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上下学回家常走的那条路，许妤对学校周边的其他街道都陌生得很。

  她按着宋泽川消失的方向挨个往分叉口找，碰见人就上去问有没有见过一群穿着银色校服的男生。

  找到最后。

  她把自己找丢了。

  许妤迷茫地望着眼前的建筑，她是按着水果店大爷指的路走的啊。

  大爷刚刚买烟回来，说正好碰到了那群人热热闹闹地往废弃居民楼的小巷子里走。

  他当时还感慨了一句年轻真好。

  许妤问他小巷子在哪儿，大爷便砸吧砸吧嘴里的烟，好心地给她指了指身后：“你从这儿直走，到前面那个路口了朝右拐哈，拐过去有个珍珍便利店，便利店对面就是那个居民楼。”

  许妤直走了，也右拐了。

  但她看遍了四面八方都没看到什么珍珍便利店。

  这条街道有些荒凉，人少，她只好看见谁便过去找人问路。

  好在她碰上的姐姐阿姨们也是热心的，听见她要找珍珍便利店，都一副“我熟，我给你指”的表情，七嘴八舌地给许妤说了一通，搞得许妤自信满满地就走了。

  她自认为她是一点儿不差地跟着她们指的方向走的。

  然后到了现在。

  许妤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大喊救命了。

  这是什么地方啊。

  她团团转转地在原地绕了一圈。

  四周都是水泥大楼，连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这就是废弃居民楼？

  许妤自我提问，接着自我否定。

  不像。

  她认真地看了看建筑的模样。

  这里更像是烂尾的商场楼。

  她还是原路返回吧。

  许妤叹一口气，抬脚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

  …

  五分钟后。

  许妤看着眼前一片荒芜农田，抓着头发大喊：“有没有人呐！救命！”

  “救命！”

  她撕心裂肺：

  “天爷诶！摸搞我咯！”

  她生无可恋地蹲下，等不到回应的无助只有她自己能懂。

  她开始神色凝重地思考她爸妈什么时候会发现她失踪。

  希望不会太晚。

  她认床，睡这里好像会感冒。

  最近夜里还蛮凉的嘞。

  许妤抱着膝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刚刚她喝了一大杯柠檬茶，要是过会儿尿急了得咋整啊。

  许妤回归现实，望望天，又看看地。

  就在她百无聊赖盯着蚂蚁翻越草根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微弱的喊声：

  “啊！”

  声音不大，但许妤能确定她不是幻听。

  她立马站了起来，转身朝左后方看过去。

  是从那边传过来的声音吧。

  许妤不敢动了，试图再等等还有没有别的声音出现。

  可是没有了。

  她站了好一会儿，身边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试试吧，再试一次。

  许妤蠢蠢欲动，给自己打了打气。

  要是这一次再走到陌生的地方，她就真的不动了。

  许妤抬脚朝着她不确定的声源处快步走了过去。

  也许是老天都在眷顾她。

  看着不远处砖瓦房后眼熟的烂尾楼，许妤的欣喜溢于言表。

  她赶紧顺着石头小路往烂尾楼那边跑。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们错了！求求你放过我们，求求你了…”

  听不太真切的人声隐隐约约，吸引了许妤的所有注意力。

  她穿过了一栋烂尾楼的一楼，小心翼翼地朝着人声靠近。

  “对不起少爷，是我有眼无珠不识泰山…”

  “求求你了别让我跳下去少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许妤从一楼走出，没有了墙壁的遮挡，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右方是什么情况。

  与她不足十米的远处，粗糙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人。

  有的全无动静，有的还在颤声惨叫，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血迹。

  而那些人里面，有四个人穿着银色校服。

  一时间，许妤不知该怎么反应。

  她看着离她最近的那个男生，右腿已经完全扭曲，他明明是向下趴着的姿势，右脚的脚尖却直直对准了天。

  忽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许妤捂着嘴后退，下一秒，从大脑皮层发出的危险警告近乎是在眨眼间就传遍全身，让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了沸腾地叫嚣。

  快跑。

  它们激烈地催促着她。

  快跑！快跑！

  可她的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在此刻完全不听使唤。

  心跳毫无征兆地加速飙升，许妤感受到了，有一道宛如毒蛇似的冰凉黏腻的视线，在她走出大楼后就牢牢地锁定了她。

  “咚！”

  眼前迅速落下的一道黑影，再一次撞击着她的理智。

  地上，又多了一个穿着银色校服的躯体。

  许妤缓缓抬头，找到了视线的源头。

  二楼边缘处站着的那个身影，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真正看清人影的模样时，许妤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宋泽川。

  许妤咽了咽嗓子，实在是难以相信她看见了什么。

  他浑身是血。

  脸上，衣服上，手上。

  左手拿着一根类似钢棍的物体，垂下的棍尖还有暗色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聚集下坠。

  “求求你了少爷，求求你了…”

  他的右手抓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生的脖颈，而那男生此刻就跪在他脚边，双手合拢不断地上下搓着，声音满是哭腔，毫无形象地向宋泽川求饶：

  “对不起少爷，真的对不起…”

  眼泪和血将他的一张脸糊得看不清五官，他的声音颤抖不已：“是王朔，王朔说来就给我一千，是他说要给你点教——啊！！”

  话近末尾，后颈的压力猛地将他推空下坠。

  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从二楼的高度落下，再咚地砸地。

  许妤的大脑瞬间宕机，眼里映出的那个宛如撒旦一般的少年，在推人坠楼的整个过程里，从头到尾，自始至终，没有一丝的神情变化。

  直到坠下那人的声音骤然消失。

  她才看见，一直俯视着她的宋泽川那沾了血的嘴唇开合，缓缓咧开了一个笑。

  他的声音延迟了片刻传进了她的耳里。

  他说。

  “你看见了啊，许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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