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伟国的命令，顿时让山下的吕文多等人傻了眼。全城撤离？这可不是一句话的事，光是宣传动员工作做不好就得出乱子。

  吕文多回头看了看李志福等人，突然怒道，“还等什么，没听到谢副省长这是以省委的名义下达命令吗！”

  李志福为难的说道，“吕市长，全城撤离？这样做光是宣传和稳定工作，就得~。”

  没等李志福说完，王友疆打断道，“李书记，不用说了，既然是以省委的名义，服从命令吧。”

  王友疆说着，回头看着众人高声喊道，“所有县政府人员立即返回县委礼堂，紧急通知各个科室，任何人不得缺席。”

  王友疆吩咐完，目光看向了吕文多和李志福，“吕市长，李书记，你们先在这等着谢副省长，我这就回去安排。”

  吕文多点了点头，对于王友疆的雷厉风行他还是比较满意，“志福同志，你也赶紧回去安排一下，我留下来等着谢副省长就行。”

  李志福刚要说话，彭金超却抢着说道，“李书记，既然谢副省长是以省委的名义，绝不能耽误，我留下来陪同吕市长，您也赶紧回去安排安排吧。”

  李志福带着厌恶的目光看了彭金超一眼，他本来就想告知吕文多自己也赶回县委召开紧急会议。彭金超多此一嘴，反而显得他这位县委书记很无能。

  李志福看向了王立峰，“王主任，你留下来等待谢副省长和韩副市长，山上有什么最新消息立即向我汇报。”

  王立峰答应一声，李志福这才带着众人离开。王立峰瞥了彭金超一眼，看着他献媚的给吕文多打着伞，王立峰故意说道。

  “吕市长，外面下的这么大，您还是上车里等一会吧。全市的工作都仰仗您呢，千万不能累坏了身体，让彭副书记在外面盯着点就行。”

  吕文多欣慰的看了王立峰一眼，“确实该给郑书记和穆副市长打个电话，金超啊，你就替我盯着点，谢副省长的车一下来马上通知我。”

  “好好。”彭金超答应着，心里却是气的不行，自己献殷勤却让王立峰捡了个便宜。

  王立峰看着吕文多上了车，也转身走向自己的车辆。他是乘坐维稳办的车来的，司机黄明志赶紧打开了车门。

  王立峰得意的看了彭金超一眼，“老彭，等会领导下来也喊我一声。”

  看着王立峰也钻进了车中，彭金超恨的咬牙切齿，心里更是恨不能连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玉符山上，施工人员检查了爆炸点之后，也只能无奈的收拾家伙什准备撤离。闸门太过坚硬，爆破队根本没有特殊的钻头，而且他们的技术确实达不到。

  谢伟国在空旷的房间里来回徘徊着，不停的打着电话。不但给市里做了安排，还向省里做了详细的现场汇报。得知凌渡的状况，省委领导非常重视，周泽川当即以省委的名义命令谢伟国坐镇岭南，务必把险情降低到最低限度。并且立即组织省爆破专家集结待命，随时准备支援凌渡。

  韩波看着已经超过了警戒线的水位，担心的看向赵老爷子，“老人家，这水库当年设计的时候，应该会考虑到水满的情况，您还记得当时承受的压力极限值是多大吗？”

  赵老爷子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这几天他都没睡好，“韩副市长，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但我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加上上次的地震，这坝体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库坝。”

  老爷子说着指了指脚下，压低了声音，“韩副市长，我知道乘风对您很尊敬。不瞒你说，这地下很多地方是空的。所以上次一震，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其实刚才的爆破我也很担心，万一引起了塌陷~你们谁都走不了。”

  韩波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这库区还真隐藏着秘密，“下面是空的？那这水库的压力~？”韩波震惊的不敢再说下去。

  赵老爷子眼神之中，露出一丝决然之色，“韩副市长，咱们没时间了，希望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打电话的那位领导。韩副市长，为了全县的百姓，必须得再让爆破人员上来。你放心，塌陷最多让这片区域形成巨大的山坑，但可以保住县城。”

  韩波心中一惊，顿时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一旦说出去，不但谢伟国很可能会改变爆破方案耽搁时间，恐怕连爆破人员得知后都不敢再上来。

  韩波愣了半天，重重的点了点头，“您说的对，面对十多万百姓，这个罪过我背了。希望苍天保佑，不会出现那种结局。”

  韩波说完走向了谢伟国，这边刚打完一个电话，韩波急忙说道，“谢副省长，这里太危险，咱们还是先下去再说。”

  韩波心说早知道这里的地下是空的，说什么也会阻止谢伟国上来。真要是塌陷进去，根本不可能生还。

  谢伟国四下看了看，无奈的点了点头，“走吧，都先下去。”谢伟国说着率先上了车。

  韩波看向了赵老爷子，老赵头却是摆了摆手，“你们走吧，我不能走，我走了以后，爆破人员来了也不一定知道哪里最薄弱。再说了，这里的线路基本上都停掉了，他们冒雨施工也需要有人指导。”

  韩波愕然的看着赵老爷子，刚要说话，却看到赵老爷子意味深长的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老赵头脸上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之中，既是坦然，也是一种信仰。

  赵老爷子淡定的说道，“走吧，不用担心我。”

  韩波心中一颤，他看出了赵老爷子的决心。韩波犹豫了一下，眼中不禁有些湿润，微微鞠了一躬，“老人家，您保重，到时候爆破之后，我会亲自上来接您。”

  谢伟国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觉得老爷子说的在理，况且跟随爆破队下山也一样。

  看着韩波的车辆缓缓离去，赵老爷子叹息了一声，他知道要是库区没有满，炸掉闸门没有多大压力。但是现在库区已经涨水，赵老爷子也不知道库区还能不能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牛青下山的时候开的很慢，有些路段冲下来的山石淤泥，让山道变得非常难走。好不容易来到了山下，牛青紧张的出了一身汗。

  “吕市长~他们下来了。”

  彭金超在大雨中冻得有些瑟瑟发抖，施工的车辆早已过去，等了很久才看到韩波的车辆开了过来。

  吕文多赶紧下车，衣服瞬间被雨水打湿，彭金超还想谄媚的给吕文多打伞，却被吕文多瞪了一眼。彭金超立马明白吕市长这是故意要做出一副姿态，他也收起了伞，跟着吕文多站在大雨之中。

  谢伟国撑着伞一下车，看到李志福王友疆等人都不在，问道，“去安排吗？现在情况非常危急，随时都有可能溃坝。”

  “谢副省长，县里面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从市运输公司调来不少车辆，正在往这边赶，应该是快到了。刚才友疆同志给我打来电话，现在群众的情绪非常激动，县委县政府正在做宣传和动员工作。估计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全部能够转移完毕。”

  谢伟国一听，“什么，四十八小时？真要是这么久那就不用转移了，四十八小时如果再炸不开一个闸门，岂不让世人耻笑我山河省无能。吕文多同志，现在是越快越好，咱们对应的是紧急情况下出现的危险。”

  韩波说道，“谢副省长，我们应该理解县里面的难处。我看这样吧，先把老弱病残转移出去，那些住在平房中的先转移到高楼之上。从现在开始，不管是官方还是私属高楼，全部征用。即便是单位的办公大楼，也要全部利用起来。只要人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吕文多一听，急忙问道，“韩副市长，你预估~溃坝的可能性有多大？”

  韩波犹豫了一下，“如果不尽快炸掉水闸，肯定会溃坝，现在坝体上已经有不少地方开始透水。如果老天爷现在能停下来，或许还有希望，继续这么下的话~。”韩波摇了摇头，那意思不要再心存幻想了。

  谢伟国撑着伞说道，“走吧，先去县委，如果爆破小组到了之后让执勤人员立即通知我。”

  谢伟国转身刚要上车，又想起一事，转身说道，“群众的情绪不稳定，更要防止有人散布谣言祸乱民心，维稳办必须要抓好稳定工作。李乘风呢，我怎么一直没看到他？他不是很关心玉符山上的事情吗？”

  彭金超赶紧解释道，“谢副省长，李主任二大爷去世了，他回老家办丧事还没回来。”

  “二大爷？”

  谢伟国和韩波吃惊的对视了一眼，没有比他俩更熟悉李乘风的人了，这小子三代单传哪来的二大爷。王立峰赶紧往后面缩了缩，那意思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彭金超想出头那就让他去解释。

  谢伟国像是明白了李乘风的去处，也没再多问，当韩波要上车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王立峰说道，“立峰主任，乘风不在家，维稳办那边你必须要撑起来，务必配合好全局工作。”

  “韩副市长放心，我会身先士卒冲在第一线。”

  “好，上车吧，尽快行动起来。”

  王立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说你老韩既然上山了，怎么不把那老赵头顺便接下来。不过王立峰倒是觉得，真要是溃坝，山上肯定是最安全，根本没必要接下山。

  众人开始返回凌渡县委，岭南市委市政府也成立了应急指挥部，前指就设立在凌渡县委，副省长谢伟国亲自坐镇。

  整个凌渡县城所有能利用的宣传渠道和工具都用上了，各个街道每条胡同都有人在拿着喇叭高声喊着。县委县政府全部人员，分片划区做着宣传动员工作。

  王立峰没有让黄明志把车开回县委大院，而是停止了宿舍区。他也留了一手，万一有紧急情况，至少手头上还有辆车备用。

  市里的爆破人员得知凌渡水库的情况，准备了很久，才赶往凌渡。在雷雨天气作业，本身就非常不安全，不但要有熟练的操作人员和技术人员，还得有专业的设备才行。更何况，这种危险任务谁也不想去冒险。

  等爆破队赶到凌渡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傍晚。但即便是这样，谢伟国依然强硬的下令，哪怕是打着手电筒，也必须尽快完成炸毁闸门的任务。

  王立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停的接着电话，喊的他嗓子都快哑了。王立峰也很无奈，当百姓们得知可以上高处避险，谁还愿意离开家园。有人甚至为了往高楼上占地方，相互之间出现了大打出手的现象。

  王立峰刚接完一个电话，就看到韩波抽着烟走了进来，王立峰急忙起身，“老领导，您这是~有什么指示？”

  韩波略显疲惫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吩咐，爆破队已经上去了，光是打孔作业估计两个小时，在上面办公室里太压抑，顺便出来透透气。”

  王立峰趁机诉苦道，“老领导，现在高处都塞满了，早知道这样，白天就该往山上转移一批。”

  韩波看了看敞开的房门，小声说道，“老王，我正想给你说这件事呢。其实山上也不安全，那地下是空的，一旦塌陷，连条活路都没有。这件事我没有跟任何人说，就怕传出去之后，恐怕连爆破队都不敢上了。”

  说着韩波叹息了一声，“说起来，责任都怪我，当初要是听了乘风的建议，也不至于出现如今的场面。希望苍天保佑，能让凌渡百姓躲过这一劫。”

  王立峰吃惊的看着韩波，“下面是空的？那您下山的时候，怎么不把山上那位老人家顺路带下来？”

  韩波狠狠地吸了两口烟，眼神之中带着复杂的神情，“老王啊，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心中那份执念和信仰。乘风给我提起过这位老人，今天我才能感受到，老一辈的这种精神，确实是我辈无法相比的。”

  “您~您的意思是，他不愿意下山？”

  韩波点了点头，“其实爆破的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刻。从老人家的眼神之中我能看出来，如果出现塌陷，他宁可埋葬于此也不会离开。所以我没有劝他，也没有把此事汇报给谢副省长。”

  王立峰心中一惊，“那岂不是~爆破人员也很危险？”

  韩波苦涩的点了点头，“这就是我没汇报的原因，怕谢副省长改变爆破方案耽误了时间。塌陷下去淹不了县城，为了全县的百姓，我只能这么做。老王，从山上下来之后我精神压力很大，把这件事告诉你，或许将来~你能替那些英雄做个见证。”

  韩波一直把这件事憋在心里，如今爆破队已经上去了，他必须要找个人说出来缓解一下压力。不然，万一出现了那种状况，这将是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韩波不敢耽搁太久，也希望能够爆破成功，不会出现那种结局。韩波走后，王立峰看了看时间，一咬牙干脆把座机拿下来放到旁边，让别人无法打通这个电话。王立峰悄悄的脱离了岗位，一出门赶紧给黄明志打了电话。

  二人在车前碰头，黄明志问道，“王主任，咱们去哪？”

  “去山上。”

  “啥~？去山上？”

  王立峰叹息道，“乘风那小子让我把山上的老头接下来，我原本以为没事，现在才知道~。”王立峰说着停了下来，改口道，“公家的事我可以不管，但兄弟相托的事情不能不办，不然那小子回来还不得跟我急眼。”

  “王主任，现在下这么大，况且又是夜晚，恐怕上不去。”

  “先到山脚下再说。”

  黄明志无奈之下，只能启动了车辆。通往玉符山的路段早已封路，不过执勤人员看到是维稳办的车，并没有阻拦。

  距离山脚两公里处，李志福和王友疆都在那里等待山上的消息。他们俩不敢待在前指办公室，宁可站在大雨之中也比挨骂强。

  李志福双眼无神的盯着山上，“友疆，我现在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事，只要别溃坝，这个书记我不当了都愿意。”

  王友疆更是愧疚的叹息道，“都怪我，李乘风三番五次的来找都没当回事，如果能度过这个难关，我会在常委会上做出检讨。”

  两人正说着，看到后面有车辆开了过来。李志福和王友疆本以为车辆会停下，没想到王立峰直接下令开了过去。

  王立峰知道只要一停，李志福和王友疆肯定不会让他去冒险。更何况，他现在的位置应该在办公室里听着各方传来的消息，如今已经是紧急状态，这可是严重的失职。

  “友疆，看清那是谁的车了吗？”

  “维稳办的，估计是李乘风那小子回来了，也只有这个愣头青敢这样做。王立峰那胆子，这么大的雨他可不敢冒险。”

  李志福点了点头，他觉得也应该是李乘风。毕竟王立峰还在自己的岗位上，这种紧急状态之下谁敢擅自离岗。

  王友疆看了李志福一眼，“到了山下那小子也得回来，爆破队开的是特殊作业车辆都很难上去，现在通往山上的路，很多地方都被泥石流覆盖了。”

  两个人都以为是李乘风，正在这边谈论着，却见夜雨之中，恍惚有光亮向山上移动。

  李志福吃惊的看着远处，“友疆啊，我不会是看错了吧，那小子正在上山？”

  不光是李志福，连其他执勤人员也看到了这一幕。在大雨之中那道光亮虽然有些模糊，却也能在黑暗之中看到车灯的光束。

  “不好，好像是滚下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王友疆瞪大了双眼盯着山坡，确实看到那束光亮翻滚着快速跌落下来。

  “快~！通知救护车~！”

  没等李志福反应过来，王立峰当即下令，命令执勤的所有人员，立即跑步前进实施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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