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只是在听到宋泽川声音的那一瞬间，眼泪就不听使唤地涌了出来。

  明明她是没有事的。

  是宋泽川偏偏要在这种时候对她说话。

  十天没见。

  他一出现，语气却这么凶，说的话又这么可怕。

  许妤抽噎了一下，清晰的视线止不住地被眼泪模糊。

  她抬手，两只手的手背都抹不干她湿漉漉的脸。

  似是耗子见了猫，旁边看清了身后人是谁的男人已经陷入了萎靡：“宋，宋泽川……”

  宋泽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爷爷不是让他来接手白鸽了吗？！

  爷爷不是把白鸽给他了吗？！

  为什么宋泽川还会回来？！

  宋泽川现在不该是在本家吗？！

  “蒋青。”  宋泽川视线短暂地从许妤脸上挪开，看向宋荣越的眼里闪过几分不耐。

  “带他下去，干净点。”

  从头到尾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男人应声：“是，少爷。”

  “什，什么！”  蒋青！

  “爷爷把蒋青给你了？！”

  宋荣越上牙磕下牙，看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男人，宛如看见了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蒋青可是本家最听宋濂德话的狗。

  也是宋濂德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在本家，连他大伯都得让蒋青三分薄面。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蒋青会跟着宋泽川出现！

  他对上宋泽川寒意森森的眼，忽地感觉后背发凉。

  宋泽川刚刚说的那句干净点——

  “请。”  走至他面前，接近一米九的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连一句称呼都不带。

  宋荣越喉结一滚，不，不会的。

  他爸爸好歹也是宋家二少，宋泽川不敢动他的。

  他不敢的。

  “宋，宋泽川。”  面对着这个比他还小了六岁的堂弟，宋荣越每次看见宋泽川都忍不住夹起尾巴。

  但他此刻还想挣扎，“爷，爷爷让我来，接手白鸽。”

  “你不能，”  不能赶他走。

  是爷爷让他来的。

  “喂，蒋青，”  宋荣越有些迫切地想寻求证明，“那天你在的，你就在爷爷旁边。”

  “爷爷是说过让我过来的吧，你听见了的吧。”  他眼露期盼。

  但蒋青依然面无表情：“请。”

  宋荣越的心一下沉到了底。

  他咽了咽嗓子，环视一眼厅内的所有人。

  目光猛地定在了许妤身上。

  对了！宋泽川是在帮她说话！

  他可以求她让宋泽川放过他！

  “我道歉！弟弟！”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宋荣越突然大声道：“我道歉！我刚刚说错话了弟弟！”

  他立马朝着许妤跪下，哐哐磕头：“我错了许小姐！请你原谅我，我真的错了！”

  当着厅内所有人的面，宋荣越开始扇自己巴掌：“对不起！对不起！”

  “我才是贱人！我才是厕所里的蛆！”

  “求求你许小姐，求求你让宋——”

  话没说完，蒋青一手刀劈晕了这个在大厅出丑的男人。

  果然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在公开场合丢人现眼，自甘下贱，他根本没考虑过宋家的脸面。

  蒋青单手拎起晕过去的宋荣越，向宋泽川低头道：“抱歉，少爷。”

  刚刚听见宋荣越认错，他还以为后者会体面一点道歉，好歹挽回一下基金会的颜面。

  没想到宋荣越表现得这么过头。

  再晚一秒，他怕是要让宋泽川落人口舌，给别人留下话柄。

  “好好送他。”  宋泽川凉声道。

  蒋青头更低了一些，带着人往基金会里面走去。

  没往电梯那方离开，而是还留在公司。

  蒋青的举动看在众人眼里，只当他是阻止宋荣越丢公司的脸，单独把人带去休息室安置罢了。

  而知道内情的容雪却清楚。

  那条道还通向地下车库。

  既然宋泽川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一个宋老爷子的得力臂膀。

  那么，宋荣越就是一枚弃子。

  被蒋青带走的人非死即残，容雪敛目。

  看来，本家真是要变天了。

  而变天的风，吹向的是她眼前的这位少年。

  “让龙宇来办公室见我。”

  “好的，宋总。”  容雪恭敬应声，末尾的称呼比方才叫宋荣越时真心不少。

  不等她拿起桌上的手机，耳边便再次传入了宋泽川的命令：

  “过来。”

  不同于上一秒跟她说话时的语气，宋泽川这一次开口，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温度。

  容雪微惊，还以为宋泽川是在叫她。

  结果抬眼才发现宋泽川的目光直直定在许妤身上。

  他是在对许妤说话。

  容雪反应过来，立马按耐住心里冒出的蠢蠢欲动的吃瓜念头，赶紧拿起手机走到一边给龙宇打电话。

  已经冷静了不少的许妤仍然有些小幅度的哽咽，听见宋泽川叫她过去，她也顾不得其他，开口一抽一抽地对宋泽川道：“我，我爸爸，我爸爸他没有，”

  “没有做，做那些事。”

  似是小学生受了委屈又看到了家长一般，许妤冲宋泽川告状：“他们，他们打电话，骂，骂我们。”

  “我今天，”  她控制不住自己想哭的情绪，话说到一半，脑子尽用在了憋哭那一处。

  她在“今天”之后顿了半晌，再次出声的话里一点逻辑都没有：“他们砸我，”

  “鸡蛋淌我眼睛了，还有菜。”

  “我眼睛痛，头也痛，脸也痛。”

  “他们扯我头发和衣服。”

  许妤压着哭腔：“没有人帮我。”

  “他们不要我给爸爸筹钱。”

  她想起了医院等待区的记者，想起了那些让她睁不开眼的闪光灯。

  她想起了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想起了刘警员和李警员的阻挠。

  电话里的咒骂，不明真相让她去死的呐喊，还有家门口的花圈，死耗子，以及小卡片上恶毒的字眼。

  “我害怕。”

  她终于哭出了声。

  “宋泽川，我害怕。”

  这几天不敢在王芬和许愿面前流露的软弱，在这一刻，她通通告诉给了宋泽川。

  “我害怕。”

  她抽噎得不成样子，积压的情绪宛如流水一般往外淌着。

  宋泽川抬起右手，食指轻轻蹭掉了她滑落出眼眶的泪珠。

  “我知道了。”

  眸中寒意在许妤朝着自己靠近的时候便一点点消融，宋泽川收回手，温凉湿润的触感还粘附在他指侧。

  他垂下眼睑，又应了一遍：

  “许妤，我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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