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明媚，是个举行盛大仪式的好天气。

  无论是蔡宗芸领导的调查组，还是赵丰收和刘唯唯带领的勘查队，今天都是全员放假，两家单位趁着组长不在，甚至搞了个会餐，还即兴排了几个节目。

  龙口村的村民，纷纷走出家门，加入了联欢中。

  狗和鸡鸭都被放了出来，共同享受难得的轻松，因为苏信厚和吕秦春也撤了，都被叫到镇里参加考察会议。

  上午九点，一辆考斯特徐徐驶进镇政府大院，郑德环率领三大班子领导，早已等候多时，纷纷鼓起掌来。

  一般来说，考察组就是四五个人，但此次考察组成员，竟然多达十二人，规模可谓盛大。

  而且领队规格升级，由原先县委副书记骆晓峰，改成了山阳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张长弓。

  按常理而言，乡镇领导班子的人事变动，县级组织部门足够用了，缘何这次竟惊动了市里，并且是排名第一的副部长到场呢？

  如此情形实在罕见，没等领导们坐定，各个私人群已是议论纷纷。

  文山镇和其他地方一样，干部们除了数不清的工作群，还有更多的私人群。有的是共同爱好，比如跑步登山；有的是同学群，方便彼此联络。

  但更多的是八卦群，美食群，分享各种小道消息，没事儿约约饭什么。

  而现在各个群最热的话题，就是这次考察组的构成。

  “听说老郑这次副县稳拿，应该是冲他来的。”

  “得了吧，副县的考察，是在县里组织，来咱文山镇，恐怕不是好现象。”

  “我听说龟龟（郭高贵）要去二号，靠边站了。”

  “是不是啊？他表舅可是省里大员。”

  “消息落伍了吧？表舅去年退休了，就看余热管不管用。”

  “你们说这次副科会推谁，陈玉堂还是赵丰收？”

  “陈玉堂概率更大，毕竟有龟龟撑着，而且好像上边有人。”

  “赵阎王亦非善类啊，想想吧，能硬刚苏老爷子，而且还占了上风。对了，我听说苏信厚和吕秦春都拜他为师了。”

  “不是吧？他都能跟人当师父，那我可以开宗立派了，哈哈！”

  “嘘，小心赵阎王削你。”

  “不怕，陈文管我叫表叔。”

  各个群五花八门，在疯狂的刷屏。

  时间过去没多久，有人就拿到了确切消息——文山镇将要有一名副县级领导诞生！

  这条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播开来，眨眼间便传达到了每名干部。传言看来已经尘埃落定，郑德环将会得到提拔重用，难怪他这段时间更加和蔼了。

  “老大，你怎么看？”

  正在狐疑间，赵丰收接到刘唯唯的信息。

  如果郑德环已板上钉钉，大可以稳如泰山，没必要在此时放出消息。

  要么是情况有了变化，逼迫他不得不提前出手，在相当范围内制造影响力。要么是对手故意为之，用捧杀的手段，引导众人走向对立。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会对他产生不利。

  到了这时，赵丰收才发现，他居然要靠猜测，才能揣摩这位领导的心思，而在以前，他们是师生，是兄弟，甚至还被人误认为父子。

  郑德环有什么事情，总是先和赵丰收商量，然而不知什么时候，一切都要背着他来了。

  尽管如此，赵丰收还是将相关信息截图，发给了郑德环。果然他一看之后，脸色就黑了下来，有人在故意针对他。

  他看了眼赵丰收。

  “路遥知马力。”

  回过来的信息，只有五个字。赵丰收明白，他的意思是，帮我稳住！

  “TZ！”赵丰收的信息更短。

  局面不稳，他不知有多少人被策反，只能发字母了。

  可以理解为“挺住”，也可以理解为“挺郑”，还能理解为发错了！

  果然很多人露出会心的微笑，就差举手打OK了！

  刘唯唯发过来五个惊叹号！！！！！

  表示五体投地。

  任何人被打压至此，都不可能在此时帮助郑德环，然而赵丰收做到了，男人广阔的心胸，简直比高山大河更让人感动。

  郑德环主持会议，介绍了参会的领导，县组织部领导对此次考察做了说明，然后就进入了测评环节。

  表格发下来，才发现分了ABC表，居然是全员测评。

  领导班子A表，只能填BC；中层B表，只能填AC；一般干部C表，只能填AB。杜绝了本人给本人好评，不可控性大大增加。

  而且在每张表格的最下面，都有三行具体推荐：副县、正科和副科级各一名。

  通常情况下，全面覆盖式的测评，仅仅会在年终考核时才会出现。考察干部的民主测评，只针对候选人本身实施，但这次却打破常规，别出心裁，让人耳目一新。

  考察组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引起了一片哗然与骚动。不光是普通干部们不知所措，即便是郑德环和郭高贵，在方案揭晓后也不禁神色凝重、面容阴沉。

  显而易见，他们对于局势演变至此深感意外。

  往小了说是创新，往大了说，上面可能对文山的班子整体不信任。他俩相互对视一眼，心头同时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会议室内的氛围变得格外紧绷，每个人都低着头默默填写着手中的测评表格。众人皆暗自思忖，这场全员测评究竟蕴含着何种深意？又会给文山镇带来何种程度的冲击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考察组收集完了所有的测评表，大家终于松了口气。

  接下来是谈话环节，按预先设计的表格，中层以上都会参加。

  考核组一共分了五个组，张长弓部长只谈了五个人：郑德环、郭高贵、蔡宗芸、刘唯唯和赵丰收，至于谈话的内容，每个人都讳莫如深。

  考察结束后，另外的消息在干部间开始传播：张副部长并不是为郑德环而来，据说上级部门接到了一封举报信，指控文山镇领导班子存在严重的问题。

  风暴要来了，聪明的人在努力规避，而大部分普通人，只能选择随波逐流，听凭命运之舟，将他们运送到可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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