

  辛苦了一辈子的老娘，刚娶得新媳妇，以及还没影儿的孩子——到时候他就会喊爸爸了吧？全家人进城享福。

  然而老家的一个电话，让他的美梦化为了泡影。

  他老婆跟人跑了。

  留下一张纸条，让他别再找她，她不想为了个虚幻的希望，赌上自己的青春年华，她要去过更好的生活。

  为了娶这个媳妇，他家蹬上了窟窿，但张陆生深信，年轻不怕穷，总会好起来的。

  他用信念武装了自己，却鼓舞不了老婆。

  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让他陷入了无尽的痛苦和消沉之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

  被背叛、被遗弃的滋味，如杂草般占领了身体，让他心灵深处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张陆生的事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这让他成了个笑柄，时不时被人拿出来教训自家后生，婆娘看好了，莫要光想着外出快活，让人家抄了后路。

  更让老六崩溃的是，他瘫痪在床老娘去世了，而且是由于他的疏忽。

  老婆离家出走后，他开始酗酒，每天都沉浸在酒精中麻痹自己，逃避现实，他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曾经的勤劳朴实的张陆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颓废沮丧的身影。

  人们对他的称呼，从陆生变成了老六，街溜子的“六”。

  老六的行为变得越来越偏激，也不跟人交流，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

  他的房间里，总是弥漫着酒气和哀嚎，他要自我毁灭。

  可是没等到他自己死掉，老娘先死了。他醉酒躺了两天，忘记了给老娘拔电热毯。

  等邻居发现情况不对，一桶水将他浇醒，大伙儿把火扑灭后，老娘已被烧成了碳块。

  老婆没了，老娘没了，房子只剩下两间配房，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他在配房上轻轻一推，房子彻底倒塌成了废墟，在全村人惊诧的目光中，老六大摇大摆，离开了村子。

  等到他娘周年，再出现在村里时，老六衣鲜楚楚，已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禁不住伙伴的哀求，他离开时带走了几个人。就像当初，贵人将他从路边捡起。

  有一天，老六烂醉如泥地倒在路边，醒来时人在医院。

  “深度酒精中毒，如果不是有人救了你，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医生的话，冷漠中带着可怜，这种社会的渣滓，他已经见得多了。

  老六开始回忆，是个穿黄裙子的女人，将他送来的医院，她的裙子上，还绣了一朵红玫瑰。

  走出医院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个女人，让他帮忙到某处取个包裹，送到另一个地方。

  他下意识的问：“是你吗？”

  对方沉默了片刻：“你说是就是。”

  送了几次包裹后，老六大致猜出来，里面装的是啥东西。

  女人的电话来了：“我救你一命，你帮我做事，咱们两清了，以后不会再找你。”

  “等等，我愿意跟着你干。”他深吸一口气，明白着尽头是什么，“我知道是掉脑袋的事。”

  “好吧。”女人沉默了片刻，答应了他的请求。

  小山村的老六，终于变成了“图章”老六。

  虽然自始至终，他都不清楚，组织为何要叫这日怪的名字，但他明白的是，它真的能给自己带来钱财地位。

  老六开始逐渐展露出意志，以及粗浅的组织才能，一步步地成为了小头目。

  终有一天，他要真正的站在她面前。

  见到邓村玲的第一眼，他就决定要她了，她就是自己想要的女人。

  他已经轻而易举，就能把一个人变坏。邓村玲的男人，莫名其妙的欠了他钱，卑微的跪在地上，请求他光顾自己的女人。

  老六死了，但并不意味着故事的终结，多年以后，现场的诡异场景，依然被人们津津乐道。

  钢钎是从塔吊上掉下来的，但究竟是谁把它放上去，让它从那么高的地方，准确扎在老六身上，只有神知道。

  胡子吐了口烟圈，这更像是行刑，某些组织为了震慑徒众，会对叛离者当众处刑。

  有人写好了剧本，要他这样做，那个人肯定在现场看着。

  而他无疑就是图章。

  苏醒后的王安静告诉警方，老六只问了她一句话：“你认识黄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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