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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咄咄


面对苏妈妈的不耐烦和江尧的打圆场,苏裕仍然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继续安静盯着那白边。

  “既然情况已经到这个份上,我本以为这些事可以瞒着你一辈子,特别是简庆海出国后……没想到你找个男朋友,兜兜转转又给绕回这个圈里面。

  反正你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现在也都知道了。

  不要在那里一直纠结你和我、你爸之间亲不亲生这个关系,这些事再怎么变,我们和你在一个户口本上二三十年,是事实。

  我本来和小江单独谈,主要是谈他妈妈的事,想知道他的具体想法和规划,以及他究竟知道多少关于这整件事情。

  那些大人之间的纠葛,不是你们这些小辈该考虑的,但是你和小江是不是还要继续下去,你自己要考虑清楚。

  我反复跟你强调,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不是你俩个单独的事。”

  苏妈妈将矛头转移至苏裕旁边的男人,语气更重,没留丝毫情面:

  “包括你,小江。

  你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事情,你妈妈是出了名的好强、不达目的不罢休。

  你准备让苏裕处在什么位置上去让她跟你结这个婚,或者说短点,你如果想不出好的办法,难道打算就这么不负责任地谈一天算一天?”

  “……”

  “只要苏裕愿意,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至于我母亲那边,我会去落实究竟是怎么回事,结婚前,肯定会处理好。更何况,我和我母亲每年的接触少之又少,过年也不一定能见到一次,相处的问题反而不是大问题。”

  苏裕另外一只手的手指紧紧握成拳,代江尧说完后,她终于抬起头望向苏妈妈略显岁月痕迹的脸,咄咄逼人的目光进入她的眼,而后冷哼一声。

  “我是有感情的人,不是机器。你说是大人的事,就与我无关了?活到三十岁,我才终于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和你们之间隔着什么。

  亲近,又不像其他家庭子女和父母那般亲近。

  你们是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性格变得这么自卑、敏感、内向吗?说什么一个户口本……”

  说到这里,苏裕陷入回忆,语音梗塞——

  “你们对我也只是当完成任务而已,比我是某个人的私生女还伤人,你来庆城这么多天,怕不是又是为了什么说不得的事情,现在又何必来充当起一个母亲的角色!”

  面对第一次这样冲撞的女儿,苏妈妈心头是更加挥之不去的烦躁情绪,甚至眉头紧皱,青筋突显。

  与之同时,不受控制的手上动作已经朝苏裕挥去,随之落下的是“啪”的一声清响。

  “你说这话,还有没有良心!不要说我,你对不对得起你爸爸?!为了你,命都没了!你看他得不得半夜出来问你是怎么说出这种混账话的!”

  江尧将苏裕护在怀里,提醒着苏妈妈不要太情绪激动,今天不适合再继续谈下去,欲打算带苏裕离开。

  而怀里的人却满眼通红,哭着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紧紧盯着对面自称”母亲“的人,死死咬着内侧嘴唇,好多话被哽在喉咙,说不出口。

  苏妈妈深吸一口气,听见江尧的话,似才从激动地情绪里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闭上眼,整个身体往后靠,胸口起伏频率颇大。

  再睁开眼时,她看向这个叫了自己二三十年“妈妈”的女儿,眼神里只剩下无奈。

  “我自认为,我和你爸爸已经尽力了,你认不认我都行,你自己考虑清楚就好。”

  苏妈妈看着苏裕微微低着的头,成熟的面容早已褪去她记忆中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时的稚嫩。

  想到以往,她终究没再继续开口说下去。

  缓了好久的苏裕,才再想张口开腔,努力让自己完整地说出来,语气平定。

  但苏妈妈却径直起身离开,并没有等她说出个什么话来,免得伤人又伤己。

  忍不住的哭声,终于在江尧的怀里彻底放肆出来,短暂地隔绝掉众人好奇的目光,以及现实的残忍。

  从餐厅出来,江尧带着她一刻不敢耽误地往平江的住所赶。

  他很清楚,此时的苏裕有多脆弱和难以接受,她需要一个单独的、安静的空间,去好好消化这些事情。

  风从出租车降下的车窗里吹进来,紧贴着两人的皮肤,和各自复杂的心事。

  不过此时此刻,她和妈妈将所有的事情摊出,将心里反复质问过的话说出来后,反而心里空荡荡的,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加了一份不同牌子的砝码。

  这种空荡荡,更多是曾经抓着紧紧不放的不理解,突然间被迫松开了手,坠落进看不见底的海里,全是不能落地掌控的不安。

  恍然间,想到在北城接到妈妈的电话,说爸爸去世的那天,苏裕心里一阵酸楚。

  她好想吃一颗安眠药,沉沉的睡一觉,再去思考这些事情。

  可真的到了江尧家,躺在他曾早有预谋为她准备的这间主卧时,闭上眼,却连一丝睡意都没有。

  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杯热牛奶,窗帘被江尧拉过遮住,房间里密不见光,她像是坠入在无尽的黑暗里,看不见希望。

  鼻子泛酸,脸上的泪痕从躺在枕头上就没干过,脑海里不停翻滚着这三十年发生的每件事、心里有过的所有委屈和不甘。

  通常,或者说是在苏裕的记忆里,她和母亲、父亲即便有再大的矛盾,也不会上升到动手和言语太过激烈。

  实际上,他们的相处一直处于一种起伏不大的平衡,爸爸在世时,三人几乎没有打破过这种似远似近的关系。

  自爸爸去世后,余泽宇悔婚,是一次。逼她来庆城,是第二次。今天,是第三次。

  却也是最严重的一次,严重到回想起妈妈离开时的眼神,她就已经觉得自己彻底被她放弃了。

  恰如她所说,一个户口本上的人……却也不见得就是母女关系。

  她知道,这话有多伤人,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这么想了,这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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