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鑫源的神情与刚进来之时的谈笑自如相比，显得颇为凝重。韩波与刘鑫源相交多年，知道肯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根据韩波的消息来源，目前岭南领导层面除了下一届的市委书记还未最终定夺，其它的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为何刘鑫源还显得这么焦虑？

  刘鑫源沉声说道，“韩波，今天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到了咱们这个级别也无需拐弯抹角，有些事情我就直说了。”

  韩波客气的说道，“鑫源市长，您这位当老师的，今天可有些含含糊糊了，有什么事情您但说无妨。”

  “那好，我就当着穆副市长的面，先问问你到底是准备留在岭南，还是去沙威市？”

  韩波不禁有些疑惑，这件事他与刘鑫源已经商量过，而且刘鑫源也建议他留在岭南。但不知道为何，非要当着穆燕的面再问一遍。

  “鑫源市长，我也是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向省委领导正式提出愿意继续为岭南的人民做点贡献。不过，这可不是我能主导的，恐怕还得看省领导的具体意见。总之，我服从组织分配。”

  听着韩波滴水不漏的话，穆燕抱着双臂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刘鑫源。那意思要想打破他们三人之间的这层隔阂，还得是刘鑫源出面来戳破这层窗户纸。

  刘鑫源苦笑道，“韩波，你能放弃沙威那边的常务留在岭南，我感到很高兴。不过，这件事恐怕有变化。”

  韩波心中微微一愣，“有变化？鑫源市长，难道您~已经得知了省委的最终决定？”

  刘鑫源抬头看了看韩波，又看了看穆燕，“穆副市长刚从省里回来，借这次年前团拜机会，也得到了不少内幕消息。穆副市长，还是你来说说吧。”

  穆燕放下双臂，“其实，我本来想直接回岭南，与鑫源市长商量之后再告诉韩波书记。不过，我觉得这件事关乎着咱们岭南市政府，今后几年的大走向。所以，约了鑫源市长前来凌渡，还是与韩波书记共同商议一下为好。”

  韩波疑惑的看着穆燕，穆燕接着说道，“我这次去省城，得到了一个非常意外的消息。由于山河省近半年出现多起厅级干部贪污腐败案件，中组部年后要对山河省省属干部进行一次大摸底，根据摸底考察重新做出调整。”

  “摸底考核？是明的还是暗的？”韩波心中一惊，这消息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穆燕说道，“据我所知，是抽检五个地市，咱们岭南，明海，与沙威三市作为重点。而你们凌渡，是上面点名要来进行民主测评的地方。”

  韩波吃惊的看着穆燕，“穆副市长，您这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省委组织部樊法敦部长亲自告诉我的，应该没错。而且这个消息省委大多数领导还未得知，据说是~咱们省长亲自向上面提出的意见。”

  这个消息不禁让韩波有些震惊，省长亲自向上面提出对本省干部进行摸底测评，这可实属罕见。说难听点，这等于是自己揭开自己的伤疤。而且很有可能，会对下一步的干部调整造成重大的影响。

  刘鑫源说道，“韩波啊，恐怕过年期间你得慎重的考虑一下了。到时候，看看需要哪些干部参加谈话，既要实事求是，也得顾全咱们岭南大局。最好是，提前选择一批人，与他们暗中打个招呼。虽说是上面来测评民意，但往往不经意的一些话，就能毁掉一个干部的前程。”

  韩波再次看了看刘鑫源与穆燕，心说怪不得这二位冒着大雪赶了过来，原来是因为凌渡成了香饽饽。如果消息属实，恐怕过年期间韩波要忙了，估计到时候其他市领导甚至外地领导都得过来与他亲热亲热。

  韩波疑惑的问道，“鑫源市长，省长都即将要卸任了，为何还要这么做？真要捅出什么麻烦，他自己脸上也无光啊。”

  刘鑫源苦笑道，“就算是卸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要发泄一下最后的余威。就好比咱们市，程书记下一步进入省人大，好歹也算是跨进了副部级。但据我所知，吴海涛下一步的调整，恐怕因为赵邦基案子的牵连，最多是平级外调。你想想，省长大人能不生气吗。”

  刘鑫源说着，不经意的瞟了穆燕一眼。刘鑫源心中也在埋怨穆燕，如果不是她多此一举，也不会出现节外生枝。说好听点是民主测评，其实就是准备拿几个山河省的干部开刀。吴海涛这些年市长也不是白干的，真要是破釜沉舟两败俱伤，估计他刘鑫源接替市长都有点危险。

  韩波三人几乎都没怎么动筷，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对韩波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但刘鑫源和穆燕心中却是有些恐慌。山河省万一进行一次三市大调整，哪怕刘鑫源去了明海也没有根基，与他在岭南有着天壤之别。一旦荒废了五年，再想提拔那可就难了。

  与韩波这桌相比，李乘风那边却是热闹非凡。窗外的西北风卷着漫天飞雪，屋内热气腾腾喝着烈酒简直是一种享受。

  这一桌张远与王立峰的级别最高，但两人都没有摆领导的架子。毕竟李乘风和周岩看似级别低，但人家的靠山硬。没准过几年之后，反过来还得求人家办事。

  张远看着李乘风说道，“乘风，过年期间你哪天有空，你和周岩定一下，这次我绝不失约。”

  李乘风笑道，“不是失约，是你请客。怎么着，听你的意思，还想让我俩请你啊？”

  周岩赶紧说道，“请也是应该的，我做东。”

  “周岩，别在我凌渡搞这些巴结领导的事，上次他失约没来，就应该罚他。”

  张远呵呵笑道，“乘风说的没错，我认罚。你俩约时间，我出钱。”说着，张远看了看王立峰等人，“到时候大家都去，谁也不许放鸽子。”

  王立峰与陈曾瑞等人笑了笑，他们当然知道人家张处长这是客气话。王立峰也有些羡慕李乘风，从这一点不难看出，李乘风用不了几年，在岭南的官场人脉绝不一般。

  王立峰一边在这桌招呼着众人，还得时不时出去看看韩波那一桌结束了没有。晚上临近十一点，韩波三人才走出了贵宾厅。

  王立峰赶忙迎了上去，“鑫源市长，穆市长，饭菜还对胃口吧。我已经让服务人员洗了水果，都送到了各自的房间。韩书记，您看还有什么需要安排的吗？”

  穆燕呵呵笑道，“韩波书记，王主任安排的很周到，我觉得放在你们县里有些屈才了。”

  韩波也跟着笑道，“那好啊，回头穆副市长就把他调到市政府办公室，我这边绝对放行。”

  王立峰知道领导这是在跟他开玩笑，赶紧谢了谢穆副市长。

  “王主任，那边进行的如何了？”韩波问道。

  “也快结束了，外面的雪下的太大，难得他们凑一块喝几杯。”

  刘鑫源也跟着说道，“快过年了，咱们当领导的也理解一下，就让他们热闹热闹吧。”

  “那好，立峰主任，你先陪同领导去房间，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去看看张远，老同事来了不去招呼一下不合适。”

  韩波安排完，王立峰赶紧陪同刘鑫源和穆燕去了他们的房间。韩波看到三人走远，并没有马上去李乘风那一桌，而是返回贵宾房关上房门，给谢伟国打了一个电话。

  今晚的消息让韩波有些不安，他甚至有些看不懂上面到底是什么意图，所以韩波想听一听谢伟国的意见。

  “谢副省长，还没休息吧？”

  “韩波啊，你们那边是不是雪下的有点大？明天闺女回来，我正有些担心呢。”

  “是有些大，如果后半夜不停的话，我建议还是坐火车回去。如果需要的话，我去跟岭南火车站定张票，好在路途短，两三个小时就到。”

  “不用了，她跟克水一起过来，让克水想办法吧。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吗？”

  韩波赶紧把他得到的最新消息说了一遍，“谢副省长，这件事~对下一步的干部调整，不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吧？”

  电话中，谢伟国沉默了一下，说道，“韩波啊，既然你知道了，这件事暂时不要对外宣说。我也是从周泽川书记那里得知的消息，本想着初一去京都了解了解情况之后再告诉你。韩波，这件事不光是对下面，其实主要是某位领导对上面表达了不满的态度。你暂时不要听信别人的意见，等我去京都之后再说。说不定，你还真得去沙威市。”

  韩波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好，那我一切听从您的安排。初二我也去省城，看样是无法给您拜年了，那就提前拜个早年。”

  两个人挂断电话，韩波的思绪不禁有点乱。他明白谢伟国所说的意思，那就是沙威市委书记如果要调换，那样的话，谢伟国希望他能去协助一下张克水。但从内心来说，韩波还不愿意离开岭南。毕竟这么多年的耕耘，他在岭南已经扎下了根基。

  韩波走出贵宾厅来到了李乘风的房间，房门一开就听着里面热闹的拼着酒。看到韩波进来，众人纷纷起身。

  张远热情的说道，“韩书记，刚才正说着要去你们那边给领导敬酒呢，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韩波呵呵笑道，“两位领导可没有你们这些人的酒量，他们辛苦了一天先休息了，你们今晚尽兴。乘风，给我也倒杯酒，这一杯我尽地主之谊，跟咱们的老同事喝一杯。”

  牛青一听，赶紧给韩波倒了杯酒，韩波举起酒杯，张远周岩以及陈曾瑞也都端了起来。韩波看着李乘风问道，“怎么，你小子不是老秘书处的？还想让我单独敬你一杯？”

  李乘风赶紧端起杯子，“我还以为您单敬市直机关的呢，我不是凌渡这边的吗。”

  张远意味深长的说道，“乘风，这还没来几天，就开始分你我了？说不定过不了几个月，还得把你调回去。”

  韩波笑了笑，“来吧，提前给大家拜个年。”

  “谢谢韩书记，也给您提前拜个早年！”

  众人说着一饮而尽，韩波看着张远说道，“张远，我就不陪你们了，这一桌就交给你，喝个通宵也没事。我去看看鑫源市长，你们继续。”

  韩波敬完酒之后，众人也知道他们这边也该结束了。虽然韩波说是让众人尽兴，但都是跟着各自的领导，也需要随时听从安排。特别是张远，他知道韩波不方便去照顾穆燕，等会儿他得打电话问候一声。

  王立峰回来之后，众人喝了一个结束酒，纷纷起身。到了年底，机关招待所几乎没什么人住，王立峰分别给张远和周岩安排了单间。而牛青也没有回去，与陈曾瑞住在了一个标间之中。

  安排完之后，王立峰悄悄一拉李乘风，“外面下这么大，回去干嘛，咱们也享受享受领导的待遇。”

  王立峰专门留了一个套房，这里面既有暖气又有空调，二十四小时热水非常舒适。

  关上房门之后，王立峰神秘的说道，“乘风，两位副市长突然驾临，你就不想知道点什么吗？”

  李乘风呼出了一口酒气，“还是别问，问多了是个心事。”

  王立峰再次说道，“今天韩书记专门叮嘱不要去打扰，我觉得，应该是市里面出了啥事。别忘了下一步他们仨都是咱们岭南市政府的巨头，提前在凌度聚会，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市里面。难道说，鑫源市长这是要提前接管吴市长的权力了？”

  李乘风笑道，“老王，要不我还是回去住吧，不然今晚能让你叨唠死。”

  “去你的，跟你说正事呢，别以为跟你我无关。真要是空降一个县委书记，你小子以后别想再这么自由。”

  王立峰白了一眼，气哼哼的坐在了沙发上。李乘风想了想  ，觉得王立峰说的也有道理，正好他也想找周岩聊点事。

  “你先等会，困了就先睡，我去周岩那边看看。这小子脑子聪明，应该知道点什么。”

  王立峰带着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这就对了，近水楼台，别人想知道还没这个机会呢。”

  李乘风摆了摆手走了出去。走廊上空旷无人，王立峰安排的房间很讲究，不管是韩波刘鑫源还是穆燕，所住的房间都不在一个区域，这样安排即便是领导想找什么人谈话也很方便。

  机关招待所的贵宾区都铺设着地毯，李乘风走在安静的通道之中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刚走到一个拐角处，李乘风忽然退了回来，口中一道声波发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李乘风重新走到拐角，右侧不远处就是穆燕副市长的房间。李乘风看到了一个身影进入到穆燕副市长的房间，但令他奇怪的是，刚才进去的不是张远，居然是韩波。

  “我勒个去，这么晚了，韩书记不会跟她也有一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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