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赵丰收跨进家门，白小羽就像久旱逢甘霖，重新恢复了生机勃勃。

  力力好久没有见爸爸了，更是搂着不肯放手，生怕一松开他就走了，嚷嚷着晚上要跟爸爸睡。

  看到俩孩子的反应，方英为抑制不住情绪，躲进厨房，不停的抹眼泪。赵丰收走了进来，从她腰上将围裙解下：

  “我来吧，最近学了几道新菜。”

  方英为没有争抢，靠在门口看他操作。

  男人一如从前，是灶台前的高手，无论是刀功，颠锅，还是摆盘，都是大厨水平。

  这道身影她看过无数遍，依然能够看痴了。

  “不能没有酒！”

  白小羽兴致勃勃，从酒柜中拿出一瓶酒来，试探着看向方英为，待她点了头才打开。

  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酒已喝干，饭剩残羹，赵丰收起身准备告辞，白小羽使了个眼色，力力上前将门堵住。

  小家伙挺着胸脯，伸开双臂，仿佛能拦住整个世界。

  “不准你去别人家，你答应过陪力力。”

  在白小羽的精心培养下，力力胆量确实大了，好几次都有家长打来电话告状，说力力打了人家小朋友。

  搁在以前，力力总是挨打的一方，因为从能听懂话，妈妈就告诉他，要当个乖孩子。

  可是白小羽告诉他，乖孩子首先是能自保，其次是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赵丰收无奈，只得重新坐下，静待白小羽开口。

  “六岁那年，爸妈就离婚了。当时他们告诉我，只要我努力学习，能够考上初中，他们就会复婚。”

  说起伤心事，白小羽声音略略低沉，不过也只是烟圈红了，并没有哭。

  她撩了撩头发，顽皮的笑笑

  “哭了好多次，不想再为他们掉一滴眼泪。”

  当她终于考上了初中，而且是全县最好的实验中学，想要让爸妈兑现承诺时，却发现一切都已不可逆。

  妈妈早已和别人组成了新的家庭，并生下了一个小弟弟。

  而爸爸长年在外，不知忙些什么，两三年都未回家，有人说他和当地的寡妇在一起了。

  “每次打电话，他都是骂我，没有一句安慰，他把我当成了我妈。”

  那一刻，白小羽心中充满了失望和无助。

  她曾经那么坚信着，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做到了爸妈要求的事情，就能重新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可现实残酷地打破了她的幻想。

  奶奶只管她吃喝，从来不问她的想法，不关心她的学习。

  等到了年龄，嫁出去就行了，还能换一笔彩礼。这些话奶奶不只是想想，而是整天挂在嘴边。不只是跟她讲，左邻右舍都讲。

  “我跟她没话可讲，也不敢跟她说什么，否则她会打死我的。”

  “我第一次来姨妈，都是自己去买的卫生巾。”

  “有了病就忍着，奶奶没钱给我买药吃，我也没有医保。”

  谈起生养她的家庭，小姑娘只有苦涩。后来的调皮捣蛋，都是顺理成章。

  她逃学，谈男朋友，都是为了尽早的独立。

  在她最困惑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几近完美的家庭。

  他们让她知道了，人原来还可以这样活着。

  她没有丝毫犹豫，就厚起脸皮喊爸妈，这些年唯一的长进，就是脸皮比较厚了。

  她还不想太早独立，想小鸟依人，执拗的想有个完整的家。

  这一次她充满了无尽的期待，渴望能够融入，成为这个温馨的家庭的一份子。

  然而，命运再次无情地捉弄了她，给了她当头一棒，她信赖的人离婚了，信念彻底破灭。

  “你们这些大人，为什么总是骗小孩呢？”

  失望与痛苦交织心头，让她无法释怀，或许失望更多些。

  这顿晚餐，其实是她的告别仪式。她已经决定了，明天一早就离开这个家。

  白小羽跪下，给他俩每人磕了个头：“爸，妈，这辈子无缘当你们的女儿，下辈子我会继续努力的。”

  “姐姐不要走！”到了此时，就连力力都弄明白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他从赵丰收身边，跳到了白小羽怀中，使劲儿的搂着她脖子，将她护在胸前。

  方英为将白小羽扶起，将俩孩子抱在怀中凝噎：“小羽，不至于……其实，我没赶你走的意思，我……昨天太冲动了，我给你道歉！”

  此情此景，饶是心肠如铁，赵丰收亦半响默默无语，差点儿跟着落泪。

  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口袋里，但摸了个空。自从和陈文结婚后，她便以怀孕为由，严禁他吸烟，经常突击检查，身上不敢装了。

  方英为站起来，走进卧室，为他取来香烟和打火机。

  香烟是他最爱的牌子，而打火机则是他们热恋时，方英为送给他的礼物。

  看着手中熟悉的物品，赵丰收的眼神渐渐柔和，往昔美好的回忆涌上心头，耷拉下脑袋，感到无力又无奈。

  他苦笑着道：“没想到你还留着这些。”

  白小羽告诉他：“家里一切东西都没有变，我妈说不让动，怕你回来不适应。”不过她将烟从赵丰收嘴边抢了下来，“有俩未成年人呢，不准坑害脆弱的花朵。”

  不抽就不抽，赵丰收笑了，将打火机放在桌上。

  “小羽，虽然我和方老师离婚了，但是先前的承诺依旧有效，你还是我们的女儿，你上高中和大学的费用，都由我来支付。”

  白小羽啪的抱着脖子亲了口，大眼睛亮闪闪：“爸，那我跟你姓赵。”

  力力跟着亲了另一边：“姐姐，咱们都姓赵。”

  目睹他们的亲热，方英为暗暗摇头，白小羽莫不是有恋父情结？别把力力都给带坏了。

  赵丰收最终没有走，留下来陪力力，大人不能骗小孩。

  等他们熄了灯，白小羽悄悄溜进方英为房间：“妈，机不可失，好好把握。”

  方英为耳根红了，指着她额头：“小孩子家家，脑子里想什么，快回去睡觉。”

  “你不去我就不睡。”白小羽干脆赖到了她床上。

  “我们已经离婚了，那样不好的。”方英为语气弱弱，难为情且挣扎。

  白小羽露出鄙夷之色：“别人可以勾引你老公，妈你就不能吗？还有啊，你把他当工具，当鸭子就行了，你看你的气色，比过去差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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