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停留一分钟，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随便想想就能猜出，高程分明是在恶心他们，认为文山镇只配与垃圾为伍。

  不理他了，纯种垃圾！

  刚准备上车，连晓波电话响了，是叶连云，问他们在什么位置。

  很快就有辆黑色奥迪停在面前。

  一个小平头从车上下来，眯眯眼，个子虽然不高，但长得瓷实且精神。

  “连小姐，首长让我来接赵丰收。”

  “他？那我呢？”连晓波觉得不可置信。

  “哦，首长说让您回家吃饭。”小平头微笑着，人畜无害，让人想打他一顿。

  好吧，真是亲爹，见利忘女。她指着赵丰收：“早点回家，别耽误顶花盆。”

  奥迪载着赵丰收，一路向西，到了关州西郊的翡翠湖。

  叶连云背着双手，站在岸边，望着湖面浩渺的烟波，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到赵丰收，他淡淡的点头：“来了。”

  一艘快艇等在岸边，开船的小姑娘，容貌清丽，不过十六七岁模样，渔娘打扮，但举止颇为大方。

  “两位先生上船吧。”

  等他们换好救生衣，在船上坐稳，小渔娘戴好墨镜，快艇打了个盘旋，如飞鱼般朝湖心驶去。

  水天相接间，一座小岛的轮廓勾勒出来，模模糊糊，看到岛上有成片的建筑，巍峨气派如城堡。

  离得近了，才发现岛上荒芜已久，藤蔓如鬼手般，将建筑紧紧勒住。与其说它是城堡，不如说是废墟。

  藤蔓缝隙间，歪歪斜斜竖了个掉了漆的大字：香。

  想必在很久以前，它有个不错的名字。

  小渔娘将快艇拴好，躬身行礼：“请两位稍候，我去通报下。”

  “有劳。”叶连云点头，止住脚步。

  这让赵丰收暗自讶异，以叶连云的位置，在中南省可谓是山顶的存在，他要见谁，早就应屁颠屁颠跑来，没想到对方敢让他等着。

  而叶连云安之若素，似乎认为本应如此。

  不但没有任何的焦躁和不满，甚至他的神态中，还渐渐酝酿起尊敬，以及渴望与紧张。

  复合的情感驱使下，素来不动如山的他，下意识的不停在用手指梳理头发，像极了初恋中见女朋友的小男孩。

  此间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既来之则安之，叶连云不会闲到没事，带他来凭吊废墟。

  轻微的响动，从废墟中传来。

  轮椅出现的刹那，时空仿佛停滞，四季失去了颜色，变成了一抹淡淡的黑白。

  轮椅上坐着的妇人，黑色素衣，长发轻绾，黑色间夹杂着几缕惊心的白，一双眸子带着千年冰寒，深不见底。

  看不出年龄，看不出喜怒，只觉得她很美。

  她的装扮与气质，和宋唐有几分相似，但比宋唐更超脱，更深远，更安静。

  她一出现在废墟门口，整个废墟就有了油画般的美感。

  “叶连云，你不该来。”

  红唇轻启，曼妙的音符从口中逸出，像是某个小夜曲的旋律，同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多有叨扰，还请您见谅。”

  叶连云微微欠身，竟是主动向妇人行礼。

  “进来吧。”

  楼内的装饰，已略显陈旧，但非常上档次，即使放在今天，都毫不过时。

  可以想象，当年必然是高朋满座，觥筹交错，谈笑皆富贵，往来无白丁。

  “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跟您请教。”

  妇人摆摆手，神态冷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只是个过了时的残废老婆子。”

  “在我心里，永远无人能取代您的位置。”叶连云语气卑微。

  时光倒退回当年，他连站在妇人面前的机会都没有，但凡她能看他一眼，都能让他兴奋的几天睡不着。

  如今妇人虽已老去，隐居在这荒凉的湖心岛上，但不过是想让某些人安心罢了。

  一旦她踏出湖心岛，必然是风起云涌，惊涛骇浪，是以妇人说他不该来。

  不用等到今天晚上，最多两个小时，叶连云来湖心岛拜访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中南高层，甚至平京。

  但要解决宋川的问题，更进一步，他必须赌一把，无论有多少人会心生忌惮。

  他言简意赅，将宋川的境况讲了下，然后静静的等着妇人的答复。

  “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妇人淡然笑笑，唇角带着讥讽，“可惜你找错了对象，你要问夜香的事，应该去找如今的话事人”

  听她谈起夜香，赵丰收猛然想到，导致宋川混乱的两家股东中，好像就有个夜香。忍不住想插嘴，被叶连云挥手制止了。

  跟这位说话，太多了会惹她厌。

  “来一趟不容易，能否蹭顿午饭？”

  叶连云厚着脸皮，说出了心中所求。赵丰收无语，老大，您到底是来解决问题，还是来泡妞啊？

  妇人慵懒的笑笑：“好吧，我这里一年到头，难得来个新鲜人。”

  “感激不尽。”叶连云抱拳。

  好像这里的菜，是人间美味，能把人吃哭。废墟中能吃出好来，才奇了怪呢！

  果然菜肴端上来，只有四个素菜：

  炒芸豆，西芹百合，藕丁，葱烧豆腐。

  简单的没法说出口，而且量很少，只够两三个饭量不大的食用。

  赵丰收没敢下筷子，生怕一不小心，给人夹没了，丢了叶连云的脸。

  叶连云同样战战兢兢，一根菜一根菜往嘴里送，神情庄重无比，每吃一口菜，都仿佛是在朝圣。

  他的眼角，竟似蒙上了薄薄的雾。

  不至于吧？赵丰收觉得有点夸张，妇人是美到了极致，但终归年龄大了些。

  “岛上苦寒，还请两位见谅则个。”

  妇人夹了片百合，放到口中轻嚼，露出满意神色，“嗯，火候不错，小纯的手艺越发进步了。”

  “动筷子，慢了味道就老了。”妇人催促，指了指赵丰收。

  他至今尚未说话，一直在静静的观察妇人，看到她点自己，不由着了慌，就像上课没准备偏偏被老师抽到。

  忙夹了根芸豆掩饰尴尬，放入口中，稍微咀嚼，不觉惊呆了。

  芸豆的表面，与家常无异，但入口即化，味香情浓，他忽然就理解了叶连云，因为他真的想哭，想要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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