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掌中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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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天收回神思,眼见铁丹青红缨长枪挨地卷来,煞气腾腾,也不敢大意。怀中长剑倏出,一式剑招“有凤来仪”向长枪枪头斩去,毫不留情,势要斩杀锐气,否则自己一示弱敌人便嚣张起来,一起围攻,纵使自己可以凭已之能脱身,可是还要大费周章,得不偿失;莫如一上来便给他苦头,也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好相与的。
嘉庆皇帝在场外观看袁承天和铁丹青厮杀,脸上不嗔不怒不喜不悲,仿佛置身世外,场中生死已与自己无干,仿佛他人生死都由它去,无牵无挂,仿佛看透世情的一位智者,——而不是初出茅庐,看世事皆不如意,怒指乾坤错的少年。谁都有轻狂少年时,壮志说天阔,胸中怀乾坤,志气满天下,看天下人皆碌碌无为,无一可用,唯我是大英雄!可是世路不平,人心如鬼,当年豪气说天阔,而今落魄江湖载酒行,空得青楼薄悻名!醉后笑问天,怒指乾坤错!难舒胸中怨气,一剑平天下!
袁承天秉神疑气,一意对敌,无意场外的情形变化。忽然马蹄急驰,只见一位长官率一干清兵卫队急匆匆而来。嘉庆被这声响惊动,回头看时这位长官已到身周,只见他动作娴熟翻身下马,恭身见过圣驾。——此人非是别人,却便正是和硕亲王舒尔哈齐——他在王府中听到侍卫禀告皇帝在城郊树林有难便驰马而来,因为在他心中皇帝不可以有失,因为他心中有隐忧:朝中多铎亲王隆可喜一直以来都心怀不轨,意有谋逆天下之心,奈何没有实在把柄,自己也是无法,只有将来拿住他谋逆证据,让今上治他大罪,现在只有任其所为,不加理会,让其放松警惕,将来才可以一网打尽。
嘉庆皇帝见到皇叔舒尔哈齐,心中惊觉,命他起身说话。舒尔哈齐起身谢恩站在一旁。场中又起波澜,袁承天见敌人愈来愈多,心想:速战速决,否则难有幸理。他长剑在手,刷刷舞了个连环剑花,剑走中路,平空从剑花中穿出一剑,剑式凌厉绝快,看似穿花拂柳,实则刚猛异常,剑风刮动刺人肌肤生痛。铁丹青未使料到袁承天剑走偏锋,剑式从绵绵如春风柳絮变做冷冷杀气,不由心中一紧,长枪章法稍乱。
袁承天忽地剑尖向下,横削他下三路。铁丹青回身撤枪,啪地一拍长枪,口中大喝道:“小子,看枪。”枪缨抖动,仿佛车轮大小,长枪送出,将袁承天长剑格开,余势不减,长枪真向他前胸扎去。袁承天忽起奇招,脚下撑地,跃身长枪之上,长枪受力往下一沉,看似要脱离铁丹青掌控。众人任谁也未想到这袁承天忽起奇招。铁丹青自是不肯撤手,否则自己败局已定,只有奋起平生之能,双手攥紧长枪,要震落袁承天。
袁承天见他不肯撤手,便大步前进,手中长剑招招削去,向着铁丹青头脑而去。铁丹青见已势无可退,唯有撤枪保命,别无它途,心中不由一痛:自己一世英名,唯实料到今日出乖露,身为堂堂大内四大高手的大哥,有何面目生于天地之间,莫如去也,还可保全首领和名声。他想至此,弃枪不用,身子如狐狸一般,闪到一旁,奋尽平生所能!
袁承天见他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的样子不由心生怜悯: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无杀戮之心是为君子;能容人处且容人,无使杀心!他长剑本来要直取铁丹青项上首级,但心念于此便收招不前,剑收回拢,此时身已落地,长枪重重砸在地上,扬起尘埃直呛人面。铁丹青背后是一株百年大槐树,已无退路。袁承天只要长剑一送,铁丹青非命丧当场不可。他已闭目待死,心中升起一个念头来世定要将武功习练化境,杀尽天下无敌手。袁承天又怎知他心中所念仍是不忘杀人,否则可要后悔自己的仁心了。其实这世间尽多忘恩负义的小人,所谓东郭先生与中山狼诚不欺我。
袁承天收招在手,剑已入鞘,斜背身后,跃出圈外。余者清兵又既围拢来,更有一班清兵弓在弦,只待主上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要将袁承天射成刺猬。嘉庆皇帝却道:“闪开,让他走。”和硕亲王见嘉庆要放人,便说道:“皇上收回成命,不可纵敌归山,否则将来遗祸无穷。”嘉庆皇帝不为所动,沉声道:“让他走。”众人见皇帝心意已决,也不敢违拗,便收起弓箭长矛,闪出一条道。袁承天道声谢,大踏步而去。
众人见这袁承天大喇喇去了,气得几乎七窍生烟,心想这小子也太托大了吧?竟浑没把皇帝当会事,你说气人不气人?更可气的是嘉庆皇帝也不以为忤,反而有些敬重他的样子,徒令众人心中愤愤不平。其实他们那里知道皇帝心中所想。他敬重这袁承天有先祖袁崇炴的倔强性格,更有宁折不屈的傲骨,还有便是他的浩然正气;这些都合他的脾气,与这样的人为敌也不失为快乐。更有深一层关系,嘉庆更敬重袁承天宽己待人,明明可以一剑杀了铁丹青,可他却手下容情,换做旁人可不容易做到,还有少年人特有的性格,英雄相惜,不悔是人生。
他见袁承天走远,长长叹口气。余者众人谁也不知他所叹息何意,亦无人敢问起。
袁承天路过正阳门,转过一条街,只见大栅栏街,街边尽是人家木制的大栅栏,一半官家出资一半住户百姓,是为防卫京师治安。抬头见一座硕大府邸,张灯结彩,隐隐听到人家说小姐五月十九日黄道吉日,便要与什么海公子鸿鸾天喜,是日大婚之日。袁承天心中一动,不知为什么有些隐痛,又无端说不出什么地为不对!
他来到自己京城住处——凤来客栈,刚要入寝,忽听外面大街喧哗,正有一队手持长刀长矛的官兵巡逻,似乎京城要施行宵禁,严查乱党勾连。袁承天心一紧,心忖救师父脱困只怕难上加难。自己在京城这一闹,京城的防卫更要吃紧,因为太后迟早会知道当今皇帝私行禁城便遇袁门乱党劫杀,既便安然无恙回宫,也免不了雷霆震怒:堂堂一国之君竟受乱党生死以迫,这是自满族入主中原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决不能让乱党贼气横长,否则成何体统——只因在这位太后眼中汉人从来懦懦弱弱,从来少血性,从来不会强大——也不可以强大,否则便威胁大清王朝,所以在她眼中凡是与朝廷作对的乱党反贼尽可以杀,只要江山稳固,杀人又算什么?可是嘉庆皇帝从来反对太后的这种行为,他认为无论满族,汉族都是我大清子民,只可以拢络人心,不可行杀戮之道,只有在事无可恕的时候施行杀伐,是以他对袁承天一直秉承以和为贵,事不得已不下杀手;反之袁承天也对这位少年皇帝心仪向之,一是英雄敬豪杰;二则他是清心格格的皇帝哥哥,更加不能伤害于他,那怕他不仁,他却不可以不义,只因在他心中清心格格无人可替代,如果今生没有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独活?清心格格岂不也如此?可是袁承天命格天煞孤星,周遭至亲无一不遭横祸,所以似乎他们此生也不可以在一起,否则格格便会身遭不测,这岂不是上天能人,徒让有情人劳雁纷飞,难成眷顾。
夜沉沉,袁承天怎么都难以入眠,推窗但见苍穹廖阔,只见一轮明月阴沉沉挂在天边,旁边的星星在周遭闪着微光,窥伺人间的离愁和纠缠不清的恩怨。不知为何,袁承天心中总是有种莫名的伤感,仿佛有种来日大难的感觉。
九天玄女宫在京郊一处偏僻的小山上,因为地方荒凉,少有人知,所以去的信众寥寥无几。
袁承天身处九天玄女观,只见大殿中一尊九天玄女圣像,神情俨然看着人间。袁承天向她行礼已毕,便踱步出来,只见观中院落清洁,一尘不染,不见主人,心想莫非此观荒废此处已久,可看看不像,否则何以庭院干净无尘似有人扫,心下疑惑。正犹疑间,只见道观角门吱呀一响,有一位道姑走出,右手持拂尘,缓步而来,见到袁承天稽首为礼道:“这位居士缘何而来?”她自是不知袁承天也是玄门正宗的人——只因他自下山以来便不做道士装扮,装束与常人无异,所以这位道姑才未看出他们是同道中人。
袁承天忙答道:“在下在此与一位故人相约一会。”这道姑仔细打量一下袁承天,只见他身材不算高大,却俊逸不俗,大大的眼眸中蕴有一股无穷力量,直摄人心。更有一番玉树临风的绝世姿容,不由心中暗暗惊叹:好一个少年郎。谁家姑娘见了不心动,是以如此清心格格才誓要与袁承天生死一生,那怕他命格不好,天煞孤星她也不惧,只要和他在一起。
忽然有人长笑声起,说道:“高上清灵美,悲歌郎太空……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袁承天见来人非是别人,却便正是丘方绝丘帮主,只见他气势豪迈,犹胜往昔,与二日前却又不同。袁承天执手为礼道:“丘帮主。”说着便要拜下去。丘方绝伸手挽起道:“承天,咱们后山凉亭说话。”他们别后道姑径径后山而去。
一路上但见树木葱笼,时有仙鹤和野鹿出现,仿佛一番太平时世界。丘方绝抬头看了一眼无穷的苍穹,不无忧患道:“何日方有太平,苍生苦难正深。”袁承天道:“当今嘉庆皇庆似乎力有所为,勤政为民,也许将来未使不会国泰民安?”丘方绝道:“但愿如此,可是朝中和硕亲王尤其痛恨我们这些反清复明的人士,尤以多铎亲王隆可喜为最,他一味蔽圣聪,极尽手段打压复明社,帮中几名好手便丧命其手。”说罢眼中有泪,心中有恨,似乎他对嘉庆痛恨犹可,可是对这多铎亲王隆可喜却痛恨有加,有一日非生死以见,否则对不起九泉下枉死的好兄弟。
身在后山凉亭,四下风光尽收眼底,只见四下松涛风动,凉风吹来,一浇胸中块磊,不觉心中又生豪气,但觉山河大地皆在我脚下。丘方绝回想这些年来自己所经历之事多是??不平,不觉得仰天长啸,长啸之声绵绵不断,山谷之间回响不绝。袁承天见状,也是豪气勃发,身在亭中,风吹衣袂,当者快意,说不出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丹田气发,仰天长啸,啸声在山谷间回响与适才丘方绝之啸声此起彼伏,相互呼应,只让人心生豪迈,此生杀伐不枉人生这一回!
丘方绝见袁承天中气十足,啸声长短始终不落下锋,可见他内功之深竟然出乎意料,心下骇然,一年不见,这少年内功修为竟到如斯地步,实是骇人。其实他那里知道袁承天体内修为多为师祖林正眠所传,否则以他小小年纪断然不会武功凌驾于各派掌门之上。这些缘由他又岂会知道。只道这袁承天资质过人,是个习武奇才。
只待啸声已绝,袁承天问起这九天玄女宫住持道姑的事来。丘方绝一笑,言道这道姑未出家前,俗家名字叫做丘玄玉——是其本家堂妹,只是她从小便心向玄门,这也是与生俱来的性格,家人也无法阻拦,便托人送至京师九天玄女宫拜玉眉真人为师,潜心修持。丘方绝却加入复明社,多有立功,得到帮中长老扶持,又得前任帮主看重,所以在其病重时将衣钵信物传之于丘方绝,临终不忘嘱咐:驱除鞑虏,复我中华!
丘方绝话锋一转,问袁承天今来有何打算。袁承天叹了口气,总觉心中乱如麻,毫无头绪。丘方绝看出他的心事,笑道:“儿女情长,自古皆然!当断不断,必为其害!承天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与清心格格只怕好事难偕,你还是回头吧?”
袁承天听他这一番中肯的话,不由心中一沉,好久才说道:“前辈所言极是,我也想的,只是我心中执念难除,无法做到!”丘方绝道:“承天,执念愈深愈是痛苦,何不慧剑斩心魔。”袁承天低头默无言语,也许世间多是思念本是心中魔,放不下的是执念!
丘方绝是过来之人,知道世间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心怀,古来将相王侯又有几人能逃脱?自己当年不也深陷情网难以自拔,遑论天下过个少年人。
丘方绝见袁承天不言语,话锋一转,说道:“尊师赵掌门一干人被关在光明观中,实是棘手,是个大难题。”袁承天道:“难道光明观中有什么大魔头不成?”丘方绝却道:“未使有什么惊天动地之人,可是也是非同小可之人——她便是莲花宗的教主白莲花。莲花宗本来是个非正亦邪,非邪亦正的教门,南七北六十三省教众三十万,分坛遍布天下。本来莲花宗前任教主一贯秉承反清复明的宗旨,可是后来不知何故,身染沉疴,一年之后去逝。待这白莲花接任掌门,便向朝廷交了头名状,归顺清廷,反而与天下的正义人士为敌,其间还杀了几名反清复明的英雄好汉,便是我们复明社亦有几位好手折于她手,真是可恶之极!今日探听到她执守光明观,便有些难办。”
袁承天道:“这莲花宗教主是个女子?”丘方绝道:“莲花宗自创派以来便是女子一贯相承,创派也有二百余年,自清兵入关便秘密结社,专杀他们。可惜,不惜。”袁承天见丘方绝脸显挽惜,知他心中所想。丘方绝接道:“本来好好一个反清复明的组织,经受不起清廷盅惑,自甘堕落,归顺于他,反过来与昔日的兄弟,姊姊们为敌?真是想不到竟会如此,让人着实挽惜。”
袁承天道:“世人多为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这也是人性使然。前辈你也莫徒然伤悲了。”丘方绝道:“也许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只是她这个志气未免让人瞧她不起!”袁承天听出丘方绝口气中带着怨气。袁承天问他这白莲花武功修为如何?
丘方绝道:“先前倒不如何,似乎还不如我,那是三年前事。现在实在情形如何却又不知?只是她敢执守光明观,那是自然不会差到那里去——要知道这里面有你师父一干众人。嘉庆委派于她自然自信可以不辱使命。所以要救赵掌门,似乎不急在一时,还要从长计议为是。”袁承天心想也是,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方是最稳妥的办法。
二个人又说一阵话,约定七日后再晤,袁承天下山而去。
正阳门往东一转,穿过一条街,抬头便是大栅栏街,街中一座王府,门庭如市,车马如龙,竟占据半条街,可见这位王爷很得今上器重,否则何以朝中大臣拜见于他?袁承天心中有事,自顾前行,不意走到府门前。忽然几名王府家丁大声喝斥袁承天走路不带眼睛,妨碍旁人车马穿行。更有一名家丁挥手中皮鞭向袁承天头脑劈下。袁承天气恼这王府家丁狗仗人势,欺侮好人。他从来痛恨强者欺凌弱者,被他撞上,他岂会回避。抬头见皮鞭抽来,闪身躲过,右手抓住皮鞭一头向怀中掣去。那名家丁站立不稳,身子不受控制,脚下向前冲,眼见便与袁承天撞个满怀。袁承天右手轻轻提过,将这名家丁放在一处空地。
这名家丁怎么也未想到这个看上去懦弱的少年,膂力过人,让人瞠目结舌,真后悔自己行为嚣张;还好人家不计较,否则只需出手一掌便可以杀人于无形。他的心跳个不停,脸也不好意思起来,怯怯拉另外几个家丁回王府去了。
袁承天摇摇头,看看掌心发红——是适才自己出手抓住那名家丁的皮鞭所至——这真是无妄之灾!还好都安然无恙,否则又平地惹风波。他也不愿的惹事端,便向住所走去。
忽然一阵诡异的歌乐响起,只见一众二八女子,身着白衣裙,左手指天,右手执一朵白色莲花,面色萧然,不喜不悲,不怒不愠,双目直视前方,看别人仿佛都是死人。路边的行人见状纷纷躲避,仿佛躲避瘟疫一般。袁承天心中诧异,怪道她们行为怪异,总觉那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他正诧异间,忽听一个白衣执莲少女轻斥道:“生人回避,不避则死!”她衣袖卷起,击向路边一个懵懂的小男孩——大约小男孩从未见过如此诧异情形,惊的呆了,待在原地竟不知躲避。忽然有一中年男子飞奔而至,护在孩子跟前。
白衣女子衣袖卷至,正击中男人后背。男子受力,身子前冲,向人家门前一尊狮头撞去,眼见不活了;因为他只是平常人,又不是身有武功之人,所以不会千斤堕稳住身形。眼见一幕人间悲剧便要发生。躲在暗处的行人都发出不忍地叹息。
忽然男子止步不前,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众人才放下一颗心。只见一个蓬头叫化缓缓从一株老槐树下走来。手中控制一条乌色丝线,在夜中很难发现;便是这一条丝线缠住那男子左手臂不得前行,于忽然前行之间而止步,可见这乞丐内力修为也是上上之选。
借着人家大屋中的灯光,可见这乞丐五十上下,衣服自是鹑衣百结,补丁之上又是补丁,说不出的破烂不堪,而其人却并不在意,神情说不出的潇洒自如,身背八袋,是为分舵之舵主,总舵的帮主背后所负麻袋是为五袋,品级不是最下,只是中等。凡天下丐帮之各地分舵之舵主品级又自为下,是为八袋,是为总舵帮主恭敬,自上而下皆是如此。袁承天仔细一看,这可不就是河北张家口丐帮分舵舵主陈平么?只是奇怪他先前不是身负九袋么?缘何现在降为五袋,让人心中疑惑?他不在张家口,缘何在此现身,让人想不明白?
陈平出手救下那男子,惹得白衣执莲女子大怒,大声喝斥道:“你敢拦下本仙姑要杀之人?”陈平鄙视地说道:“上天与人,皆为平等。众生如一,谁也不可以枉杀无辜。你们少在这装神弄鬼,叫化子生平只知道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他大气凛然,引得躲避的路人纷纷喝彩。
这白衣执莲女子怒斥一声道:“你们要死。”话音一落,黑暗中便有几个人大叫,似乎中了暗器,翻滚而出。只见几个年轻男子手捂着脸,痛苦号叫,鲜血直从手缝流下,显是那白衣女子见有人胆敢喝彩,心气难平,便施辣手放出银针刺在那几个男子脸上,只是不伤女子。
陈平见状,愤然道:“你何必伤及无辜,真是卑劣,算什么英雄好汉?”忽地有女子长声说道:“我们从来都是小女子,从来没有自认是英雄。——反道是世间一众男子出尔反尔,行事无状,每每自言大英雄,好像是个君子,实则做事为人却鄙劣之极,言尔无信,此等人可杀不可留!”她言犹未了,已从这众女子身后平空跃来,原来后面是一乘红色轿子——她便是自轿中跃出,可见是这众女子的领袖。
她平空跃出,竟不转折。陈平忽觉眼前一花,一个白衣女子,左手指手,右手擎一朵盛开的白莲花,仿佛花间还有水珠。她看去仿佛二八,与一众少女并无不同,可是细看却又不同,年岁约在四十之间,只是肌腹凝脂,仿佛吹弹得破,面目阴冷,直摄人心,让人仿佛置身于冰窖,不近人情。她身落陈平面前,衣裙翩翩起舞,手中莲花更是清香怡人,让人中者欲醉,抑或被她容华绝代所惑。陈平直不敢面视其人,脸上发热,神情有些不自然。他都觉得自己这行为不可理喻。自己平生也是杀人无算——当然都是些罪不容诛的十恶奸贼,自己都不曾畏惧,——而今面对这个女子自己都觉得手足无措,实是让人汗颜。
袁承天见陈平木然无措的样子,心想这怎么能行,临敌关头却如此,可不是犯武者大忌,我可要出手帮助陈舵主。
此时这女子己将白莲花交于下人,缓步而出,直视陈平道:“阁下身背八袋,是丐帮分舵舵主,衣不沾尘,看情形是河北分舵的陈总舵主。”陈平身份被这女子一语道破,可见目光之巨。陈平恭手道:“不才陈平忝为河北分舵舵主,只是今夜你们莲花宗行事未免太过欺人,伤害手无寸铁无辜之人实在让人齿冷,望仙姑以后约束门下弟子行事不要过为已甚,否则大难临头。”
这女子格格笑道:“小女子从来任意行事,不为他人,只要自己觉得对就行,无需别人指点。阁下似乎多此一举,识相的走开,莫管闲事。”陈平这时恢复如常,觉得她说话行事不按常理,心中有气,大声说道:“本来在下只是路过,眼见不平之事,岂有任以为之?如果在下一走了之,也就不是丐帮中人了。”这女子刚要反驳。不意一位白衣少女走来,恭身向她行礼道:“宗主,何必与其口舌,让属下打发他”。听她语气浑没把这陈平当回事,在她眼中陈平仿佛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这白衣中年女子却便正是白莲宗的宗主亦是教主——白莲花。她看了一眼属下,说道:“你退下。”因为她知道这陈平身为河北分舵的舵主武功自然不会差到那里去,让自己的属下去只会讨个无趣,非自己下场不可方有胜算。陈平见她不言语,转身欲走,想想不对,又回转身来,说道:“白教主,在下听闻白莲宗以前在前任宗主领导下可是洁身自好,从不与官府交际;可是自从你受衣钵便更弦易辙,竟尔投身朝廷,与江湖门派为敌,还杀了不少反清复明的好汉,这样似乎违背前任教主的心愿?”
陈平这话说来平平,其实是直斥其非,暗喻其行为为人不齿,不够光明磊落,反而显得卑劣无耻。白莲花岂有听不出他话中所指,冷冷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我有我的做法,我有我的想法;别人却又管不着。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陈舵主你大概也知其中尝一味吧?”陈平见她死不回头,也无心再劝她,心想今晚决难善罢干休。
忽然一骑奔来,马上是位军官,马到跟前倏地停下,翻身下马向白莲花打千施礼道:“奉皇上口谕,请宗主速回光明观,今上有要事召见。”白莲花本要对陈平发难,可是皇上口喻传到怎敢有违,便与军官回道光明观。
袁承天见她们去远,这才与陈平见过。袁承天说起两人别过种种事情,令陈平唏嘘不已,感慨人生无常。袁承天问他缘何在此。陈平言道今日得到帮中弟子传信说昆仑派赵掌门被清廷关押京城光明观主,便决定前来京都,——因为他觉得袁承天与他有知遇之恩,不能袖手旁观,——更兼赵掌门是个侠肝义胆的好汉子,便是如此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观,本来急公好义便是丐帮所秉承的宗旨。袁承天忽然问起京城中丐帮的弟子不是已经撤出了;你反而来,不怕有危险?
陈平哈哈笑道:“小兄弟,人生天地间所为何来?是为公理,是为人道,不为自己。大丈夫于天地之间,死则死矣,又有何惧?”袁承天见他豪气干云,犹胜往昔,不觉大声道:“好,有陈舵主出手怕不成功。”两个人一样英雄本色,一样的生死无惧,当下二人击掌为誓。袁承天更有信心救师父脱厄。
光明观中大殿之中,嘉庆皇帝负手背后眼望殿外,正来回走动,仿佛心事重重。殿外亦有贴身大内侍卫来回警戒,以保今上安然无恙。
白莲花步入大殿,恭身向皇帝行礼。嘉庆面有隐忧,不无忧虚道:“宗主,此次多铎亲王隆可喜推荐你执守光明观,看押赵相承他们一众人犯,责任重大,你可要多加小心在意。”白莲花道:“皇上尽可放心,属下自会应对。”嘉庆笑道:“好,有宗主这句话,朕便放心了;只是朕听闻己有反贼潜入京城,意图不轨,宗主还是多加小心在意为是。”白莲花道:“皇上宽心,小女子自出道以来从未败绩,手上也着实杀了几个忤逆反上的奸贼,便是今次他们要救赵相承也难。我已布下天罗地网,专等他们飞蛾扑火,自投罗网。皇上如不放心,属下令弟子演给你看,便知属下真实本领。”嘉庆抚掌道:“好,朕正闲暇,正要瞧瞧你等的武功。”
白莲花妩媚一笑,仿佛灿于花开,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竟让嘉庆皇帝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白莲花见状,用衣袖掩面,轻嗤出声,心中暗道:世间那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不过自欺欺罢了?何谈什么大英雄,大豪杰,全是虚空,不过沽誉钓名的伪君子罢了,——可是不对,世间还有一个他!可恨他一时私心,抛弃于我,让人生恨。但教有生之年,教他后侮当初所做所行,否则我便不是白莲花!她禁不住神伤起来,悔不当初一相逢,偏胜过人间无数,而今鹊桥难回,空自遗恨人间!但教低头蛾眉在,不让须眉三尺剑!她回想往事历历在目,一时不能自己,泪便要流下,可是她告诉自己不可以,为了一个曾经虚情假义的男子落泪,实在不值得。
场中几名白衣少女正自拔剑相刺,各展本领,要在皇帝面前一显峥嵘,为宗主赢得脸面。嘉庆见八名少女,分成四队,每人手持长剑,刷刷有风,正自刺击之状,有时奔走,有时跃在半空,只见白衣翩翩起舞,仿佛天女散花,让人心驰神往。嘉庆看到动情处,不觉大声道:“好。”他言还未了,只见一名白衣少女长剑不受控制,因为用力猛了,长剑刺向另一少女面目。那少女眼见长剑刺到,奋力向旁一躲。少女毕竟下盘不稳,长剑去势不减。可是那少女虽然闪过,她身后却是嘉庆皇帝。众人均未料到场中会出现如此情形。
嘉庆只全神贯注于场中刺杀,一时竟避之不及,眼见便有中剑之虞。白莲花因为离的远,见状也是惊呼出声,再要援手已是不及。眼见嘉庆便要血溅当场,众人皆束手无策,殿外侍卫再要跃进殿中护佑圣驾已是不能。嘉庆皇帝见剑来,毫无惊慌,镇定如恒,果然帝王风范,不失九五之尊。他也是身有武功之人,虽比不了名门正派的掌门,可也有小成。
他见剑来,不躲不闪,目光稍不闪动,右手二指倏出,格地一声竟而夹住刺来的长剑。众人都惊呼出声,任谁都没看出来这个年轻皇帝竟是个身藏不露的大高手。连白莲花也惊得愕然。嘉庆并不看众人惊愕之状,二指用力回夺。那白衣少女受力,不由自主向嘉庆撞去。她此时要收足已是不能,眼见便与这位少年皇帝撞个满怀,众人不禁都惊呼出声,因为她们已看出这个少年皇帝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并非懦弱无能泛泛之辈,是以害怕他一时性起伤了这白衣少女,——因为她持剑刺嘉庆在前,在理是为理屈,既使嘉庆伤了这白衣少女,白莲花做为白莲宗的宗主亦是无话可说,只有任意为之,亦不能上前阻拦,白莲花心中一沉,因为她方来京都不过月余,亦不知这嘉庆皇帝情性如何,只知历来皇帝都是任性而为,一意不和杀人亦是有的。她只是无法可施。
她们的关心的神情嘉庆一一看在眼中,心想:对这少女稍稍惩戒一下也就是了。只见他抛掷长剑于地,见少女向他冲来。嘉庆皇帝右手一抄,将白衣少女揽于怀中。少女欲挣脱他掌控,情急之下竟忘了这位是君临天下的皇帝。白衣少女右足反踢,正是一式“魁星赐斗”,这下猝不及防。嘉庆皇帝长笑声起,说道:“去。”竟将这忤逆反上的白衣女子送出。白莲花见状不能不出手,再也不顾及皇上的感受,毕竟师徒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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